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秦暮風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上，茶水四濺飛舞。十年帶回來的意外消息令他極為震怒，一時間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這些年來，為了重啟李家陰山血案的調查，他花費了很多心血想了許多辦法，但龍嘯云一直不為所動，直到蕭漸離從西北帶回線索，事情才終于有了轉機。誰知道，調查才剛剛開始，他和杜宇都很看好的這個年輕人卻突然打起了退堂鼓，提出要中止調查，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中止調查的理由很充分——事情可能牽涉及到神庭和天龍高層，他對付不了。但調查發現的線索，卻令秦暮風很滿意，因為眼前的調查工作似乎正朝著他懷疑的方向前進著，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很可能會揭開一個針對天龍帝國的巨大陰謀。為了證明自己的懷疑，為了帝國的安危，他絕不可能同意中止調查，即便堅持的后果是犧牲掉李家的少主他也在所不惜。

站在懸崖邊，面對隨時可能粉身碎骨的危險，聰明的人都會選擇退卻。所以，朱小七提出中止調查，他并不生氣。他氣的是，十年居然沒有派人向他請示，就放棄了任務跑回海月城給朱小七當起了說客。到底是什么理由，讓這個他最信任的徒弟，一生中從沒有放棄任務歷史的殺手，站到了朱小七那邊？

“看來，你是被他完全說服了，對嗎？”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氣，秦暮風面沉如水地問道。朱小七的意見他可以不在乎，但十年的態度對他來說卻相當重要。

十年斷然搖頭：“他手里掌握的線索和他的推斷，還不足以說服我。我只是相信老師你的判斷。”

“我的判斷？”秦暮風驀地轉身，眼中神光隱現。

“對。”十年用力點了點頭，“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他最后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什么猜測？”秦暮風皺眉問道。

“他認為，陰山血案或許只是飛龍兵敗陰謀的延續。”十年說完后，靜靜地看著他。

秦暮風心神一震，訝然無語。這個年輕人，竟然在短短數月調查后，得出了一個他花費了數年時間、收集了大量證據后才提出的一個驚人猜測！

“邪門啊！”良久，他緩緩搖頭嘆道，臉上依舊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也覺得邪門，所以就匆匆趕了回來，向老師報告此事。”十年應道。

“他會不會是為了放棄任務而胡說八道呢？”秦暮風問道。

“他的分析，細致入微合情合理，我看不像。”十年搖頭道。

“天佑李家，出此英才。告訴他，他的請求我同意了！”秦暮風突然展顏笑道。

這個不謀而合的猜測，沒有膽量的人是不敢想的。想想當年，他的腦袋里突然冒出這個想法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如果飛龍兵敗不是因為李慕白的指揮失誤造成的，那么在那場大戰中定然有其他力量介入，否則以旭日帝國當時投入的兵力，絕對不可能一口吞下李慕白的大軍。而能介入國家間戰爭并改變戰爭結局的力量，除了神庭和其他大國外，在這世間少之又少。這樣力量聯合起來，別說他秦暮風惹不起，恐怕就算天龍帝國傾舉國之力也不是對手。李家著手調查飛龍兵敗的真相后就招來陰山血案，也證明一件事：飛龍兵敗雖然過去了十多年，但這股力量仍然存在，而且無孔不入。為了掩蓋真相，為了保守秘密，他們不惜代價地制造了一場轟動整大陸的血案，徹底毀掉了一個百年將門。

朱小七的調查，坐實了這股力量的可怕——陰山血案不僅牽扯到天龍皇室高層和旭日帝國，還扯上了在大陸擁有至高地位的神庭。對于今時今日的他來說，這其中的任何一股力量都可以輕易治他于死地。在這樣的威脅下，他竟然清醒地作出這樣大膽的推測，其膽略和眼光值得驕傲。

“好。我馬上通知他。”十年應道，“不過，我心里有點擔憂一件事。”

“什么事？”

“朱小七代表李家中止調查，恐怕會令陛下和蕭漸離將軍很失望！”

秦暮風點頭道：“這個事確實很麻煩。不過，現在蒙毅來了，事情就好辦了。他需要集中精力對付來自旭日的威脅，這個借口暫時能應付過去。”

“嗯。那我先告辭了，老師。”十年準備離去。

“你覺得他干得過蒙毅嗎？”秦暮風突然問道。

“挖坑埋人，似乎是他的天賦技能。至于誰會被他埋掉，就要看誰夠倒霉了。”十年淡然笑道。

“不論成敗，替我保護好他。等我百年之后，天龍需要這樣的人才，雪靈也需要這樣的伙伴！”秦暮風叮囑道。

“好。”十年轉身走出了房間。

夜晚，走進暗香幽影的后院，看著遠處小樓一點隱隱的燈光，十年的身心陡然間就放松了下來，一股溫情涌上了他的心頭。漂泊的生涯里，他早已忘了家的感覺，可是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竟然期待著回到這里，看到那熟悉的燈光，還有燈下那個妙曼的身影。沒有人知道他為何在風頭正勁的時候絕然退出殺手界，但他自己清楚原因：那盞燈照亮了他冰冷的心，那個人給了他一份牽掛，對死亡生出恐懼的他已然失去了做一個頂級殺手的資格。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又一次的沉\淪還是新生，但他喜歡這種感覺。

細微的腳步，熟悉的節奏，令正坐在桌前整理資料的香香心中不由一陣滾燙。她欣喜地站起身朝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又神情一黯，轉身走到了桌前重新坐下，然后從一堆資料里挑出兩份放在旁邊。

回來了就好。她心中輕嘆道。對于未來，她不敢有太多期待，她只希望自己能在這小樓里，用不滅的燈光一次又一次迎接他平安歸來。

十年輕輕推開了房門，站在門口靜靜地注視著坐在燈下的那個身影。

他的心情原本是激動的，心中也有一團火在跳躍。但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卻在他推開門的那一刻，像一盆冷水將他從頭澆到了腳。

面對我的時候，你為何能淡定如斯？他喟然一聲輕嘆。

“軒轅宇委托的任務資料出來了嗎？”十年朝她走去。滿膛的柔情出口時卻化作了一聲冰冷的詢問。

“嗯。資料在這里，你看看吧。”香香扭頭看了他一眼，坐桌上拿起一份資料站起身，來到了他面前。

“我不看了，封起來吧，我派人給他送去。”十年搖了搖頭。這件事是朱小七委托他的，他也提前派人通知了香香。

香香將資料塞到了他的手里。

“我建議你還是看看的好。”她伸手摟著他的腰，在他耳邊輕嘆道，“那件事已經很麻煩了。答應我，不要再攪進他們的這件事里。”

“我只是順便替他們取一份資料，這件事跟我沒有關系。”十年的語氣一軟，手也輕撫在了她的背上。熟悉的身體，傳遞著熟悉的熱度，鼻子里聞到的還是那份令他沉醉的幽香，讓他的心疼得厲害。

“你雖然這么說，但我心里卻依舊感覺不安。”香香仰頭望著他，憂傷地說道，“總是感覺很多事，在悄然地變化。我們難道不能像從前一樣，過平靜的日子嗎？”

“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回不去了。一切，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十年身子一僵，冷冷笑道。

香香沉默了，雙手把他摟得更緊，似乎想用自己的體溫去融化懷里的這塊冰。傷害，是她帶給他的，可是受傷最深的到底是他還是自己，她也不知道。

“軒轅宇帶來的那塊絲綢，面料昂貴又少見。我們調查了海月城所有經營這種面料的商家，提取了購買這種絲綢的顧客資料，對案發當日這些人的行蹤進行了調查，最終將目標鎖定在海月城許家少主許虎身上。許家的一名仆人也證明，南城案發后，他家少主確實丟掉過一件被扯壞的絲綢衣服。這件衣服，正好被他偷偷撿了回來，對比后我們確定：軒轅宇送來的那塊絲綢就是從許虎衣服上撕下來的。”香香將頭埋在他胸前，輕聲說道。

“你告訴我這些干什么？”十年皺眉問道。

“許家是大商之家，許虎近年來投靠了某位皇子，許家的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財富，是權利的基礎，誰要斷了皇子的財路，也就是斷了他登上皇位的希望，他一定會拼命的。”香香苦笑道。十年平日里事不關已絕對不會過問，現在卻一反常態來幫人拿資料，她料定他和軒轅宇和朱小七的關系定然不一般，所以出言提醒道。

“做下如此惡事，皇子也當誅，何況一個商人之子。”十年冷笑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件事還輪不到我插手。這個許虎，自然會有人找他的麻煩。”

“這條大魚早跑了。也許等水變清了后，魚才會重新回來。”香香微笑道。十年答應她不過問此事，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嗯。”感受到她的關切，十年心里舒服了些，柔聲問道，“大叔那里，一切都好吧？”

“都好。你的師弟師妹最近閑了，一直在照顧他。”香香應道。

“辛苦你了。”十年不自禁地抬起手，在她臉上輕撫了下。這個曾經無比熟練的動作，如今做來極為艱難。入手處的冰冷與滑嫩，卻與重前并無兩樣，頓時喚起了他體內沉睡的激情。

而香香在他的輕撫下，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顫動著，眼中淚光隱現。

“今晚留下來陪我，可好？”她喃喃哀求著。

“心不在了，靈魂便無依處。若有一天我醒來時，躺在我懷里的不是香香，而是周靜，我便長伴你左右。”十年咬牙搖了搖頭，輕輕地將懷里柔軟的身子推了開，轉身大步而去。

黑暗中，冷血殺手的眼里突然有一點光亮閃過，如同暗夜的星辰。

離得遠，星辰灑下的是冷冷清輝。

若是靠近了，那是澎湃的熔巖，洶涌的激情。

但若即若離的香香，體味到的卻只能是冰與火的煎熬和得與失帶來的痛楚。(小說《霸業》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