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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明白

正文第四百二十八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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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怎的說的:不怕不識人,就怕人比人。

兩個人選適逢其時地擺在了一處,雖然都是養在閨中的大家小姐,哪一個都不曾親見過,品性才貌上頭如何俱不清楚,打聽起來也絕非甚的易事兒,但且看關說之人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口風,揣摩一二家風、做派的。

這合適與否得,心中自有一桿秤的。

不但是史家留給姚氏的印象實在太差的緣故,亦是左家的名頭,對于讀書人家出身的姚氏來說,也實在是如雷貫耳的緣故。

只姚氏心里頭卻是仍舊拿不定主意的。

大堂哥的婚姻大事兒,雖說在秦家闔家來說,已經不是一家之言,而是關系到宗族存亡的大事體了。

畢竟若說男人是樹,那女人就是土,樹再好,沒有土壤,就長不成參天的大樹。

而男主外女主內,女人的才學與素質,往往能夠影響一個家庭的生活,也就是說是足可以影響家族三代人的。而一個有德行的女人,更是可以長久地興旺一個家族。

這是秦家一眾女眷的共識。

但秦老娘雖身為祖母,可到底隔了一層,卻是沒有這個道理越過親娘親老子來做主拍板大堂哥的婚事的。

忖量許久,讓花椒請了姚氏過來,把俞阿婆的來意告訴給她聽。

姚氏早就知道俞阿婆家必是出了甚的大事兒了,否則婆媳兩個不會這么貿貿然地登門的,還擔心是不是脫籍一事兒又有甚的變故,哪里知道竟是為了大堂哥而來的。

可只聽了個開頭,姚氏的反應同方才秦老娘的反應簡直一般無二的,直接心里咯噔了一下。

可因著有方才姚舅娘的前車之鑒,哪怕已經同俞阿婆打了十來年的交道了,可以說是完全當做自家老人看待的,也知道俞阿婆是個心里有丘壑的老人家,素來穩妥,可姚氏心里頭仍舊不免疙疙瘩瘩的。

那廂還是她的嫡親弟媳呢,還不是一樣被人三兩句鬼話這樣一說,就迷了眼睛迷了心竅,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兒。

有些話兒,也就不知道該不該問了。

可到底孩子的婚姻大事兒為重,方才她是氣得不想說,可如今俞阿婆出了面,背后還有方家在,有些話兒,還是說在前頭的好。

沒有絲毫猶豫,姚氏就試問道:“姨娘,這里頭是不是有甚的妨礙的?”

姚氏這話問的委婉,可俞阿婆方才已經被秦老娘驚嚇過一遭了,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的。

趕忙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又道:“沒有的事兒,老太太的為人你們當是知道的,比不得那些個狂三詐四的主兒。這則我還是能夠打包票的,你們婆媳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秦老娘聽著就笑了起來,姚氏自是紅了臉,屈膝給俞阿婆賠罪。

俞阿婆笑呵呵地攔了姚氏,只忽的心思一動,看著這簡直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婆媳倆,心里的不安也好,疑慮也罷,卻是倏地就煙消云散了,整個人都通透了起來。

端了茶盅,啜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神,就道:“我知道你們婆媳的意思。不瞞你們說,這事兒,我昨兒夜里頭已經盤算了一宿了。你們應是曉得的,別說像方家左家那樣的高門大戶了,就是略為講究些的人家,家訓里頭也大多就有一條,叫做謹婚姻。婚姻大事兒,素來都是慎之又慎的。可這回那左家卻忽的要跟咱家結親,之前半點兒口風都沒漏,確實不像這等人家的做派。可你們再想,若是這事兒并不是貿貿然的突發奇想,實際上老太太早就盯著了咱家同咱家大郎了呢?”

秦老娘同姚氏俱是一怔,不由面面相覷。

她們還真沒往俞阿婆說的可能性上思量過。

可不得不說,俞阿婆這話確實給她們打開了一扇窗,如果正如俞阿婆所猜測的這般,那這么急著過來議親,也就能夠說的通了。

俞阿婆見秦老娘同姚氏慢慢回過神來,又啜了一口茶,道:“咱們家雖不是甚的豪門大族,卻也耕讀傳家,家風清正,還略有家底。老太太瞧著咱們家好,想跟咱們家結親,婚姻大事兒,本該如此,你們說我這話說的可對!”

花椒就重重地點頭。

說到底,這樁婚事會叫她們祖孫三代都這樣謹慎,無非是六個字:門不當,戶不對。

他們家,同那左家,只看大門的規制,就知道相差甚遠的。

而且不僅僅是在她們看來,甚至于俞阿婆之前也必然是這樣憂慮的。

而不過眨眼的工夫,老太太就想通了這里頭的關竅,這里頭的緣由,花椒也是認可的。

婚姻大事兒,說難也難,說易也易。

門當戶對就挺容易的,數一數門楣上的戶對、門前的臺階,兩相對比,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也就成了。

可意氣相投,要去尋找這樣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卻是難如上青天的事兒。

若是門當戶對的不再是死的建筑,而是活生生的人,能遇到對的人以及對的看法,那整個世界的方向就是一致的。

這樣的夫妻、這樣的婚姻、這樣的姻親,是不是更穩固,也更有意思!

花椒不禁長吁了一口氣。

她是見過方老太太的,同姚老太太一樣,年紀雖大了,卻比有些個年輕人還要開通灑脫的。

既是老人家有這個心,那接下來的事體也就好辦了。

就如俞阿婆所說的那樣,人家看了自家好,自家看了人家好,這就是婚姻。

那只要自家看著那左家也好,關鍵是大堂哥同那左家姑娘能看對眼的話兒,這樁婚事也就沒有不成的了。

花椒都能想明白這個道理,秦老娘同姚氏自然不會看不明白的。

豁然開朗。

秦老娘在心底長松了一口氣,姚氏整個人也瞬間放松了下來,想了想,方才有些篤定地頷首道:“都說人生在世難得糊涂,可我看若能明白,也是難得的!”

不過,姚氏卻是打算問過大堂哥后,再做計較的。

畢竟婚姻大事兒,不但關系到女兒家下半輩子的幸福,男孩子亦是如此的,他們這樣的人家,可沒有甚的休妻再娶的先例的,總要他自個兒點頭才是的。

俞阿婆自是愣怔的。

別說旁人家了,只說自個兒家里頭,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兩個兒媳婦,俱是她瞧著好這才娶進門來的,哪里還會特地過問孩子是否樂意的。

可不但姚氏堅持,秦連虎,還有秦老爹秦老娘老兩口也俱都同意。

甚至于羅氏都是贊成的,還道:“自是應當的,我家茴香說親時,我也特地問過的,還讓兩個孩子見了一面呢!”

俞阿婆啞然。

回到蓮溪,進府回話的時候,自是有些遲疑的。

方老太太還以為這樁婚事沒能成,還遺憾不已,卻沒想到是這么回子事兒。

就笑道:“這都是秦家心疼孩子的緣故,我看沒甚的不好的。”

原本是決定秦家那廂點頭后,就替兩家安排個妥帖的官媒,隨即提親的。

可秦家既是還得緩緩,方老太太就在心里頭琢磨了起來。

俞阿婆自是松了一口氣的,沒想到方老太太并不覺得秦家不成體統,索性添了一把火,就把秦家如何讓兄弟姐妹護著將要定親的茴香同李蹊見面的事體說給方老太太聽。

方老太太果然聽得津津有味的,還道:“我小辰光跟著我父親在任上的時候,就見過當地有一大戶人家,也是出了名的寶愛女兒,為此還特地修了一座樓,外頭看著是兩層,可實則里頭卻是挑高的,而且看起來平常無奇,可內里卻是自有乾坤的,二樓的位置上不但有隔墻,還開了好些個窗戶,小姐們每到議親的時候,就可以躲在上頭打量下頭的乘龍快婿。若是滿意,這婚事兒方能成的。”

說著更是索性道:“秦家大郎我是見過的,一表人才的好孩子。那就這樣,過些天我請秦家的女眷過來賞花,還要煩請她們撥冗蒞臨的。”

自是意外之喜的。

俞阿婆是甚樣的人,如何聽不出方老太太的言外之意來,再三再四的道謝。

郭嬤嬤也再沒想到,卻容不得她多想,趕忙按著方老太太所說,取了黃歷過來,又指了小丫鬟去外院回事處下帖子。

不過兩天,秦家收到方家邀請賞花的帖子時,秦連虎已經加了三倍的價錢,請民信局快馬加鞭送了書信過去省城了,捏著方家的請帖,姚氏一眾人自是大喜過望的。

秦老娘就同姚氏道:“旁的都不是甚的大事兒,主要還得看看孩子怎么樣,到時候,你多多留心就成了。”

姚氏點頭,卻有些擔心,就道:“娘,到時候還得勞煩您去替我掌掌眼才成的。”

秦老娘聽了就呵呵笑:“我就不去了,免得咱們這廂咋咋呼呼過去這么多人,嚇著人家小姑娘,叫她過意不去。”

姚氏自然不安的,還正要勸,哪里知道姚舅娘又提著八色禮盒登了門。

說是馬上七夕了,史家大姑娘給妹妹們準備了些許的節儀……

姚氏如何不知道她是來探口風的,可即便這節儀送得確實恰到好處,她也再不能收的。

好言回絕了這門親事,姚舅娘當即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自是一千個一萬個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姚氏究竟是哪里不中意的。

她也是當娘的,若是這樁婚事擺在她面前,那有甚的可說的,有這么一家闊親家,別說兒子科舉念書的開銷有了著落,就連孫子的筆墨錢,孫女的妝奩都有了出處兒了,有甚的不好的。

何況史家那大姑娘又不是個拿不出手的,那也是識文斷字,念過書的大家小姐呢!

要不是史家老爺太太一直打定了主意是要招贅的,按著史家的家底門楣,早就被人踏破門檻了,哪里至于要女家這么死急白賴的上門求親的。

姚氏自然不會把正在同左家議親的這樁八字剛有一撇的事體,說給如今在她眼里已經粘上了“沒頭腦”三個字兒的姚舅娘聽的,只是一口咬定了不合適。

姚舅娘卻是不肯罷休的。

就試探地詢問道:“大姑奶奶是知道的,我這嘴笨口拙的,或是有哪里說得不妥當,大姑奶奶可別跟我一般見識。那史老爺家,確實不錯,史大姑娘亦是知書達理的,真真的良配。要不是真心看著好,我也不會來張這個嘴兒討人嫌來的。”

說著還道:“要不,咱們兩家見一見,不都說聞名不如見面么,大姑奶奶親自見了,就知道我這話再是不錯的。”

姚氏本就對那史家,甚至于姚舅娘都頗為警惕的,這會子她越是用力,她這心里就越是沒底兒,咬死了不松口。

姚舅娘失望地不得了,匆匆同秦老娘打了聲招呼,就家去了。

姚氏看著,就抽空回了趟娘家。

卻是先去的姚老太太的屋里,把自己不同意姚舅娘說合的這樁姻緣的根本緣由告訴給她聽:“那史家,我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卻不是甚的良配。我聽我家二叔說,史家的木排行里,自打今年開年后就常有大筆無中生有的賬目出入。我不管他們家孰是孰非,是不是同族里鬧翻了,又使的甚的心眼子,我家卻是背不起,也不能背這樣的鍋的……”

姚老太太聽了半晌無語,姚氏看著不由緊張了起來,蹲下身子給老太太順氣,姚老太太就握緊了她的手,朝她頷首道:“你說的對!宗族傳承何等大事兒,豈容兒戲,就算招贅,房產田地也須得回歸宗族,她活到三十歲,竟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

姚老太太說著又幽幽嘆出一口氣,悔恨道:“是我想岔了,總想著有我在一天,這家里就出不了亂子,可人心總是思變的,何況我已是這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年……早知當初,就該同你婆婆似的,早日放手叫他們自去摸爬滾打的,可時至今日,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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