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門嬌

第九十四章 嚇

昨夜被救出之后,佟小鎖就給佟昌言寫了一封信。

落筆的時候還是文縐縐的:父親大人臺鑒。

只是這六個字寫下之后,她忽然覺得一陣煩躁,索性將信紙撕碎,握成團扔了。

又拿了一張紙,不再講究什么文法了,寫成了大白話:

安平公大人:你弟弟佟昌教說去年在花園里殺了你的女兒佟小鎖,還說我是妖孽奪舍重生,還承認是他下毒害得娘昏迷不醒,還想要再殺我一次,你說該怎么辦呢?哦,對了,他還讓秋郡主來冒充你的女兒。

寫完后,佟小鎖滿意地吹干了墨跡,想了想,又在后面補了一句:

估計陛下現在很生你的氣吧?

寫罷,她哼著曲子將信箋折好放入信封,給了左三。

“這封信,還請三哥無論如何要趕在圣旨之前,送到安平公大人的手上。”

左三今年三十多歲,是個連頭絲兒都寫著算計二字的人,錯過那雙眼睛卻冷靜自持,讓人一眼看不見底。

和白隱的儒商氣質,全然不同。

他不多說一字,只將信藏好,拱手施禮,出去了。

金四娘收拾著文房,一雙黑白分明又帶著媚意的眼睛,困惑地看著佟小鎖。

“東家這是做什么?”她問,“何必為了那么個人,如此自污?”

佟小鎖如今累極,窩在那圈椅內道,沉悶地道:“這種事情,說得越明白越好。”

金四娘轉身去給她倒茶,笑道:“這是說明白了嗎?安平公看見這封信,怕要嚇死了。況且把話說成這樣,待事了后,東家要怎么脫身呢?”

佟小鎖在圈椅里蠕動了好久,終于尋到了一個舒服的角度,方才將瘦弱的身子縮進椅中,對著燭火眼皮兒打架。

“他不會懷疑的,反而很可能,就此解了心中的疑惑吧。”她喃喃道。

金四娘微頓,將茶端過來放在她身邊,又取了一件斗篷給她蓋上。

佟小鎖蜷縮地更厲害了一些,又了好久呆,才終于閉上了眼睛。

穿越伊始,看見佟昌言如何行事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人不可能對于女兒性格的大變無動于衷。

許是不想承認,也或者是想給自己留一點希望吧。

所以這封信,實則是她在試探,試探這位安平公對佟小鎖的愧疚有多深;試探這位安平公對妻子的感情,有多深。

再說了,如今這事情,明顯是有人沖著他去的。

自古以來,自污以保全的事兒不少,想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想明白了為什么安平公府變成了篩子。

但事情,到底還是脫離了佟昌言的掌控。

所以如今,不管是為了保全妻女還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都必須把之前的偽裝撕去,和佟昌教正面對決。

他的偽裝,已經讓他死了一個女兒,讓他的妻子中毒昏迷了。

穿越而來,自己已經救了他一次,而這一次,自己舍命套出了真相,那位上馬守疆下馬治國的安平公,也該在家里的問題上,清醒一二了吧。

“不過四娘,你不害怕我真是個妖孽嗎?”佟小鎖昏昏沉沉地問了一句。

金四娘被問得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與我何干?我又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樣子的。”

她的語氣,仿佛佟小鎖的問題很傻一樣。

佟小鎖勾起唇角,無聲地一笑。

“煩四娘請白公子到我家去,把地圖拿來吧,幫我照看一下夔弟,還有那個翠柳,我要一起審了。”

“是,東家。”金四娘應聲道,又問,“只是東家,不換身清爽的衣服嗎?”

“不了,等會兒還得嚇人呢。”佟小鎖說著,從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把頭上的釵子卸了下來。

一把烏黑的頭散開。

“別讓子規和金盤進來,怕嚇到她們。”她囑咐道。

金四娘淺笑,吹滅燭火,離開了屋中。

洛兒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眼前全都是黑暗的。

她被綁著,身旁似乎有人在呼吸,但卻又分不清是幾個人。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張了張嘴,洛兒覺得嗓子干得難受,不由自主脫口而出:“水……”

只是她話音剛落,忽然聽見了石頭碰撞的聲音。

一下,兩下,三下,在這幽暗之中,敲得人心都晃了。

四下,五下。

在敲到第五下的時候,終于火光一閃,點燃了蠟燭。

細小的火苗竄跳著,給這黑暗帶來了一絲詭異。

“這火石真不好用。”

洛兒打了個哆嗦。

這聲音,難道是大小姐嗎?

燭火向前移動著,緩慢又不穩。

忽然,一個披散著頭,半張臉都是血污的女子,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洛兒緊繃的心弦忽然就和斷了一樣,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佟小鎖將一根食指放在了唇邊,輕聲道:“噓,別叫,你太吵了。”

洛兒終于看清了眼前這人的五官。

是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

“你,到底是人是鬼?”她的聲音尖利地不像是個人了。

佟小鎖蹙起了眉頭,不滿意地糾正她:“什么人呀,鬼啦的,我明明是妖孽,奪舍重生的妖孽。”

洛兒干嚎著,想要掙扎,奈何手腳都被束縛,壓根兒由不得她。

“你這個妖孽,你……我,我不會怕你的!”她希望自己能暈過去,可惜沒有,所以她只能外強中干地威脅,并且試圖向后,讓自己遠離她。

佟小鎖嘖聲搖頭。

“嘖嘖嘖,我還當你是人物呢,原來不過如此,他們竟然就派你這樣的來殺我?”

洛兒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你,你是怎么知道?”

佟小鎖不高興地將蠟燭換了一只手,冷聲道:“這人怎么忘性這么大?我是妖孽,自然都知道的。”

洛兒寒毛都豎起來了。

佟小鎖依舊是慢慢悠悠地說著:“你應該有一把匕的,大約這么長。”

她又手比量著。

“刀柄上刻著的是刑天吧?真是的,一把小匕,干嗎刻刑天呢?鎮邪嗎?”她笑得隨意又淡然,配合臉上的血跡,顯得更加詭異了,“你今晚,本想著把它捅在這兒,對,就是這里。”

她指著自己的心口處,將蠟燭也向下移了移。

恰有血跡的心口。

天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