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娘別傳

第三百五十九章 金約(四)

阿吾骶格格拂開趕著要扶她的手,堅持要去兄長五貝子的帳子里。

“他不來也就罷了,你們也攔著我。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事?”阿吾骶格格抓了這個婢子問完,回頭又瞪那個婢子。周圍人嚇得連連退后,只有陪著阿吾骶格格長大的玉佩沒有避開。她看著阿吾骶格格鋪開奩盒,翻箱倒柜地找金約,只能沉沉嘆了口氣。

格格打小是由幾位親王貝勒福晉共同撫養長大,作為今后入宮陪伴太后的皇親格格慢慢培養的。玉佩年紀雖輕,卻逐漸明白了這其中的苦楚,一個沒有依傍卻有身份的格格,無論有多少位親王貝勒福晉撫養,也擺脫不了之后的沉浮命運。既然這樣,玉佩狠心覺著,還是讓格格老實接受萬事安排為上。免得今后的生活擊碎了她的心,玉佩還要咬牙切齒為她掃碴子。

可那個五貝子真是不速之客,真的!玉佩這樣想到,示意正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婢子去攔一下阿吾骶格格,可小婢子臉憋得通紅,搖著頭就是不挪一步。玉佩無法,只好上前說:“格格,今日要陪苑莊福晉出去轉轉,不能再去見五貝子了。”

阿吾骶格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顯得有些委屈。玉佩知道阿吾骶格格喜歡將她撫養長大且對她最好的苑莊福晉,明白自己說對了話。她趕到阿吾骶格格身邊,又小聲說:“貝子爺就在南帳營,又不會跑,您就陪苑莊福晉一天,以后的日子再與五貝子一塊,也不耽誤啊。”

阿吾骶格格落寞的臉讓玉佩想起了五貝子來京的前一晚。那時多羅貝勒派了人來通報消息,玉佩還記得來人是個年輕瘦弱的年輕太監,他慢聲細語地告訴阿吾骶格格,她在蒙古舊部留居的兄長即將到達京城。

玉佩與其他幾位小婢子都在趕著慶賀,阿吾骶格格卻低下小臉,露出了與如今相似的落寞神情。

現在玉佩仍舊留在已經長大的阿吾骶格格身邊,當初一塊說著好話慶賀的婢子們卻四散在皇城各處,玉佩已經有四年沒有見過她們了。阿吾骶格格額頭飽滿,眼睛水亮,也已經成為比玉佩還高的明媚少女。時間過得比玉佩想象地還要快。玉佩本因欣慰才是,可看看現在一團糟的房內,面容慘淡的眾位婢子,失神的格格——

那個五貝子哎...

“格格,你想呢,”玉佩在心里埋怨五貝子的時間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如果阿吾骶格格的事已經迫在眉睫,什么五貝子都要向一旁稍稍。玉佩繼續溫和地詢問,“要不然奴婢現在就遣人去稟明苑莊福晉,問好出發的時候。”

“別,”阿吾骶格格一開始還在猶豫,聽到玉佩要去找苑莊福晉了,急忙制止了她,“別,你們都在這待好了,哪也別去!對了,玉佩,你讓他們給我把金約找出來,若是和苑莊福晉出游,我就要穿戴地正式些。”

金約原本是祭天冊封典禮場合的用度,苑莊福晉將自己的與了阿吾骶格格,她便視若珍寶,一直好好收著。只在舉行圍獵前拜訪五貝子時才戴過一次。現在屋子被翻得一塌糊涂,阿吾骶格格仍舊沒有找到那副金約,心里不免添了許多郁悶。再加上五貝子今日又突然沒有來阿吾骶格格的住處看望她,這讓阿吾骶格格心中不安起來。難道種種事情疊作一個堡壘,要困住已經成人的她嗎?阿吾骶格格擦了手,別好頭發,風一陣地跑走了。

玉佩欲言又止,只好將格格的命令轉給下人,眾位婢子輕手輕腳地開始整理阿吾骶格格的妝臺,順便尋找那件不翼而飛的金約。

說實在話,玉佩也完全不記得阿吾骶格格從五貝子那邊回來時到底戴沒戴金約。她那時滿腦袋想得就是,趕快吩咐廚房做些連翹和山楂湯水,再抓緊時間為阿吾骶格格做好沐浴的準備,誰知道五貝子給小姑娘吃了什么,又是否帶她出去瘋鬧了?過幾天就是圍獵出游,有一位邋里邋遢的兄長就足夠了,不需要再添一位邋里邋遢的格格。

在五貝子嚇哭阿吾骶格格的那一天,玉佩正巧也在旁邊。她驚訝于這個被稱“貝子”的年輕男子的不修邊幅,又心疼格格年幼受罪。若她不是一個卑賤的弱女子,早就上去教訓一頓五貝子了。可阿吾骶格格之后的轉變也著實讓玉佩咋舌,明明是那樣一個粗魯的如野獸般的男子,怎能讓從小在苑莊福晉這樣的麗人身邊長大的阿吾骶格格愿意親近呢?

想到苑莊福晉,玉佩松了口氣。也是阿吾骶格格有福,遇見了這樣端莊自持的望族養母。苑莊福晉出身上三旗,又是后宮貴人的娘親,嫁入貝勒府以后仍舊以嫻良美名傳為佳話。阿吾骶格格大多數時候都是由她撫養,度過了人生最初的十年,因而在共同撫養的福晉當中,阿吾骶格格最親近的就是苑莊福晉。

可近來阿吾骶格格越來越管不住了,就連陪苑莊福晉出去走走,都要猶豫這么久。玉佩攥緊了手中的簪子,連簪首的飾品把自己的手壓得發白都沒有察覺。那位野哥哥并不能幫助格格走好今后的路,反而會將阿吾骶格格引入歧途。玉佩決意要幫阿吾骶格格找回她本來應有的生活,于是放下簪子,囑咐了兩句后就出了門。抗命是玉佩萬萬不想邁出的一步,但為了格格,這些通通都算不了什么。

阿吾骶格格比玉佩身手矯健,也更熟絡,在玉佩拘束地攏著手避開來往人群朝南營帳走來時,阿吾骶格格已經率先到達了五貝子的帳門前。她憤懣地就要掀簾子闖進去,突然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貝子爺,您這是做了什么呀?”

是袁退兒,阿吾骶格格在營帳門前的縫旁邊觀察。他說什么呢?

不過阿吾骶格格來不及思考袁退兒話里的意思,就看見了袁退兒身旁的一對男女。

“哎?怎么?”阿吾骶格格驚訝地盯著女子頭上閃著光的金環串起的金約,又看了看男子茂密的頭發。

她下意識地摸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帳內,袁退兒仍然在痛苦地追問五貝子這二人的來歷。據五貝子所說,這一對男女是從大山深處而來,不識道路才誤闖了圍獵的陣營。由于南營帳把守松懈,兄妹二人雖然衣著樣貌怪異,卻也沒遭到什么刁難和阻攔。

五貝子說的輕松,袁退兒可是快要哭出聲來了。且不論五貝子身為男子,在圍獵的營帳中私藏了一位女子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就看這個號稱是哥哥的男子,顯然他的問題更大。

袁退兒發現這人竟沒有剃發留辮子。

“我的爺,快趁著別人沒有注意,將這兩人從南帳營后面放了出去吧,”五貝子這性格和身份本就容易招惹是非,偏他又自己觸這個霉頭,袁退兒牽了那留發男子的手就要走,“再讓這二人待下去,咱們誰也擔不起啊,皇帝可還在前邊呢!”

哪知那男子一把甩開袁退兒的手,護著妹妹躲到了五貝子身后,并用袁退兒聽不懂的話咕噥一陣。袁退兒還在發愣,阿吾骶格格終于是忍不住掀開帳子沖進來了。

“阿吾骶!”五貝子高興地張開雙手歡迎,阿吾骶格格敏捷地從五貝子的腋下鉆了過去,徑直來到那女子面前,不溫不火地問:“這金約,你從哪里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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