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郡主

第二章 攀桃李兮不忍別

好像鈴玉院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安鈴羅看著漂浮在空中的“自己”,看著仍然倚在窗前的“自己”。“大夫人去世了!”看著下方奔走相告的丫鬟們,她顰眉。自己是不是太冷靜了一些?對于自己的去世她好像一點都不難過,原來人死了之后是這樣的狀態,可以看著自己的保持著離世的樣子,甚至還可以看著自己去世后周圍人的樣子。

周君浩,那么他會難過嗎?安鈴羅百般聊賴,仿佛老僧入定一樣被定在空中,她本可以更活潑的,她眼眸一暗,嘴角早已無悲無喜。

“夫人…”她漠然看著下方圍在她身邊的一群丫鬟,過了多久了,一個人都沒有來,哈,她嘴角扯過一絲嘲諷,原來死了之后的自己看著自己也是如此失敗。

“鈴…鈴羅!”她看著一個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婦人,她眼眸放大,倒吸了一口氣,再看清婦人時身子如同被尖針刺入,全身麻木,娘親?怎么回事?她的娘親早已在5年前就已經去世了!而且還是她看著她的娘親緩緩閉眼的…腦子里炸雷響起,周君浩,安楊凌,呵呵…

分不清是冷笑還是憤怒她瞪大眼睛看著娘親一把撲在她的“身體”上,抱著她的身子,看著她的臉,呆呆的表情讓安鈴羅拽緊了拳頭,“鈴羅,我的好鈴羅,你醒醒,你醒醒啊,娘錯了,娘不應該妥協的,娘不應該妥協的,娘應該為了你,為了你…”

安鈴羅眼淚不禁流下,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本應死去的親娘出現在她的尸體旁,就在她剛死去的今天!

“鈴羅…”薛氏輕輕撫摸著“安鈴羅”的鬢發,“鈴羅,苦了你了,娘錯了,娘當年不應該允你嫁進相府!娘更不應該以為這群白眼狼可以放過你,同情你…娘…”薛氏話還沒說完,安鈴羅腦中閃過了許許多多的片段…

“夫人,您可不能這么說,你這么說,姐姐九泉之下可不能安心啊…”薛氏眼睛惡狠狠看向安楊凌。“我說的就是你這只白眼狼,安楊凌,我真的只恨自己心軟沒有弄死你!”

娘親,安鈴羅看著下方的娘親充血的雙眸,娘親,苦了您…是女兒不孝“夫人,您這是怎么說的,姐姐這樣我這個做妹妹的看著心疼,難過這不馬上就把您帶過來讓您見姐姐最后一面,您怎么還說我呢…”安楊凌拿著絲帕擦了擦眼睛,眼睛一下就紅了…

薛氏忍住想上去撕碎身旁的女人的沖動,握著面前“女兒”的手,“鈴羅,我的鈴羅,是不是很冷…”安鈴羅早已蹲在了薛氏面前,也緊緊握住那根本握不住的拳頭,喃喃“娘親,女兒之前真的好冷…可是,女兒已經不冷了,娘親的手好暖…”

安鈴羅的眼淚一直掉落,跟薛氏的似乎重合在一起,她輕輕靠著薛氏胸前“娘親的懷,好暖…女兒好想念娘親…”

薛氏摟了摟懷中的“安鈴羅”這是她的女兒,她引以為傲的,才智無雙,驚艷了整個東華城的,她的美麗女兒,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她的懷里,沉靜如水的面容,波瀾不驚的面容…

她的女兒!!究竟是經歷了多大的傷害才能讓她這樣安靜地逝去了?“安楊凌,你究竟對我的女兒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下了毒!我女兒怎么可能這樣毫無聲息的死去!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薛氏早已泣不成聲,安楊凌嘴角微翹,面容悲傷“夫人怎么會這么說,姐姐身子一向貴弱,妹妹進府后勤勤懇懇服侍君浩和姐姐,怎么會有害姐姐的心思呢,楊凌實在是冤啊,姐姐平時就不喜楊凌,故楊凌也少得惹姐姐生氣,姐姐去世還是丫鬟們告訴,我這才知曉的…”安楊凌一臉無辜,眼中含淚。

薛氏不由冷哼“好一個說自己姐姐不能知事,不能執事,還不能容事的妹妹!怪就怪我們鈴羅心地太過良善,沒能早早除去你這個不安分的禍害!”

娘親,不要同她生氣,她不值得您這樣生氣,別氣壞了身子。安鈴羅摸摸薛氏的臉,一臉依戀,這是她的親娘,為了她甘愿死去隱姓埋名的親娘…

“母親,您這是在說什么?”安鈴羅胸口一窒,緩緩轉移了視線…周…君…“周君浩!”薛氏憤然而起,“你告訴我,這就是你給我的保證!這就是你讓我放心去死的結果!你為什么要騙我!我和鈴羅都這么信任你…她這么多年,從來未曾不信任過你,你怎么對她的,這就是你給她的安穩你給她的幸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夠了。”周君浩皺眉,“母親,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他的眼眸帶著冷漠看向周圍的人,本來圍著的丫鬟仆人弓著身子告退。他的眼神觸及到薛氏懷里的“安鈴羅”,冷冷開口,“母親,節哀順變,我會讓下人們好好安葬鈴羅的…”

周君浩,連一個浮動的眼神都不曾有,下人?安葬?安鈴羅還是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哈哈哈她安鈴羅愛了這一輩子的男人,在她死去后讓下人來處理她的尸體。甚至連當家主母的葬禮都不肯給她…

“哈哈哈哈哈哈!”薛氏聽到這句話不怒反笑,眼淚奪眶而出,我的鈴羅,我苦命的鈴羅,你這些年,究竟嫁給了一個怎樣的冷血動物,怪娘,都怪娘…薛氏最終一句話都沒說,扶起了“安鈴羅”

瘦弱的薛氏用她的慈母之心,硬生生抓住了“安鈴羅”下墜的身體,“鈴羅,娘帶你,回家…娘陪你,娘陪你…”

安楊凌上前想說什么,周君浩手一擺,“你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安楊凌臉上還有著淚痕,她小心看著周君浩,甜蜜一笑“君浩,我沒事。”

薛氏把“安鈴羅”扶到院中最大的白果樹下,“鈴羅,娘這一生,常教你與人為善,包容他人的過錯,多反省自己,娘錯了。娘這一生,常聽你說起那人的好,鼓勵你,娘錯了。娘這一生,在三年前,最應該站在你身邊的時候,選擇退后避讓以為是為你好,娘,錯了,娘錯了…一直以來,娘看著你變得正直,感恩,善良,謙讓,愛幫助人,勇敢,懂事,娘心里驕傲。可是,娘錯了…娘錯的離譜,如果有來生,娘愿意教你遇到飛揚跋扈的,惹是生非的,心底毒辣的人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要笑著面對人生然后除去身前的所以障礙,如果有來生,娘還要做我家鈴羅的娘親,要看著你長大,看著你幸福…”

不,不要,安鈴羅想去抓住薛氏,可是重重揮出去的手缺抓住了冷冷的空氣,不,不要,周君浩!救我娘,救他!

她急忙轉過身看向周君浩,而他遠遠看著白果樹下的她們,看到此景,輕輕背過身去。

娘!娘!安鈴羅轉身,看著砸下來的薛氏她抬起手臂想去撐起她下落的軀體,咚的一聲,她的眼前全是濺出的血液,她顫抖著,她的吼間似乎有著腥甜涌上,娘!她木然,一地鮮紅在她站著的地面,她看了看自己快要消失的雙手,娘,娘…她看了看周君浩挺拔纖長的身影,她最后看了看地面,娘親…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