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輕輕放在皇后的腹上:“阿沛,朕原想,你這一胎生個公主就極好,朕對她的寵愛定不會少于阿難。如今,朕卻希望你能生下皇子。”
“生皇子或者公主,皆有天定,你我不可強求。”皇后道。
“朕不免想,朕是不是做錯了?”景和帝道。
皇后凝視著景和帝,心中十分意外皇上有此言。
當年先帝建立大安朝沒幾年就崩逝,景和帝繼位后,施行仁政,減輕賦稅,修養生息,大安在十余年間才能如此壯大,四海皆服。
皇帝心中,何嘗不是驕傲的。
她與他做夫妻數十年,還是頭一回聽他自醒說自己做錯了。
“當年朕極力培養元真,是因為朕看他有幾分像朕。朕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否統一中土,朕希望朕的繼位君王能完成朕的未競之事。”
沒想到,正因為如此,他犯下大錯。
元真為大皇子時,他雖非為太子,卻極有威望。因他占嫡占長,大臣皆認為他將是繼位之君,其他皇子就算有心也知難以匹敵,所以皇子之間未有爭儲之事。
誰知元真野心勃勃,犯下大錯,叛逃離開。
佑兒雖也是嫡子,卻遠沒有元真的心計和擔當,如今腿已殘身已壞,他又如何成為繼位之君。
而現在,一旦皇子之間的平衡早已經破了,只怕眾皇子爭儲之心漸長,朝臣也會開始結黨拉派,有自己的盤算。
“朕一心培養元真,卻忽略了佑兒,才養成他散漫隨意的性子。現在給他重擔,他又如何承擔?”這是景和帝最憂心的地方。
佑兒為太子之后,他封寧安為縣主為太子妃也是有緣由的!
他心中雖然擔憂奮翼子玖對天家有所怨懟,但寧家一家皆是忠臣良,否則奮德不會至死皆不曾將梅氏一案隱情透出半分。
佑兒雖少了幾分擔當,有了寧家這個外家支持,也能震住朝中其他勢力。
“佑兒經此磨礪,必定有所成長。”皇后淡淡的道。
“朕亦如此希望。”景和帝緩緩道,“若是阿難是男子就好了。”
其實他所有子女之中,阿難既像皇后,又像自己。她聰慧果斷,又有仁愛之心,若她是男子,天下交于她手中,他才是真的放心。
“皇上,是否有了要放棄佑兒做太子之心?”皇后問道。
“自然沒有!”景和帝立即道,“皇后放心,朕絕對沒有廢太子之心。”
太子是絕對不能廢的!景和帝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皇后深深看著皇帝,不再多言。
冬雪和元佑出宮之時,天上仍下著大雪,她推著輪椅,太子身上披著白色麾絨衣,阿吉在旁邊跟著。
宮中燈影重重,他們在出宮的道上走著,在燈影下他們的影子拖的長長的。
剛才在殿中,她聽到極關鍵的信息,太子想解除和寧安縣主的婚事,甚至為此不惜說自己不能人道,這是為何?
此事,太子可有跟公主商量過?
我要不要告訴公主呢?這是大事,公主素來有決斷,她知道會不會好些?
“冬雪,剛才你回答的極好。”元佑道。
“太子,為何要如此?”冬雪素來不是多問之人,眼下也有些忍不住。
“我如今已經是這般,自然不能再連累旁人。”元佑緩緩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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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奴婢一定會治好你的腿。”冬雪不忍見他如此。
“我相信你可以。”元佑輕輕一笑,眸光望著天地。
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嵐兒面容,她便是那寒雪中一株寒梅,那般純潔而美好,自己又怎么能去玷污她?
父皇自然有其用意,他也能明白,可是他又怎么能讓嵐兒淪為其中的犧牲品?
其實他應該跟阿難說,只是就怕阿難不會同意自己所做所為。
靜平從回來開始,便心有些不定。
剛才宮宴之中,眾皇子皆跟太子問好,個個都關心他的腿。
現在他們還能說太子腿只是暫時受傷,若是長久不能好,這個借口也不可能蒙混。
父皇會不會生廢太子之心?
應該不會才是!
可是,帝心又有誰能猜透呢?
嫂嫂有心事!
寧嵐抱著陵安郡主,她們坐在馬車上回侯府。
一路上,嫂嫂格外沉靜,心事重重!
她不說話,寧芷也不敢造次,坐在一旁不語。
是太子的傷真的很嚴重嗎?寧嵐胡思亂想著。
侯府到了!
寧毅驅馬先下來,然后扶她們下馬。
賴管家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今日是除夕,雖然寧毅他們進宮去了,府中仍是擺了宴席。
寧家諸人,皆在等他們回來。
他們先去正廳,看老太太,章氏,陳氏等人皆在等著,廳中放著火盆,桌上還擺著餐宴。
“我知道你們肯定吃過了,這些端下去,咱們端點點心上來,燙點酒,坐著說說話。”老太太道。
“是,祖母。”寧毅和靜平等都圍著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自然問他們在北境的種種,寧毅一一答了。
只是夜漸漸的深了!
老太太倦了!寧毅和靜平送老太太去休息。
老太太困倦,卻不想睡,進房時還跟寧毅說:“要是你父親和叔叔在便好了,咱們寧家也……”
如今人丁如此單薄,老太太沒說完,聲音哽咽,嘆了口氣。
“祖母放寬心,寧家自然會越來越好的……”寧毅勸道。
老太太不由看向靜平,她和子玖成婚也快一年了,他們夫妻感情又那么好,卻始終不曾有孕。
莫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可是她又不好問,人家是身份如此貴重的公主。
靜平是何等聰明的人,老太太一個眼神她就明白了,不由心里一沉。
“祖母早些休息,今夜孫兒守夜。”寧毅又道。
“也好……”老太太進內屋休息去了。
送完老太太,章氏、陳氏等也都去睡了。
寧嵐照顧陵安入睡。
陵安躺在床上,竟也有些心事,遲遲沒有睡著。
“陵安有心事?”
“陵安想舅舅了,陵安有嵐兒姨陪伴,有姑姑陪伴,舅舅卻不知道在哪里?也沒人跟他說話。”陵安不由道。
寧嵐聽了這話,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