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枝

第九章 當鋪留言

從青松院出來,葉庭那邊遣了人來叫她去書房。

葉庭的書房是他處理日常事務的地方,一般他不在時不允許任何人前來,這里平時就連打掃的丫鬟小廝也沒有一個。

葉寒枝來的時候,葉庭正在鋪紙研磨。

“父親。”

跨進書房,她那獨有的清淡的語氣傳進葉庭耳中。

葉庭抬頭,見她進來便停下手里的事情讓她近前來,她依言走近了兩步便不再移動。

葉庭見她如此也沒有說什么,只問:道“阿枝覺得睿王殿下與寧王殿下如何?”

葉寒枝不知葉庭問她這個問題有何目的,想了想才說道:“寧王殿下看似玩世不恭卻聰明過人,雖感覺有些沒規矩,但行事不違禮制,想來他應當不像表面那樣紈绔。”

聽了葉寒枝的評價,葉庭點點頭,發現她只說了寧王,又問道:“那睿王殿下如何?”

睿王,蕭景鉞。

葉寒枝想到前世的蕭景鉞,前世在她看來他當然好,聰明睿智隱忍頑強,平易近人手段了得,這樣的人是天生的皇帝,如果沒有發生后面那些事,或許她會一直這樣認為。

“睿王殿下心思縝密進退有度,也很不錯。”

“是嗎?”

葉庭瞇著眼捋了捋下巴上淺短的胡須,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葉寒枝看著葉庭的模樣猛的一震,父親是什么意思?

難道……

是了,按照前世的記憶,就是這個時候,葉庭決定年后接她回葉府同蕭景鉞結親。

掩下心中的思緒,葉寒枝淡淡道:“如若沒事,女兒先告退了。”

“嗯,你先回去吧。”葉庭擺擺手。

出了葉庭的書房,葉寒枝胃里有些惡心。

她的父親竟真的開始打算把自己許給蕭景鉞,他當自己是什么?換取榮華富貴的工具嗎?

“小姐?”挽竹看見葉寒枝出來時臉色不好,上前扶住她問,“怎么了,老爺他……”

“沒事。”葉寒枝勉強笑了笑,她只是對父親還有期待罷了,只是這期待在今日竟顯得如此可笑。

“走吧,去看看柳姨娘。”說著,葉寒枝帶著挽竹去了沁柳園。

葉云安棄文從武,去年隨軍出征,柳姨娘一個人在沁柳園實在孤單,但好在葉寒枝和陳媽媽時常去看望,她的日子才不至于難過。

在沁柳園坐了一會兒,再回到霜雪閣時已經很晚了,等用過了晚飯,葉寒枝叫住了陳媽媽。

“陳媽媽,可打聽清楚了?”

“是,兩位王爺今日來是因著辰王遇刺一事,睿王殿下好像是來請老爺幫忙的。”

“哦?”

葉寒枝聽得冷笑,辰王遇刺,這幕后之人其實就是辰王自己,只是可惜了太子,被人算計還要替別人背鍋,連帶著太子妃母家也受了牽連。

前世里太子與辰王一事最終以太子清白復位,辰王自食惡果為結局,只是那時葉庭并沒有出手幫忙,想來今日蕭景鉞沒有勸動葉庭。

她又想到今日在葉庭書房里的談話,多半這次也是父親對蕭景鉞的一個試探,如果此事蕭景鉞順利解決了,那他便會全力去支持他。

不過寧王來又是為了什么?

葉寒枝想,多半還是蕭景鉞想要做做樣子,畢竟誰人都知道他與太子關系不錯,可他又不好一個人來相府所以找了蕭景瑜一起,免得落人口實。

當然,這只是表面功夫,實際上他巴不得太子倒臺呢!

第二日,葉寒枝照常去了青松院,待了大半個時辰才回了霜雪閣。

剛到霜雪閣院門口就看見陳媽媽神色匆匆的等在那里。

葉寒枝趕緊帶著陳媽媽進了屋。

挽竹四下看了看,見沒人之后關緊了門。

“小姐,源流當鋪那邊剛剛傳來消息,說是六王爺今日在那里留了一句話。”

葉寒枝抬眸:“什么話?”

陳媽媽皺著眉頭道:“說是臘八日寧安寺,請當鋪主人前去一見。”

“寧王殿下這是什么意思?”挽竹聽了不由得問道。

“如今離臘八還有幾日?”葉寒枝沉默片刻,問了挽竹。

挽竹答道:“還有六日。”

“小姐,您這是要去寧安寺?”陳媽媽站在一旁看著葉寒枝問道。

“什么?小姐您要去?”挽竹吃驚,轉頭看向葉寒枝。

“人家既然約了,怎能不去?”

“小姐,您可不能去,那寧王殿下看著就是一肚子壞水,您要是去了他還指不定怎么做呢!”挽竹對蕭景瑜映像不太好,總覺得這人風流慣了不甚規矩。

“是啊,這寧王殿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陳媽媽一直轉著圈,憂慮的模樣看著很是苦惱。

挽竹道:“反正他也不知道小姐您是當鋪的主人,隨便叫個人去得了,您何必親自跑一趟?”

“好啦,你們不要急。”

葉寒枝出聲,阻止了兩人繼續胡思亂想:“我想他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陳媽媽一驚,喃喃道:“怎么會這樣?”

“呀!”挽竹突然叫出聲來,“不會是那天被他發現了吧!”

葉寒枝看向挽竹,沉默了起來。

源流當鋪表面是當鋪,其實是一處消息買賣的交易場所,而她便是當鋪的主人。

幾日前,她曾和挽竹去源流當鋪與蕭景瑜交易,為了不讓蕭景瑜發現,她每次去的時候都是讓蕭景瑜坐在密室之外,自己在密室之內,而且每逢交談,葉寒枝都是寫好了紙條從縫隙傳遞。

那天交易完畢之際,葉寒枝突然感覺一陣心悸,不小心撞倒了燭臺,挽竹為了救她被燭火燙傷,那時她因為著急,竟是脫口而出挽竹的名字。

本以為蕭景瑜那時已經走了,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走,不然他昨天也不會試探她。

“小姐,這下可怎么辦?”挽竹有些擔憂。

“沒事。”葉寒枝從容道,“他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這個當鋪的存在就是為了蕭景瑜。

那時自己剛剛重生,唯一的憑仗就是她可以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才用母親的嫁妝盤下了當鋪。

而蕭景瑜是幾個皇子中最有錢也是最有可能勝過蕭景鉞的人,所以,從三年前開始,她和蕭景瑜便有了接觸。

“小姐,真的沒事嗎?”挽竹還是不放心,小姐花了很多心思在當鋪上,這對小姐來說肯定很重要。

葉寒枝笑笑:“真的沒事,你們休息去吧。”

陳媽媽看了看葉寒枝,她知道小姐自己心中有數,小姐說沒事便是真的沒事,于是帶著挽竹離開了葉寒枝的房間。

陳媽媽和挽竹離開后葉寒枝神情才放松下來。

她輕輕吐了口氣,蕭景瑜比她想象中的更聰明,她不過露了一個破綻就被他找到了,不過這正是她想要的。

自蕭景瑜蕭景鉞來相府已經過了幾日,這幾天葉寒枝除了去青松院便一直都待在霜雪閣沒有出去過。

這日天氣晴好,她命人搬了貴妃榻置于海棠花樹下。

冬日驕陽,她躺于榻上渾身被曬得暖洋洋的。

挽竹從外面回來正好見到自家小姐躺在貴妃榻上睡的正香,她輕輕走近替她蓋好薄被,然后退到一旁靜靜侯著。

葉寒枝醒來時已是晌午時分。

她睜眼先看了看當頭的太陽然后才發現站在自己身后的挽竹。

今日她睡的有些沉了。

“小姐。”挽竹輕扶起葉清瀾,“太子已經被放出來了。”

“嗯。”早已經知道的結果沒什么可期待的。

“不過辰王似乎不太好。”挽竹道,“聽說皇上已經下令將辰王貶為庶人發配去守皇陵了。”

“這好好的一個皇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世事無常啊!”

挽竹感嘆著辰王的下場,葉寒枝也有些感慨,她輕聲說道:“這于他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若是他還是皇子,還在為皇位爭斗,那他才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自導自演遇刺一事嫁禍太子,實際上是邕王蕭景銘在背后攛掇的。

邕王早知辰王是一個剛愎自用,狂妄自大卻又無才無德的人,所以他告訴辰王只要除掉太子他就能奪得儲君之位,辰王太笨,看不出邕王的用心,竟真的信了他的話,結果自掘墳墓。

不過,辰王與太子一事圓滿落幕,葉庭此時應當與蕭景鉞達成了共識。

她伸手摘了一朵海棠,忽然想起阿佑,心中又是一陣擔憂。

七歲那年她沒有去洛山,自然也就沒有見到阿佑,可當時她修書給洛山那邊讓他們去找,卻始終沒有找到。

后來她積蓄一些力量后又派人去找過,如今幾年過去,依是沒有消息。

挽竹看自家小姐神情悲傷,很是心疼。

“小姐,二少爺寄家書回來了。”挽竹道。

葉寒枝回過神來,轉身接過挽竹手里的信。

葉云安跟著定遠侯遠征黑水關,這一去便是一年。

這一年來二哥時常寫信回來,讓自己和姨娘知道他平安,只是最近戰事吃緊,他已經三個月沒有寫信回來了。

拆開信封,葉寒枝仔細看去,信上說他安然無恙,現在已經開始準備回朝,還得了戰功,又說到定遠候如何破敵,如何神勇,總之信上大半的話都是用來夸定遠候的。

“看來等二少爺回來可要論功行賞了!”挽竹高興的很,又問,“不過二少爺怎么總是在信上提到定遠候爺?”

葉寒枝笑笑,對挽竹道:“定王世子少年封侯,二哥該是欽羨的。”

其實難怪葉云安對定遠候如此關注與欽佩。

定遠候蕭昀自十三歲上戰場便從無敗績,作為定王世子能以已之力于十五歲封侯,這是何等強大的能力與榮耀,而如今他也不過十八歲。

只是……

前世定王一生未娶,更別說有子嗣了,今世怎么就多了個定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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