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無妃

第1023章 愛的夜晚(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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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無論她怎么掙扎都不肯放手。

“芳菲,以后,我只喜歡你一個……”

“陛下,現在不是你喜不喜歡我的問題,而是我根本不喜歡你……”

他心亂如麻。下意識地看向這間琉璃瓦屋頂的木屋,上面無與倫比的精巧的設計。心里沒來由地覺得很緊張,比當初見到她在東宮,和兒子親密相處的時候更不是滋味。

“芳菲……”

“我早就告訴了你,我并不喜歡你!你總不希望立一個根本不喜歡你的女人為皇后吧!”

那是心底隱隱的疼,就如她當日的離去——就算你將我挫骨揚灰,我也不會喜歡你!陛下,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喜歡你!

這個小東西,她怎么可以不喜歡自己?

他忿忿的:“不行,你必須喜歡我!”

她輕笑一聲:“陛下,你管得了我的身子,還管得了我的心?!”

他咳嗽一聲,覺得身子微微發涼。卻依舊不肯松手!只是凝望她那種堅定的眼神——太不妥協了,仿佛瞬息,二人的地位在反轉。自己,并非君臨天下的王。而她,才是愛情世界的后。

因為明白已經是最后的一次機會了,更加不會,也不能松手。

他呼吸急促,“小東西,朕已經公告天下,立你為后了,你已經是馮皇后了,可不能什么事情都賭氣了……”

慌張,比見到他時更加慌張。

皇后,一個緊箍咒,最厲害的緊箍咒,自己何德何能,能博得北皇陛下這樣的厚愛?連舍棄的妃嬪都能重新立為皇后?

他的呼喚的聲音更是熱切,更是親昵:“小東西,我們和好,好不好?”

她冷冷的:“陛下,其實,你根本不必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只要你放我自由!我一定治好你的寒癥。你無需拿皇后的冠冕來籠絡我。這樣,對我是一種束縛,對你來說,也是不必要的犧牲!”

他微微怒了:“朕有什么犧牲?”

“你何必把這樣的名號安在你不喜歡的女人身上?我既是河東獅,又是漢人,根本不可能做你北國的皇后,你是浪費了!”她瞟他一眼,“就算你陛下珍惜自己的性命,也犯不著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用如此厚重的饋贈來賄賂我這個醫生。其實,你給你的御醫們什么酬金,就比照那個標準給我就行了,我豈敢不盡力?你這樣超支,是不是太過了?……”

他重重地呼吸,像被人扇了一耳光,卻無法辯解。

這一愣神之間,她已經推開了他的手,如此果決!

“芳菲……不是你說的這樣!根本不是!”

他再次伸出手,她躲避得更快:“男女有別,陛下自重!”這是北武當,不是他的皇宮!她忽然抱定了主意,如果他真敢欲行非禮,她絕不會再忍耐!

只要看看頭頂的天窗,就會想起那些陰雨綿綿的寒冷!只要看到他,便會想起那個生不如死的難產的夜晚。

那種痛,畢生難忘!

永遠也不會彌合。

當他在別的女人懷里尋歡作樂的時候,她卻在床上掙扎著要為他生孩子——而他,竟然不曾回來看一眼!

他根本就不屑!

縱然他是皇帝,也不能如此輕描淡寫將一切傷害一筆勾銷。

“小東西……”

她的聲音冷得如冰:“陛下,沒用的!我絕不會再被你花言巧語所騙。我其實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孑然一身,你沒有什么可以再威脅我的!”

她哼了一聲,沒再說下去,起身看看房門,被他堵著,無法出去,只好回到床上,再次躺下。

這一次,他沒有再追過去,依舊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里。

這一些,真的還是不足以挽回她的心思么?

怎么都挽不回那一次的失誤?

就算是皇后,也挽不回過去的一切!

他本來已經趕了半個夜晚,半個上午的路程,直到現在,直到晌午早已過去,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了,他都還沒合過眼,那么疲倦。

就連眼睛也是血紅的。

困倦,不可遏止的困倦,就算是驚惶也阻擋不住的困倦。

他靠在門邊,看著她躺在床上,身子向里面側著,背對著自己。又覺得安心。只要屋子里回蕩著她的氣息,就覺得安心。很久以來,都沒有這么安心了,幾乎大半年了。

他閉著眼睛,竟然很快就熟睡了。

等他的輕微的鼾聲響起,芳菲才側身,悄悄地看著他,試圖尋找離去的出口。這木屋并沒有窗子,是透過屋頂的琉璃瓦設計來通風的。唯一的出口——大門被北皇陛下牢牢把持著,他就睡在門邊,身下,鋪著那件花貂。

他的高大的背影遮擋了門,牢牢的,如一尊門神。沒有他的起身,任誰都休想進出。而她,根本不可能從天窗里逃走——那氣孔太小,不容人進出。

她萬般無奈,只得恨恨地瞪他一眼。

熟睡中的北皇陛下,徹底消除了他昔日的囂張和傲慢——面容那么鎮定,沉寂,是歲月沉淀許多年后的那種從容。

唯有成熟的男人才會具有。

而他的臉龐,因為這種從容,更是為他昔日的俊美加分,整個面部線條那么流暢,那么明朗,卻又稍稍帶了點不羈和狂放。

她輕輕啐一聲,這個該死的北皇陛下,有事沒事,長成這樣干嗎?真是惡心死了。

也許是太過疲倦,他微微測一下身子,發出微微的響動,頭發也有些凌亂。心里難言的難受,北皇陛下,他其實何苦呢!

他本來有寒癥,如此睡在地板上,又算什么呢!

這是逼自己么?

倒要看看他能逼到好久!

她再也不同情他了,側了身子就蒙頭大睡,倒要看看他究竟能在這地板上躺多久。這一睡下去,很快就呼呼大睡了。

半夢半醒里,仿佛回到了舊時,燕國皇宮里的那些花樹,紛紛揚揚,飄飄灑落,一個小女孩走在花樹下,一陣風來,花瓣落下,灑了她一頭一臉……她甚至能聽到小女孩清脆的笑聲,咯咯的,無憂無慮……

她驀然睜開眼睛,一片黑暗。

天色早已黑了。

屋子里那么安靜,卻奇怪,明明是熟悉的地方,為什么忽然變得這么陌生?

黑暗里,她聽得呼吸聲,急促的,溫和的,下一刻,才感覺手心傳來的溫暖和他溫和的笑聲:“小東西,夢見什么好事了?笑得這么開心?”

她心里一震,才想起一個人!北皇陛下!他一直在這里,并不因為一場夢后,就離開了。

黑暗的夜晚,同一間屋子,孤男寡女!

而且是兩個曾經夫妻恩愛的男女。

睡醒了的北皇陛下,黑暗里,他的眼睛如一只猛烈的老虎!

她猛地抽回手,厲聲道:“陛下,請你自重!”

“我……沒想怎樣……”

那么言不由衷,其實,是想怎么樣的。

羅迦訕訕地,退回去,坐在門口。

北武當晝夜溫差大,夜晚的木屋頗有寒意。不過好在有花貂大氅鋪在地上,北皇陛下可不會虐待自己,很舒適地靠著門,腿伸展在木板上,十分舒服地打了個呵欠。這一覺睡得那么舒適,連夢也沒有,醒來,精力充沛。

月色從天窗里照下來,他靜靜地看著那月色下的紅紅綠綠,一道那么柔和的光輝,灑在光潔清新的地板上,透出山野原木的香味。

他呵呵一笑:“小東西,你餓不餓?餓的話,我就叫他們送東西來吃。”

她躺在床上,以手為枕,大睜著眼睛,就不回答他。

“中午吃得太飽了。吃了就睡,我現在真的一點也不餓。你是不是也不餓?如果不餓的話,就不要他們打擾我們了。”

還是無人回答。

眼睛已經慢慢適應了黑暗,適應了朦朧的月色,屋子靜謐,床上的女體那么柔和,曲線若隱若現,像一個雕琢的玉像。

她的氣息飄蕩在屋子里,溫暖的,獨特的,暗香掠過,春風拂面。身子里所有的激情,柔情,溫情,都在這一瞬間爆發了。

急切地,很想討好她,很想愛憐她,就如小時候一樣,喜歡看到她充滿好奇的眸子。

他開口,興致勃勃:“小東西,我給你講南征的趣事好不好?”

陛下御駕親征,是她根本沒有料到的。去琉璃殿訣別的那天,她還親眼見到他的墮落,連眼神都是縱欲過度的無神,整個人像一個常年不醒的酒鬼,這樣的人,怎會突然就想起去御駕親征?

“小東西,之前我們敗得太慘了,去了前線后,竟然大獲全勝……哈哈哈,朕還從不曾打過敗仗!”

這家伙,運氣好成這樣!

他卻不管不顧,徑直說下去:“由于糧草延誤,李大將軍在前線大敗,北國死傷20萬將士。那一刻,我才真正清醒了。處置了張婕妤的家族后,我就御駕親征……到了江淮前線,才發現南朝的風光,真真和我們不同。你知道么?現在南朝是蕭氏家族當政,那個小皇帝可真是個天大的暴君,殘暴到了極點,只要看到懷孕的婦女,就會令人抓住她,剖開她的肚子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芳菲第一次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輕輕咦了一聲。這樣的暴君,早已離心離德,難怪羅迦輕易就打敗了他。

“這樣的暴君,朕不打敗他,就真的太對不起天下人了!”

這一瞬間,他又變成“朕”了,不由自主地,帶著雄主的豪氣。

“南朝果真是物華天寶,以前我攻打的許多地方,自以為見多識廣,許多奇珍異寶都不放在眼底了,沒想到,南朝的物產更是豐富……”他邊說邊從旁邊的盒子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錦袋,打開,是一顆溫潤的夜明珠,竟然頓時照得滿室生輝。

但那光線是柔和的,絲毫也不刺眼。

他見床上的人好奇地睜大眼睛,忽然想起她小時候,第一次來到自己的寢宮,看著那兩顆紅寶石就抓住不放。

心底滿滿的柔情更是蔓延,只靠在門上,靜靜地看她。

她卻聚精會神地看那顆寶石,在平城皇宮里見了許多明珠,但從來沒有如此光潤的。

“小東西,這個好玩吧?我當時也覺得好玩,所以才選了幾樣來帶給你玩兒……”

“哼!”

誰稀罕他這些東西啊!只是看看而已,自己又不想要。

“小東西,現在天下大亂,南朝,齊國等都不是安靜地,你知道齊國的高太子吧?那也是一個不靠譜的主……”

他把小憐都送給高太子了,還想說什么?

他的聲音微微得意:“現在齊國是我們最大的對手,但是,高太子,不現在已經是高皇帝了,幾乎跟蕭家的皇帝一樣昏庸殘暴。現在,又得到了小憐,可想而知……我斷言,齊國必然亡在高太子手里!”

她再也忍不住,冷冷譏諷:“你得到了小憐,也沒見得亡國!”

他喟然長嘆:“你知道么?朕在那一段時間里醉生夢死,對于小憐,有求必應,光是重新裝飾昭陽殿,就耗費了整整五百萬錢,加上夜夜的笙歌艷舞,揮霍不計其數……你知道這相當于什么?相當于那20萬將士3個月的糧草!”

她大吃一驚,方知道羅迦那些日子荒淫到什么地步!

“嘿,這不是你北皇陛下允許的么?你能怪誰?”

“當然怪我自己!安特烈提醒過我,太子也提醒過我,可是,我那時什么都聽不進去,長此以往,真的可能就要亡國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過錯,在其他臣下面前,他絕不會如此坦率。可是,在她面前——在這個人面前,竟然覺得沒有什么值得掩飾的。從來都不需要。

“我想,我那時是瘋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冷冷道:“那時因為你迷戀她!喜歡她!”

愛美人不愛江山,自古亦然。明明是熱愛人家的身子,荒淫無度后,又把責任都歸在女人身上!

而那些皇帝——他們是被迷惑的,被狐貍精蠱惑了。天知道,他自己不去,難道狐貍精就單方面將他蠱惑了?真是占了便宜還賣乖。

說來說去,女人就是個工具。熱愛時,就是珍寶;不愛了,就是禍水。

“陛下,若是北國沒有戰敗,你會送走小憐么?!你所作所為,還不是因為北國,因為你自己!”

“不!就算沒有戰敗,我也會送走她!”

她冷哼一聲。

“芳菲,你覺得我很虛偽,對么?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我已經并不迷戀小憐了,我是難受……每一天都覺得很難受……”

“你有什么好難受的?天天鶯歌燕舞,醉生夢死,你難受什么?難受小憐揮霍你的國庫?嘖嘖嘖,真沒想到,北皇陛下竟然如此吝嗇……這簡直不符合你北皇陛下的風格……”說不迷戀小憐,鬼相信啊!

他并未去反駁她的話,只是靜靜地閉了下眼睛。迷戀小憐么?為什么送走她之后,從未有過什么深切的想念,徹夜難眠的輾轉?

她不知道——芳菲不知道!

她總是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小憐,是張婕妤,甚至左淑妃——就是不喜歡她芳菲。

屋子里忽然安靜下去。

兩個人之間,只有沉默在流竄。

他靠著門,心情是愜意的,平靜的。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要這樣坐著,想著她就在身邊,心靈就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