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鳳無悔緊張地問道。她緊張，是因為大姐素來只過問軍事方面的事。她的父皇對大姐極為倚重，軍務大臣對她也是言聽計從，軍方大將多數也在冰雪長城下被她折服。所以一旦大姐作出決定，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怎么了，擔心讓你去攻打天龍帝國？”鳳無顏嘴角挑起一抹微笑，玩味地看著她。
心事被窺破，鳳無悔的臉頓時紅透了。
“不是啊。”她勉強笑道。
“放心吧，丫頭，這次你想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鳳無顏將手里的書拋在了書桌上，展顏笑了起來。
“大姐，你是故意的？”鳳無悔恍然大悟，抓著她的胳膊不依不饒地撒起了嬌。
“偶而逗下我的寶貝妹妹，還是挺好玩的。”鳳無顏看著她，目光里滿是愛憐。
鳳無悔傻眼了。在她的記憶里，大姐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極少有這么感性的時候。而笑容，對她來說更是一種奢侈品，她還清楚記得的一次，是她在演習中擊敗幾名將領登上冰雪軍團軍團長寶座的時候。
“大姐，你笑起來好美。”她由衷地贊道。
“冰原怪人的身上突然刮起一陣春風，是不是有點不適應啊？”鳳無顏問道。
“不是，不是！”鳳無悔急忙擺手。
“行了，行了。我知道大家背后都這么稱呼我的。”鳳無顏自嘲道。
“那你知不知道，更多的人背后都稱呼你軍神呢？”鳳無悔柔聲安慰道。
鳳無顏沉默了。良久，她輕嘆道：“他們說我是他們的精神支柱。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所有的力量，都源于在苦寒之地創造生存奇跡的他們，我善良勤勞的人民。”
“大姐，你今天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樣呢！”鳳無悔有點納悶，到底是什么改變了她。
“每一次從冰雪長城歸來，我的兩個妹妹都長大了許多。最近一次回來，還得知你有了心上人的消息，我突然很震驚：我的妹妹竟然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可是對于冰原上的我來說，日子仿佛永遠只有那么一天：在漫天的風雪中訓練、戰斗，然后在風雪的咆哮聲中吃飯睡覺。”鳳無顏苦笑道，“冰原讓我變得冷漠，也遠離了親情。我欠你們的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你失去的，卻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多。”鳳無悔心疼地看著她。從大姐帶上面具的那一天開始，她的生命中就只有練兵和戰斗了。究竟要到什么時候，她才會丟掉那張面具去擁抱屬于她的幸福生活？
“不說這個了，跟大姐聊聊你的旅行吧？有什么特別的收獲嗎？”鳳無顏拉著她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親切地說道。
“大姐，我坐這里吧。離你太近，我有點說不出話來。”鳳無悔坐到了書桌前。
“好吧！”鳳無顏沒有勉強她。親情一旦疏遠了，想要重新擁有，除了彌補，還需要時間。
“《慕白戰記》？大姐啊，你到底要研究他研究到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呢？”隨手拿起姐姐丟在桌上的書翻了下，鳳無悔無語了。
這些年來，關于李慕白的書已經占據了她書房的半壁江山，而據說在冰雪長城下還有一個專門的書房，里面堆著的全是關于他的書。這些書的讀者幾乎都是同一個人，她的大姐鳳無顏。一個在天龍帝國已經快要被遺忘的人，居然在鳳舞帝國享受到這樣的待遇，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自古名將不見白頭，他已經戰死在飛龍城外，他的時代也結束了。大姐為何如此沉迷于他，她到底在尋找什么？
“放眼西大陸數百年的歷史，能令我由衷敬佩并渴望超越的將領只有他一人，我不研究他研究誰？”鳳無顏淡淡地說道。
“蒙毅啊，人家現在可是如日中天呢！收服風靈族，結束一場持續百年的戰爭，這可是個偉大的壯舉！”鳳無悔脫口而出。
“蒙毅么？我承認他名氣很大，但他比不了慕白將軍。我雖然看不透他，但我卻可以斷定，他的快速崛起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換句話說，慕白將軍是靠自己的實力一步一個腳印攀上事業巔峰的，而蒙毅卻是站在很高的起點上獲得了今日的成就。戰斗經歷對于一個將領的成長極其重要，不管是輸還是贏，這是他最大的弱點。”
“你的意思是，他是中看不中用？”鳳無悔問道。
“不能那么說。但我可以打賭，如果旭日派他出征天龍帝國，就算他有五十萬風靈鐵騎，不見得能突破蕭漸離在飛龍城設下的三道防線。”鳳無顏淡然道。
“這倒也是。蕭漸離的防守技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堪稱大陸一絕，可惜他漸漸老去了。旭日與天龍早晚恐怕會有一戰，但愿天龍的盾牌還能擋得住。”鳳無悔嘆道。
“有他在，至少還能保天龍數年平安。對了，我得到消息，蒙毅最近跑到狼族去打算圍剿盤踞天龍邊境的悍匪青山游魂，天龍有什么反應嗎？”鳳無顏點頭問道。
“剿匪？他跑去剿大青山的土匪了？難道最近天龍帝國有明顯的備戰跡象，應該是感受到了來自旭日的威脅。天龍軍方近期提拔了不少年輕將領，軍事訓練也抓得緊了，甚至調來蕭漸離的手下訓練海月城的新兵。有壓力是好事啊，沒準天龍過兩年也能培養出個能與蒙毅爭鋒的青年將領來。”鳳無悔說道。
“將門李家沒落，天龍軍界的基石就毀了。慕白將軍這種將才，百年難遇一個，所以你的希望很可能要落空。”鳳無顏苦笑道。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優秀將領成長的艱辛，天龍短時間內怎么可能再出一個李慕白？而留給天龍的時間并不多了。
“這事還真沒準。”鳳無悔突然想起了在黑水城見到的那支部隊和它的指揮官，“李家現在唯一的成員，暮雪衛的隊長李小婉，好像替李慕白將軍收了個義子。這個人今年才參軍進入暮雪衛，現在是李家的少主。不過，他手里好像有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水平還算不錯的小部隊。”
“啊？”鳳無顏覺得有點好笑，“參軍進了暮雪衛？暮雪衛不是女兵營嗎？”
“怪是怪了點，不過這家伙的表現看上去倒也有點神奇。”鳳無悔很快將她收集到的關于朱小七的資料和在黑水城的見聞告訴了鳳無顏。
“這么看來，倒也不像是個紈绔子弟。我起初還以為是哪個貴族公子為了追求李小婉而玩的花樣呢！所以，你就同意鳳鈴鐺留在黑水城，隨時監視這支小部隊？”鳳無顏一邊消化著妹妹提供的信息，一邊隨口說道。
“那只是順便。我理解一個女孩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所以我想成全她。”鳳無悔說完，突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一臉歉然地看著大姐。
“看我干什么，我沒想過嫁人。”鳳無顏冷冷道。
“也許不是不想嫁，只是看不上罷了。或者說，能令大姐動心的男人還沒出現。”鳳無悔嘿嘿笑道。
“這個人的底細，這支部隊的來歷，你調查過嗎？”也許是因為李慕白，鳳無顏心里對這個行為怪異的朱小七生出了些許興趣。
“調查過，一無所獲。甚至連龍睿都不清楚。”
“又一個神秘的家伙。”鳳無顏嘆道。
“青山游魂的骨干都是慕白將軍的舊部，他又是慕白將軍的義子。我現在很好奇離大青山那么近的他，面對蒙毅會有什么反應。他會不會和蒙毅火拼呢？要是打起來，這倒是對他慕白義子身份的一次巨大考驗啊！”
“不會有好戲看的。”鳳無顏無奈一笑，“一個才入營沒多久的新兵，就是他再重情重義，就算他手里的力量還算強，他恐怕也不敢帶著幾十個人去撼蒙毅這顆大樹。除非他——”
“除非他怎么？”鳳無悔問道。
“除非他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恨不得早死早投胎……”鳳無顏笑了。
“他要和蒙毅火拼，他活得不耐煩了啊？”遙遠的海月城，柳輕眉也發出了同樣的感慨。
“還要我去前線寫戰地稿件！小婉姐，你就饒了我吧，他活膩了，但我還年輕，還想留著有限的生命為無限的新聞事業再作點微薄的貢獻。所以，我不去！”柳輕眉不迭地擺著手，打算結束這次談話。
“你別忘了，這新聞能轟動大陸呢！”李小婉微笑道。
“不去。”柳輕眉的態度很堅決。
“還能揭開一個震驚世人的陰謀！”李小婉繼續誘惑。
“不去！”拒絕，依然很堅決。
“還能喚醒民眾的愛國熱情！”
“我怕看不到。”
“好吧，我實話實話了。”李小婉嘆道，“這小子估計因為你上次替他說話的稿子喜歡上你了，你采訪新訓頒獎典禮時，他還偷偷地觀察過你。”
“啊？”柳輕眉瞬間石化，石化后的臉上微燙微紅。
“這臭小子一身毛病，唯一的優點就是懂得憐香惜玉，他寧愿自己去死也絕對不會讓喜歡的女孩受到一絲傷害。更重要的是，他逃命的功夫簡單堪稱一絕，我想你如果去了，不僅不會有危險，還會有一番極為刺激的戰場體驗。”李小婉帶著心中的恨意，開始為朱小七挖坑。
“你說的是真的么，小婉姐？”柳輕眉將信將疑，羞澀地問道。
“我言盡于止。去與不去，你自己決定。”李小婉哪容她細想，干脆地說道。
“我去！”柳輕眉銀牙輕咬，點頭道。
“我去！”這是柳輕眉到了風陵鎮見到朱小七時說的第一句話。其時的朱小七，正摟著一位美女一臉蕩笑地上下其手。她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騙子都是一窩一窩的，李家兩姐弟木有一個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