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錦

第三四六章 功名虛語

仍述驕傲地將明薩的手臂和自己手臂纏繞在一起,與明薩肩并著肩,開始朝魔宮之門走去。兩人還未走出很遠,便聽身后一人朗聲道:“藍兄,且留步!”

明薩和仍述一同轉身,見一位身披黑色鎧甲的英姿少年疾步趕來,這臉上的笑意融著他的自信,倒是將稚嫩清秀之意掩去幾分,看起來頗為成熟。

“在下納修。”英姿少年走上前來,對仍述拱手拜道。

納修……

明薩想起剛才那仲家少爺,曾經誤將自己認作納允的妹妹,這個納修與納允想必是納家同輩,看樣子是個頗有陣勢的少年將軍。

仍述也在心中了然,納修,莫不是如今魔宮禁衛軍的大將軍了。看起來還是當年自己初出茅廬的青雉神色,果然世家子弟,尚在少年便可擔此大任。

“納兄弟客氣。”仍述回拜,轉而將明薩虛扶,向納修介紹道:“這位是琴瑤,我未過門的妻子。”

納修將目光看向明薩,神色溫暖,態度真誠,微笑示意:“原來是嫂夫人,納修有禮了。”

明薩襝衽為禮,笑意晏晏。

“納兄弟有何急事?”

“哦,并非急事,我只是想,藍兄剛回魔族不久,不知可愿賞臉到我府上一敘,也讓我略盡接風之禮。”

仍述全程看著納修的雙眼,見這少年竟無半分應付之色,卻是誠心相邀。仍述燦然一笑,擺手哂道:“納兄弟如此誠心相邀,我豈能不去?有幸得你接風,我之榮幸。”

納修笑容綻開,似乎因為仍述的豪爽而更有了熱情之意:“嫂夫人也要一同來,我會將請帖一并送到。”

“客氣了。”仍述笑道。

納修和仍述在一起言笑甚歡時,不時有些臣子們從正殿中陸續走出來,見他二人在此攀談,都有些窸窸窣窣聲音發出,目光也不時瞟向這邊。

明薩有些不解,卻又不好明問。待納修告辭走開,方才問仍述,為何其他人要對他們指指點點?

“與剛剛大統領給我的軍務有關,”仍述見眾人散開,他便堂而皇之,再次將明薩手握起:“我現在是禁衛軍軍謀,我們要回藍府去整理行裝,來圣京常住。”

明薩頷首,可是這跟其他人對他們兩個的微詞有何關系?

仍述繼續道來:“納修是如今禁衛軍大將軍,掌握著軍隊實權,雖然還未正式接任大帥之位,但也為時不遠。如今我這軍謀一職,雖說是個閑職,有名無權,但畢竟染指了禁衛軍。”

仍述瞟一眼走遠了的眾人,面露無奈:“他們都以為,我和納修之間要掀起一波紛爭吧,見我們在此攀談,都有心看笑話。”

仍述回想之前在正殿里,當大統領終于將藍風喚出來,一番褒獎客套后,準備給他頒布軍職時,殿中的氣氛。

整個大殿中的人皆屏氣凝神,殿中銅壺滴水計時的聲音清冽如斯,響徹人心。大家都等著要看看,魔尊和大統領對藍風的態度,對藍家的態度,以及對法器宗今后的態度。

不得不說,給藍風禁衛軍軍謀一職,確實棋高一著。一來,讓藍家也摻和到最強大的禁衛軍中去。二來,又沒有很駁納家的面子,畢竟軍謀只是個虛職,軍中一切還是要聽將軍決斷。

這之后,便是納修和藍風,兩個年輕人的較量,也是藍家和納家兩個家族的較量。最終,誰能接任禁衛軍大帥之位,還是未知。

“我見納修似乎并不小肚雞腸,剛剛態度亦真誠坦蕩。”明薩不解,打斷仍述的思緒道。

“他性情如何還需再探,但他背后的納氏家族,卻一定將我盯得緊。”仍述半瞇了眼睛,解釋道。

明薩一牽嘴角,莞爾一笑:“看來此次魔宮之行,我雖沒進正殿,卻將兩宗的公子都見了個遍。”

“怎么說?”仍述不解,轉頭過來問。

“你們見到的那個,猜我是納家千金的壯漢,就是仲家公子。”明薩笑道。

“仲聰?”

“嗯。”

“嚯,果然好名字!”仍述笑意譏誚,不住咋舌:“那般資質,還真是走了個聰字的極端啊!”

明薩睨他一眼,笑他挖苦起人來從不留情。不過,與法器宗宗主之子納修比起來,那個音律宗宗主的仲少爺,可真要差上好幾個等級。

法器宗宗主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納允,據說日后有意接替父親納洪的納家軍。小兒子納修,已經在禁衛軍中嶄露頭角,頗有大將風姿。

而音律宗宗主仲群娶了幾個老婆,多年來都未能生出一個兒子。這個唯一的兒子仲聰,據說是與一魔族女子所生,仲聰母親并非黃金家族血統,所以仲聰也顯得沒那么聰明俊秀。

不過畢竟是唯一的兒子,仲聰之后,也再無子嗣,音律宗宗主自然十分寵愛。幾乎每次來魔宮議事,都將他一同帶來,想為他日后前程鋪路。

可仲聰卻一點也不給父母爭臉,不僅腦子不夠靈光,反而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不僅在音律宗南方地界,就算在橫河之北,仲聰的名氣也十分響亮。

他儼然成了人們教育孩子的發面教材,是無惡不作,不思進取的典范。

上了返回圣京的船,明薩和仍述并肩立在船頭,看著漸行漸遠的魔宮,依舊震懾心魄。

殊不知,在這攝人心魂,令人肅穆敬仰的魔宮中,那位魔尊是何相貌,如何心性,如何號令眾生?

“說起來,你與這里還頗有緣分。”仍述笑意滿滿,側過頭來,看著明薩道。

“為何?”

“小魔頭,不正是魔族的小魔頭嗎?”仍述揚起嘴角,開懷笑了。

“那也是你有先見之明罷了,這名字是你先叫的。”明薩假做慍色,瞥他一眼笑道。

仍述沉默半晌,再仔細盯著明薩的臉,似在有意打量什么。

“怎么了?”

“我在想,你是如何能將我的名字,喚得那般柔情的?”

見仍述又提起剛剛的尷尬事,明薩雙頰登時羞紅。卻似湛藍天空中漫灑桃花枝蔓,落紅紛飛,艷麗到了極致,竟憑生無限輕靈。仍述看得癡了。

想那時,明薩是極力去扮演一個嬌羞淑女形象,現在想起來卻著實羞愧。

“我是怕,我冒失過去捶你一拳,以后你藍家還沒等爭什么,顏面便丟盡了。”明薩嗔道。

仍述心中一漾,收回癡然心神爽朗一笑:“我替藍家聲譽謝謝你…嘴下留情…”

仍述看著明薩春陽般燦爛的笑意,回味剛剛自己心房崩塌一瞬間的心襟蕩漾,像被冬日暖陽拂過心房,溫暖無可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