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錦

第六十六章 塔什古麗

看著顧庭的離去,明薩心中有些空蕩和迷茫,她需要時間來思索一下日后的生活。于是她繼續感受著微涼的風,倚在欄桿上沒有離開。

一路的風塵仆仆,車馬勞頓并不能掩蓋住她心中的茫然,對于未來的茫然。

就在明薩發呆出神之際,忽聽得回廊開外有個悅耳動聽的聲音傳來:“可是燕州郡主嗎?”

明薩離開倚著的靠欄,探頭尋到了那個響鈴般聲音的主人,見半圓形的回廊另一邊有位妙齡女子正向著自己這邊走來。

那個二十左右桃李年歲的西域女子,風一般輕盈的翩步而來。

她用嫩鵝黃色的印花絲巾挽住濃黑的長發和她如詩如畫的發辮。身著一件艾德萊絲綢制成的紅色連衣裙,連同脖頸上的圍巾都是紅彤彤的顏色。

明薩也在西域住過大半年,早已習慣西域女子對濃烈色彩的喜好。那紅色的衣裙上還繡有各式花紋,西域人認為這樣的裙子帶著春天的氣息,有美好祝福之意。

此刻她已經走的近了,那輕柔的長裙襯著她纖細的腰肢,猶如風中盼倩生姿的紅柳,無法掩飾她渾身散發著的青春和活力。

火紅的圍巾更襯出她高挺削俊的鼻子和纖薄的紅唇,還有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以及灰褐色的眼珠,無不凸顯著西域人獨有的異族風情。

明薩看著她飄然款動而來,竟有一刻的惶然,如此近距離看著她的容貌,要比上元筵席之上還要驚為天人。

此姿容絕非人間可見,她傾城一笑便可以魅惑世間,顛倒眾生。

那女子走到明薩身旁,瞬即把手放在胸口,行鞠躬禮說到:“我是塔什古麗,你叫我古麗就好,終于有人可以陪我說話了。”

她說著已經會心的微笑起來,也不在意明薩是否會對被安置在這驛館中感到不快,看來是個心思爽直之人。

“古麗公主,我叫明薩,很高興認識你。”明薩說著也襝衽為禮。

抬起頭來細看塔什古麗的臉,她那輪廓鮮明的白皙臉龐上深深嵌著兩顆灰褐色的眸子,眼眸里珍藏著一團熱情似火的艷麗,如此美人,菀陵的萬孚尊主是果真不動心嗎?

“我房中剛備好了晚飯,你若不棄可愿與我一同用飯?”古麗熱情的邀約著。

“好啊!”明薩欣然應下,時隔幾年,還有些想念西域風情的氛圍,不知能否在西域公主塔什古麗的房中找到一些往日熟悉的感覺。

塔什古麗便欣喜的將明薩引到自己房中,一進房門,那股濃郁的西域特色便迎面撲來。

放眼看去,地上、座塌都鋪置著羊毛花氈,那花氈光澤細致,厚度適宜,一看便是花氈中的上品。羊毛花氈是西域人布置房間的傳統裝飾物,不僅美麗別致還能防潮濕,隔寒氣。

花氈之上繡有樹枝花卉,還有行云流水,凸顯著西域人們對大自然的熱愛和信仰。

房內的窗簾、門簾、罩單還有壁掛都是西域手法印染的花布,那些形形色色的彩印花布實在堪稱是藝術品,它們將西域獨創的印染術和民族風格融合,有百種紋樣,絢爛多姿,趣味橫生。

“都是我家鄉的吃食,也不知你能否吃得慣。”古麗說著,謙和的引明薩坐在桌旁。

“不會,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明薩笑著坐下,若是以往,她一定會說,不會啊,我以前在西域住過很久,怎會不習慣這些美味呢?

不過經歷了此番劫難,她已經不經意間對他人有了防備之心,面對這個陌生的西域公主,她并沒有一開始就將自己的過往說出。

“那就好。”古麗笑著給明薩介紹到:“這是納仁、這是油馓子、羊肉,這是曲曲兒,這還有奶茶和蘇甫湯,你別客氣,想吃什么便吃啊。”

明薩對她禮貌的笑笑,想這從燕州過來的一路上幾乎沒吃到什么正經的食物,此刻看著這一大桌西域美味,頓感胃口大開。

況且這西域公主果然講究,她這飯桌上所置器皿都是西域最珍貴的琉璃陶器,那些陶器上的壓花刻花更精美瑰麗,五色繽紛。

“我看你很會吃我族中的食物,你我果然有緣。”塔什古麗欣喜的看著明薩熟練的拿起那些西域美食吃著,覺得異族女子竟能如此熟悉家鄉的習俗,可不是有緣么。

明薩腦中掠過一絲尷尬,但她仍是沒有解釋,只微微一笑,算是承認了這是有緣吧。

這兩個來自異族的女子,此際有著同樣的境遇,所以似乎初次聊天,確實就十分投緣。

“你今年多大?”塔什古麗微笑著,打量起明薩的臉龐。她覺得雖沒見過很多西域家鄉以外的人,但是眼前這女子的樣貌,絕對算得上是傾國傾城之色了。

“十七。”

“比我要小兩歲呢,那我叫你明薩妹妹好了。”塔什古麗熱情的說到,這樣親切的稱呼倒是聽得明薩心中一暖。

“古麗,你是西域哪國的公主?”明薩問到。

“烏孫國啊,瞧我都忘記說詳細點了。”古麗回答道。

烏孫國,那不正是明薩曾經去游歷的國邦嗎?

西域三十六國,大小不一,而烏孫國正是這三十六國中的繁盛之首,怪不得塔什古麗說話間總是透著自信的談吐,果然是天富貴胄。

不過那位現任的烏孫國國主似乎名聲不大好,他大造宮殿,勞民傷財,而且生性殘暴,喜歡收羅猛獸,欣賞猛獸撕咬為他帶來的快感。

塔什古麗是他的女兒,是真正的烏孫國公主,卻也被狠心的送來菀陵,說明此人性情寡涼,不念親情。

和塔什古麗聊天,明薩本擔心她在意自己談起菀陵尊主以及如今二人所處境勢,所以刻意沒提起。

不過古麗倒并不避諱,反而自己先說起,她已經在這驛館當中住了近一年時間,仍是沒有任何希望能夠進得皇城去。

而每當她說起菀陵尊主時,話語間眼神里,無不透露出一個女子對男子王者風范的敬仰和崇拜,她的神情透露出她是有多么想進得皇城去,想要天天看到萬孚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