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錦

第一三七章 焦尾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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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出使西域烏孫國的顧庭,來到西域已經七日有余,作為特使,除了那些世俗到無需過腦就能應付的禮節和奉承,他早已不放心上,反而是明薩交托的事他比較上心。→ㄨ書閱ぁ屋

從來到烏孫國的第一天,顧庭便吩咐給守衛說,如果有人說為了焦尾琴想要見菀陵特使,便即刻帶他們進來,可是卻遲遲不見人來。

直到數日之后,顧庭都認為或許那位音癡大師不會來了,結果那天他從一位西域將軍的府上回到駐殿時,守衛說他剛去赴宴不久,就來了一位西域姑娘,說要求見菀陵特使。

侍衛們見那女子清麗不凡仙步翩躚,便多問了幾句,問她為何要見菀陵特使,果然最終她說出了是為焦尾琴而來,這就對上了。

聽到焦尾琴這三個字,侍衛們便將這西域姑娘奉為上賓,請她在殿中等待將軍回來。

顧庭這一去就是幾個時辰,那姑娘倒也沉得住氣,一直坐在堂間靜靜的等著,也不言語,也不用茶。

顧庭聽了趕忙疾步走進殿中。

兩個步子還沒等邁進大堂,眼中便現出了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怪不得那些粗豪的侍衛都對這女子刮目相看,此刻顧庭看去,那確實是位清麗如仙的人物。

聽到腳步聲,那女子也將目光投來,看向即將走進大堂的那位俊雅將軍。

走近再看,她就如同她的白衣,如同七月流火中冰清玉潔的白蓮,是那般楚楚動人。她目光投來的那一刻,顧庭竟覺得她與當日遭遇家族災難的明薩是如此相像。

當時顧庭御馬趕來,明薩也是一襲雪衣,呆坐在地上,面對著即將要落下的馬蹄茫然失措。

那女子便是音癡大師的外孫女木柯兒,也是與明薩兩次傳信之人。

顧庭走進來的那一瞬間,木柯兒看著他有些出神的眼睛,也是驚為天人。

明薩信中只說是菀陵的一位青年將軍,在印象中將軍都是虬須滿面豪勇粗壯的相貌,雖然這位將軍深愛音律,但也出乎木柯兒的意料,竟然生得如此俊秀儒雅。

一個恍神間,顧庭已經走到了那女子身旁,他收回自己的失態神情,禮貌的開口問道:“閣下顧庭,敢問姑娘是?”

“小女名叫木柯兒,是音癡大師的外孫女,是明薩告知我可來找你。”女子頷首為禮,字句清晰的說到。

果然是音癡大師的親脈,一看如此清靈的女子便是深受樂律熏陶而長成,不然怎會有如此出眾神采和音韻。

“在下已等候十余天,還以為你們不會來了。”顧庭說著伸手示意木柯兒請坐。

木柯兒卻回絕了顧庭的意思,而是直白說到:“將軍,柯兒有一請求不知是否妥當。”

“但說無妨。”

“十日前,祖父已駕鶴西游,我也是今日忙完靈堂事務才來尋將軍,不知可否將焦尾琴借我一用?”

木柯兒說完請求便抬頭看了下顧庭的反應,看來她很懂得深愛焦尾琴之人對這古琴看的有多重,生怕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

但見顧庭臉上并無尷尬神情,而是想要繼續聽她說下去的樣子,木柯兒便繼續說到:“我想在祖父墓前為他彈奏一曲他生前最愛的曲子,也算是安慰他在天之靈。”

“當然可以,”顧庭沒有一絲猶豫便答應了:“還請姑娘帶路,讓晚輩也去拜祭一下音癡大師。”

聽得木柯兒說明她為何姍姍來遲的緣由,顧庭有些心疼這個眼前的小女子。

怪不得剛才進來時,看她一襲白衣便想到了家族罹難時的明薩,原來她們的眼中都是剛剛經歷了喪親之痛的故作堅強。

木柯兒見顧庭如此慷慨有禮,眼中都生出贊賞的光芒,既然顧庭要求了她便沒有推脫,而是欣然同意帶顧庭一同回去拜祭祖父的陵墓。

顧庭便對將士吩咐一番,然后取來焦尾琴隨了木柯兒策馬而去。

來到音癡大師的陵墓前,顧庭將焦尾琴鄭重的取出來,交到已經有些淚眼婆娑的木柯兒手中,木柯兒一手捧著琴,一手忍不住撫摸著,似乎是在替祖父愛撫著他最向往的愛物,不知她此刻心中多想念以往與祖父相伴的歲月。

以往外祖父撫琴之前都會很講究的沐浴更衣,點上香柱。他總是念叨著焦尾琴屬古琴之中的最上品,造型精美,音色圓潤,音質細膩,豐富幻變。

若不是前十余天他實在病重,難以再繼續支撐,不然他真想撐著最后一口氣等這菀陵的青年過來,為自己帶來這焦尾琴。

此刻木柯兒雙腿盤坐,將焦尾琴放在腿上,神情莊重嫻靜,纖纖細手左手撥動琴弦,右手按弦取音,一看就是深通音律之人,對音準的把握十分諳熟。

一曲通透,琴音幽幽。

時而如同春雨晨露一般點點滴滴,水滴石穿,雨濺情飛。

時而如同飛雪搖曳身姿入得窗來,片片皎潔,瓣瓣輕鴻。

春雨柔情,冬雪孤潔。

隨著木柯兒的琴音,顧庭已經不經意就被帶進了她的心境之中,走進了那個由她一手營造的夢幻之境。

顧庭能夠感受到她的情緒,能夠猜測到她想要表達的言語。

她是多么懷念以往被外祖父照顧長大的日子,是多么后悔以往沒有多陪陪祖父,耐心聽他教誨他最引以為自豪的琴樂,此刻所有都成追憶,自己只能靠著這單薄的技藝來為他演奏,他生前最喜愛的曲子。

此刻這個清麗秀雅的女子面容,被這琴音繚繞著,竟更多了幾分空靈之意。看的顧庭全然忘神。

“將軍,柯兒謝過您借琴之恩,不知何日可報得恩情,就此拜過。”顧庭還在晃神之中,那琴音已經消散在空蕩的氣流之中,木柯兒已經起身捧著琴,對顧庭深深一拜。

顧庭忙伸手對木柯兒還禮:“姑娘,使不得,在下也并未做什么,怪我來遲一步,不能讓尊祖父生前親聞此曲。”

“將軍言重了,祖父已經聽到了這絕妙華暢的音質,”木柯兒眼角帶著一絲欣慰的笑意,她篤定的對顧庭說到:“剛剛我彈奏之時,祖父對我說,此刻他方才安心走了。”

顧庭看著木柯兒堅定的眼神,見她似乎因為音癡大師如此說法而顯得釋懷了些,便也心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