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正文145 幾個賞錢引發的眼熱

正文145幾個賞錢引發的眼熱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145幾個賞錢引發的眼熱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145幾個賞錢引發的眼熱。

()第145章幾個賞錢引發的眼熱

且說,文箐他們在長房那邊聊天時,郭董氏卻被周李氏打發回廚房,道是年底了,得做些糍粑,廚房人手不夠。郭董氏本指望著到時一起走,此時還能在一旁歇會兒,或許四小姐說些趣事,哄得大房兩位奶奶開心,自己亦能得幾文賞錢,哪里想到三奶奶是半點不讓自己喘口氣的,又打發差事,便有些悶悶不樂地準備回廚房。

可還沒到廚房,她便碰到自家男人,問道:“不是讓你跟著服侍四小姐嗎?怎么的偷懶回這邊來了?”

郭董氏懶懶地道:“唉,我倒是想在那邊偷懶,三奶奶卻是看我不入眼,只打發我去廚房做糍粑。你這是去做甚?”

“自是有好事。你身邊可有幾文錢?先時我答應幾個佃戶,捎他們幾斤酒。”

郭董氏滿臉不樂意:“我這頭七省八省的,你倒好,打腫臉充胖子,裝大爺了,四處敗錢來著。”

郭良急道:“有,你這便給我,莫要啰里八嗦的。我何時充大爺了,我給他們酒錢,自是有別的事由。回來再同你說,你且快快與我便是了,莫要耽擱誤了事。”

“你且說有何好事了?我這糊里糊涂地撒錢出去,總得有個名目吧。”郭董氏取出錢袋來。

郭良一把手伸過去就要搶女人手上的錢袋,面帶喜色,道:“三爺見四小姐他們身邊沒個人服侍,又擔心簡少爺沒個小廝跟著,怕是不妥。便讓我去找一兩個來。再有,過些日子便是大老太太作壽,這不是三爺怕四小姐回來,沒得壽禮,囑我進城先去瞧瞧,可有一兩樣看得過去的物事。”

郭董氏聽了,立時松了手,精神煥發,道:“你還出去找旁人家的來作甚,咱們家的,叫來不就成了?”

郭良拿了錢袋,抖了一下,道:“你會這般想,就算三爺同意,也得四小姐他們看得上,不是?”

“可你讓人進來了,那豈不是咱們家小子就少些機會了?”郭董氏覺得這道理太明白了。

“同你說不明白。反正你只管服侍好四小姐這邊就能事成。”郭良嘿嘿樂一聲,手伸進錢袋:“這誰給的賞錢,倒也不少啊?”

“四爺賞的自是你拿了,我這里還能有誰給打賞?自是四小姐,出手比四爺更闊綽呢。你還說我不會服侍人,這不,給了十六文呢。”郭董氏十分自得地道。

郭良奇道:“四小姐哪里來的錢?”

郭董氏得意地道:“我哪里曉得,興許是沈家給她的。沈家打賞的那匹布,你且帶回家中去,孝敬孝敬舅姑,做得一件袍子,咱們也過個熱鬧年。”

郭良卻叮囑她道:“咱也顧不得那多了,只她既有錢,你可莫要聲張,你自管照顧好她,她想要甚么,咱自是有求必應。”才走幾步,又不放心自家婆娘那張嘴,再次強調,“沈家給咱們的打賞,你也莫要瞎嚷嚷,四爺既說人家在躲債,這住處我們是曉得的,他日要是有人聞風而去,必也是懷疑你我的。”

郭董氏聽明白了,自己這次是悶聲發財,而四小姐手上有錢,那是萬不能讓廚房這幫人曉得的。

想通了,她一反先時的郁卒,面上掛滿了笑進得廚房。

廚娘鮑氏見她這般神色,酸溜溜地道:“喲,咱們管事娘子來監工么?你倒是好福氣,咱們從昨兒個累到現下,兩個人干三個人的份。只有你,陪著四爺去了趟杭州,可是得了不少賞錢吧?且同我們說說,有多少啊?只問一句,也不要你一份。”

郭董氏瞪她一眼,奈何對方是專門給二太姨娘煮粥炒菜的,想發作的話又憋回心里,可要她拿出兩文錢來孝敬或者分與其他二人,她亦不情愿。故而,只當作沒聽見,不接話茬。

另外一個廚娘程氏極肯定地道:“咱們四爺倒是向來大方,賞錢從來不少的,沒個八文也得五文吧。這過年過節的,有得這些錢,夠買多少個小禮包啊。親戚串門,便夠打發了。”

郭董氏想著程家男人可不是管事,于是便沒好氣地道:“賞錢,賞錢……能有幾個賞錢?四爺大方,你們也不是沒從他手上討過賞錢,能得幾文,大家自是心里有數,難不成眼熱這幾個錢?只四小姐是從拐子手里逃回來的,能有多少打賞?我這差事,你們以為輕松,哪里曉得船上覺也沒歇好,困得厲害,這渾身發軟,八成是在外頭著了風寒……”

鮑氏冷笑一聲道:“哎喲喂,莫在這里給我們裝病了。我們這里,哪個不腰酸腿疼的,你一走,廚房這兩日就我們兩個,可是要管上幾十口人的飯菜。咱們水鄉船來船往的,在船上還有歇不好的人?你,再累,能有我們累?”

程氏將手上那個模具全部摁滿,然后到旁邊案子上再輕輕一磕,滿花的糍粑便一一從模具中掉下來,她用手團了一下,然后碼整齊了,很滿意地看了眼,道:“四小姐也真正是可憐得緊啊,都說她如何厲害,能打殺三個賊人,幾次從拐子手里脫逃,千里返家……只我今日中午上菜時,瞧得幾眼,同三小姐五小姐差不多啊,沒看出哪里不尋常來……”

鮑氏從布袋里倒出一點米粉在案板上,抹開來,道:“就你這三五眼,還能瞧出好賴來?我倒是信得很,四小姐只怕有些能耐呢,若不然,她先找到杭州,竟還能使沈家打發她幾個箱籠來?”

其實,她也真是胡咧咧,沒半點根據的,不過是為著郭董氏得了賞錢沒分一兩文與眾人,故而在這里胡絞蠻纏,隨意猜測。只是,有些話確實離事實甚遠,有些事卻是胡說亦有理。

郭董氏沒想到他們竟也曉得箱籠的事,這也傳得太快了吧。急道:“甚么沈家的箱籠不箱籠,你們可莫要亂說。這都是甚么話……”

鮑氏卻一翻白眼,道:“瞧瞧,還想遮著捂著呢,不過是幾文錢,有必要便這般模樣么?我瞧著,你這般情形,定是得了旁的賞。四小姐眼下沒著家,身上自是沒錢,只她舅家,當日沈家可是有錢得很啦,去這一趟,能不打發你點回來?你這是哄三歲小兒呢吧。”

程氏瞥一眼郭董氏,道:“門房的不是中午來取飯有說過么,四小姐可是帶足了半車物事歸家,聽說除了隨身包袱外,光大箱籠,便有四個。你說,她從拐子手里逃出來,不是沈家打發回來的又還能是哪個?”

郭董氏有種被人揭穿的感覺,拾起一個糍粑模具,道:“哪個用過的這件?這么多粉都將花樣鋪滿了,怎么摁得出花來。”拿了一個鉆子,便慢慢地戳著模子里粘著的糯米與粉。

她清理好一個,見那二人仍使勁盯著自己,便重重的將糍粑模具在案上一磕,惱道:“我騙你們作甚?沈家都被逼債成那般光景了,還有何可提當日?那四個箱籠,我也沒碰過,這抬上抬下的都有腳夫,也不過是個箱子罷了,還能貴重到哪去?興許便是沈家充門面的罷。”

程氏不信,拿了一個碗,取了一雙筷兒,便學著門房的語氣與說話姿勢——鼓著腮幫子好似滿有飯,筷子輕點,指向鮑氏與郭董氏道:“‘你們兩個,莫要小瞧了咱們這邊的小二房。只四小姐帶回來的那四個箱籠,我搬著也只得一個有些輕,那三個可是沉得很啦。你說,那里面能裝些甚么?’”說完,用筷子又敲一下碗沿作為結束動作。

鮑氏見程氏學得活靈活現,笑得捂了肚子。

陳董氏想著自家男人說的一些話,此時啐道:“你們莫要亂說話,這要傳了出去,那還了得。沈家畢竟是四小姐舅家,他們好,倒只與我們家還有利,若真是被人逼債到無退路,難保不找四小姐這一房伸手,我們又能得些甚?”

程氏聽了這話,點頭道:“你倒是說了句實在話。沈家好歹是我們親家,我們作為下人,自是盼著他好的。故而也不想他窮得緊,真要投靠四小姐來,也是麻煩事。家里便又多幾口,咱們做的飯菜就更要多了。唉……”

鮑氏揉著糍粑團,也嘆口氣道:“唉,先時還有人傳言,沈家另有錢財,我瞧啊,真有錢財,又何必躲人呢?”

程氏說著話便不動手做,偷了個懶,站那兒手不停地捶腰,結果滿后腰都是潔白的粉兒。“沈家這事,也真是來得太快了。你說,咱們先頭的二爺,上一年也是過年后便立時出了這事,真個如晴天霹靂啊,哪里想到沈家亦是差不多,突然就家敗了。你說,要是沈家不敗,即便二爺沒了,四小姐多少還能……”

鮑氏喝道:“你這胡咧咧甚么呢?沒了沈家,四小姐難道還受欺負了?我瞧你是想年節下被趕回家不成?小心這話傳到東家耳里,有你好果子吃……”

程氏也曉得自己說錯話了,忙著堵眾人嘴道:“這里不過咱們三,還能有誰到處傳話啊?咱們不過說笑而已。”

郭董氏卻聽得心糟糟的,四小姐這錢到底是不是沈家給的?沈家到底還有沒有別的錢了?她見得沈家住的院子,倒是屋子不少,如此一想,便認定了沈家還是有些積財的,又好似解了些心結。可是聽得程氏與鮑氏在一旁又胡咧咧些旁的事,她亦沒心情多聊。

三人且說且忙,這糍粑也做得差不多了,方要松一口氣。

哪里想到韋娘子來了,開口便道:“喲,這便做得了。那正好,三奶奶說,今夜咱們二房不在那邊吃飯了,你們快做吧,莫要耽擱了。”

郭董氏見她進來,便立馬拿背對著她,只裝未見。

鮑氏一聽,犯愁地道:“這……不是原本說興許留在長房那邊吃么?怎的變卦了?”

韋娘子無奈地道:“既是東家發話,咱們還有甚可問東問西的。照做便是了。”

程氏嘆口氣,撫了一下腰,道:“往年還能讓佃戶婆子過來幫忙,今年,這可是恨不得我們一人變作三人使,唉,這腰都麻了……韋娘子,咱就不能讓莊上的婆子過來幾個幫幫忙?”

韋娘子煩躁地道:“你以為就你累?現下哪個不累的?請婆子過來,三奶奶與二太姨娘早便想過了,今年長房在,正嫌我們人手多,你敢再去叫些婆子來?”

鮑氏也嘆口氣,道:“長房老夫人也是,這又不是花他長房的錢,咱們這邊多請幾個人來幫幾天的忙,又不是長雇,算不得敗家,怎的倒成了奢侈,要不得了?”

韋娘子催促著:“你們且快點忙便是了,莫要誤了飯點。三奶奶今日可是不痛快,我可是提醒到了。”

鮑氏拉了韋娘子到一旁,小聲嘀咕了幾句,郭董氏與程氏都伸長了耳朵,奈何卻是聽不清,人家明明在你面前做出這般姿態來,偏偏二人卻是不能明著走了過去偷聽。

郭董氏將最后一模子的糍粑重重地磕在案上,其中一個“啪嗒”落在案上,余了些糯米粘在模具上,她也沒用手團整齊了,只把模具往案上一扔,拍拍身上的粉,道:“既然都回來吃,那四小姐定也要過去背了回屋才是。我這且去瞧瞧,若是無事,定是立馬回來幫兩位。”

程氏見她扭身就走了,便在背后學舌道:“‘我這且去瞧瞧,若是無事,定是立馬回來……’我呸,無事,也得找個事由來,哪里還回得來?怎么我們便是苦命的,白天黑夜地忙乎,過年也不能歸家了……”

鮑氏對她扁扁嘴道:“你也不瞧人家男人是跟著誰的?四爺現下進進出出,郭良哪時離過?三爺以為把四爺先前那小廝打發走了,便好了,我瞧著,郭良只怕更甚。咱們家男人要升管事,那是沒指望了,只你我,便是日日忙著這廚房吧。”

程氏不解地道:“他既跟了四爺,為何董氏還跟著四小姐緊緊地?不過是去接了一趟人而已,到家了,自然便沒她甚么事了。可如今她是拿雞毛當令箭,動不動便說四小姐,四小姐的……我瞧著,倒是關切得緊。你說,這里頭有甚么緊要的?”

鮑氏正在清理案板,聞言動作一滯,道:“偷懶或有可能,只是這節骨眼下,她也不敢偷懶的啊?莫不是為了那四個箱籠?”

程氏發愁夜飯莫要誤點,便道了句:“管她多少錢,只咱們與四小姐搭不上話,便也沒咱們的份。”

鮑氏借口要去方便一下,便走了。程氏氣得將菜刀一下子便剁在了案板上。

郭董氏出得廚房,卻并有直接去找文箐,而是急火火地想去找門房的告誡一聲,莫要把四小姐的箱籠一事到處宣揚。只是在那兒,卻碰到了兩個她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