錦衣為王

第四百章 變化

第五卷權傾天下第四百章變化

其后數日,倒也沒有什么大事,張佳木與王增按常辦事,京里暗流涌動,但事涉京營大計,很多事怕是皇帝心里已經有了定論,別人再想,也是枉然。

到得四月中,春風送暖,積雪消融,眼看城內城外都是青麥成片,長勢喜人,更有楊柳多情,依依于途,于是出城踏青,行獵,游玩的貴人們,一天比一天多起來。

初九日這天,皇太子特派人急召張佳木入東宮議事,中使一至,張佳木倒不敢怠慢,接命就動身,到得太子時,知道在正殿接見。

以前都是直入寢殿,要不然就是在便殿,或是干脆箭道召見,過了年,太子也十三歲了,年紀不是很大,心機卻是越來越深沉,見人接物,也儼然有人君風范,再過幾年,恐怕也沒有人敢拿他當孩童看了。

到得文華殿前,一般的報名請見,有中使迎上前來,手持拂塵的宦官微一躬身,面無表情地道:“太子殿下在后頭的偏殿里頭,請大人隨我來。”

“好,有勞公公。”

這個小宦官看著面生,不過張佳木并不敢怠慢,這些人,天天和人君朝夕相處,成事不行,敗事則有余。

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小錠銀子塞在那人手心,那人一喜,道:“多謝大人了。”

“這算什么,”張佳木含笑道:“小公公每常照應我一下,就什么都有了。”

“是是,”那人道:“苗大使交待過,大人來了,先去見他一見,他就在那邊房里等著,大人要見不見?”

苗大使一年前不過是個奉御,不知道怎么投了太子和萬氏的緣法,升官升的比火箭還快三分,這會子太子已經以大伴相稱,是正經的二十四監局某一局的大使來著,具體在哪兒,張佳木倒是忘了,不過知道此人現在正得意,又因為以前有舊交,所以向來刻意籠絡,這一次他叫先見個面,怕是有關照了。

不過眼前這廝倒是可惡的緊,要不是這一塊銀子,什么大使大人,一律不放在心上,準定一路把張佳木引進去了事。

宮中的這些中使小宦官,難得出外,有錢一定要撈,絕不放過,所以真的不可掉以輕心。

當下也不露聲色,只是去見苗大使,這廝就在一邊的偏殿里等著,正坐著烹茶,遠遠見張佳木來了,倒也客氣,立刻起身來迎。

“哎呀,苗大官你太客氣了。”

按苗大使的官職,稱大伴大官都是過了,但張佳木這么一說,他倒也受之無疑,笑mimi應了,一邊讓張佳木坐,一邊看了那小宦官一眼。

那小宦官識趣,立刻躬身退下,出去的時候,還順手掩上了門。

“怎么啦?”張佳木問道:“有什么事沒有?”

“事,倒沒有什么大事。”苗大使一邊給張佳木倒茶,一邊輕描淡寫地道:“叫你來是我的主意,太子當時不置可否,我就當他答應了。”

“原來如此。”自從懷恩走后,太子這邊當然還有不少高品宦官,不過說的上話的也沒有幾個,所以這么一說,必有下文,張佳木也不問,只等著他向下說。

果然,苗大使嘆了口氣,接著道:“又是萬氏鬧的妖,她要出宮去走走,你不知道,太子現在什么事都聽她的,以前是十件聽個四五件,現在是十件事有七八件聽她的,我怕再這么下去,十件事有十件事都聽她的才成了。”

他忍不住發牢騷:“年紀比太子大一倍有余,長的也并不怎么好看,太子怎么就瞧中她了呢?”

張佳木倒不好明說,太子這樣的少年,自幼雖然父母俱在,但是和沒父沒母一樣,沒有依靠感,這樣的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又遭遇廢立這樣的打擊,更是雪上加霜。

這樣的少年,身邊有萬氏這樣的年長宮女悉心照料,時間久了,戀母情節發作,再加上夫妻之事,由愛生敬,再由敬生畏,這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萬氏先是扮演大姐姐的角色,對太子關懷呵護,接著漸漸顯露才干手段,叫太子見識到她的厲害,然后視之為母,畏之如虎。有了夫妻之實以后,更是如此。

張佳木倒不知道,歷史上的萬氏和太子真的是如夫妻一般,太子女人雖多,但真正如夫妻般有感情基礎的,也就是和萬氏一人罷了。

到了成化十幾年時,太子都三十好幾,一個兒子也沒有,白頭發也愁出來了,但就是沒有后嗣。

倒不是他不能生,事實上他有能力叫后妃懷上龍種。只是因為萬氏年紀大了,勉強懷了幾個不是沒保住就是夭折了,萬氏憤怒心痛之余也是下定決心,皇子只能由她來生,她生不出來,別人就是生的出來,她也要叫人變的生不出來才成。

這么一鬧,宮中偶爾有人受寵,萬氏全都了然于胸。而且,發覺誰受孕了,就會注意。生下女兒,倒也不妨,倘若是皇子,則必定會遭毒手。

幾年下來,宮中所有生了皇子的全都被害,要不是人藏起了明孝宗,六歲才敢露面,恐怕大明在成化年間就得挑親王到京師入繼大統了。

萬氏就是這么一步一步把一個少年太子牢牢握在掌心,現在不僅是東宮,就是宮里外頭,都知道太子和萬氏關系不淺,但因為萬氏就是太后賞給太子身邊用來照料生活起居,原本就是指給太子的人,擱大家子,就是提前開臉的家生子的姨娘,也是很親近信任,與普通的妾侍不同。

而況,現在萬氏手伸的不長,只是在小小的展露觸角,又有周貴妃撐腰,敢惹她的人,不多,惹的起的不屑,惹不起的不敢,所以也任由她了。

聽起這件事,張佳木倒是笑了,他問道:“怎么樣,現在太子和萬氏,究竟有沒有那啥過,你們這些人,可一直盯著的。”

“瞎,早就有了”提起這個,苗大使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拍腿道:“防不勝防,大約是今年年上的事了,萬氏得手幾個月啦。”

“戚,”張佳木一臉不以為然,搖頭道:“太子這么小,周貴妃又是那樣的人,任事不理。皇后反而不好理會這事,這么一鬧,太子早早懂人事是必然的事,你們又著的哪門子急。”

他很想說皇帝不急太監急,不過,交情雖好,這種玩笑也不好開,當下只是說到這里為止,笑了一笑,低頭喝茶。

“說的也是了,”張佳木說的雖然不是很客氣,苗大使倒是深以為然的樣子,只點頭道:“果然是難免的事了。你看,現在這會子太子就躲在寢殿里頭,胡天胡地的亂來,我不叫你去,就是不想你碰釘子,長天白日的,憑白鬧個沒趣,何苦來著。”

“嗯,承情之至。”張佳木先謝了一聲,剛要再說,外頭有人敲門,高聲道:“太子已經出來,問著張大人來了沒有,請快進去見面吧。”

“好,”張佳木答應一聲,站起身來笑道:“一會出來再說。”

“嗯,一會再說。”苗大使答應一聲,臉上有點猶豫,不過,還是對著張佳木輕聲道:“你前幾天,是不是得罪了萬氏,最近她可沒怎么說你好話。還有,這一次皇后的賀禮這么重,不少人可是眼紅的緊,宮中上下,盯著你的人可是不少。”

“我可沒有那么多金子,”張佳木笑了一笑,道:“萬通和人打官司,他的家下人逼人命,我只能秉公辦理,不然的話,還成什么世界。”

“是的,是的”

張佳木有些話,倒是不便說出來。

以往和萬氏等人,關系還算不錯,他是有心要籠絡太子中的人,因為涉及到幾十年的富貴,不可不慎。

要不然的話,當初也不會去燒太子行宮,再就太子出來,用這么一出來鞏固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了。

當時看,效果良好,駙馬也是這么賺到手的。這么忠勇的臣子,皇家自然也要有所酬庸才是,所以才叫他做了駙馬都尉。

不過,在太子這里,效果并不明顯。這其中,主要是一個萬氏和周貴妃在。

周貴妃就是不省事,脾氣大,要求多,她的后族也不象皇后家里的省心,總是欺男霸女的不省事,張佳木只能勉力敷衍,不使破臉罷了。他這個錦衣衛使,除了對付文官武將,就是要裁抑權貴,有些事,做了得罪人,不做得罪皇帝,真的是左右為難。

一個周貴妃已經是這樣,還有一個萬氏,脾氣也是越來越大,胃口也是越來越刁,不僅宮里的事是事事伸手,宮外借著她那個不成材的兄弟萬通還有族人,也是處處伸手了。質鋪錢莊之類都有她的股本,放的高利貸逼死不少人命,還有種種惡行,簡直數不勝數。

這個女人,張佳木是從心底厭惡,現在已經到了很難共處的地步了。

他并不是有政治潔癖,不過叫他和這樣的人共事,連萬通這樣的臭狗屎也要他一直這么包容下去,這,倒真是一件辦不到的事了。

想想太子復位之初,萬氏是何等模樣,到現在,又是何等模樣,張佳木也不覺感嘆,人之變化,竟會到達如此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