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人駕到

第十章 狗咬狗(二)

范大人也不知道增壽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按理說這里可是九門提督府,外人不得置喙。只是增壽是宗室,再加上他有功于此案,范大人不知他要做什么,也不吭聲。

羅凡道:“你不得胡鬧。”

增壽不說話只冷冷地盯著李大毛身后。

李大毛聽增壽這么說,覺得后脖梗子一陣冰涼,忍不住伸手去摸,增壽道:“對,你的感覺很準,她對著你脖子吹風呢。”

陳婆子兀自嘴硬:“你是何人,方才就胡言亂語,此刻竟然在公堂上喧嘩,大人,奴家求大人秉公執法,將這人趕出去。”

“你敢抬頭看著我了?不怕你臉上的香粉再掉二斤,沖成一片溝壑?”增壽似笑非笑,眼中閃著揶揄的光。

那婦人急忙低下頭去,羅凡在一邊看得真切,那婆子滿臉果然黑一道白一道紅一道,格外可笑。

羅凡心里一動,忽然明白為何增壽輕飄飄地在那婦人耳邊嘀咕一句,她便老實地低下頭去。

增壽見羅凡若有所思,故意湊到他身邊低聲道:“都說媽媽愛鈔姐兒愛俏,可是大家都忘了,這媽媽也是從姐兒變老地,”

羅凡冷冷地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彷佛沒聽見。

陳婆子低頭不語,還在頑抗,李大毛已經癱軟在地,滿臉死灰,嘴里不住嘟囔著:“報應,報應,這都是報應,舅母,這是咱們的報應。我知道了,為啥昨晚我被這個公子抓到,是小環,是小環告訴你的對不對?”

他看向增壽,臉上有惶恐也有說不清的期盼。

增壽點點頭,李大毛長出一口氣:“大人,小人愿意將一切都講出來,絕無隱瞞!”

杜家兄弟一起喊道:“混蛋。”

陳婆子則罵了一聲冤孽,閉上眼睛,嘴里喃喃自語不知在嘟囔什么。

李大毛跪行了幾步,上前來將自己和舅媽的勾當原原本本講了出來,期間那陳婆子一直低著頭,有時候低聲咒罵幾句,有時候嘟囔道:“怎么可能,木頭人死了還能有血性不成?”

原來這李大毛的舅媽做了半輩子牙婆,經她手賣出去的人不計其數。

這城里的牙婆是分兩種的,有的專門走有錢人家的路子,往宅門里送使喚的人,也有一些做下三濫的活,將男孩子女孩子送到堂子里去。

但不管做哪方面的,都講究一個守法:買賣人口是可以的,但那需要雙方自愿,你不可能逼良為娼,更不能誘拐他人。

這李大毛竹筒倒豆子,說他舅媽陳婆子一直都在做逼良為娼的事。

其實類似這樣的話,昨晚羅凡對他用刑時候他已經說了,今天說的是非常詳細,有理有據,能叫出幾個人的名,說誰誰賣了多少銀子,被送到哪里,說到最后提到這個小環,說是被陳婆子害死的,直接埋陳婆子家后院了的一棵棗樹下面。“都怪我,我是在城郊遇到小環的,她跟著父母一路乞討到京城投靠親戚。想不到親戚犯了事,全家被流放,小環的父母又驚又氣,一病不起接連去世,小環孤身一人在旅館門口哭。”

增壽看著李大毛,這個男子相貌還算端正,眼中有淚花閃現,講述事情時渾身還在顫抖,在范大人看來。此人是有悔過之心,但增壽看的清楚,在李大毛身后,一個舌頭伸出,眼睛鼓鼓的姑娘對著他脖子一點點吹氣,正是被陳婆子害死的小環姑娘。

他這邊講,陳婆子跪在另一邊低頭駁斥,直到他說出小環被埋在棗樹下,陳婆子頹然倒地,渾身癱軟,說不出一句話。

“羅參將,你現在帶人去陳婆子家尋找小環的尸骨。”范大人命令道。

羅凡應聲就走。

陳婆子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嗚咽出一句:“大人饒命啊,不是奴打死的,奴冤枉,她是自己尋死的。。”

“你逼良為娼,還行兇殺人,我可饒你,那些被逼迫落入火炕的童男童女,被你打死的小環,他們會不會饒你?國家律法豈可饒你?”范大人怒斥道。

陳婆子只是個市井牙婆,如何見過這等場面,趴在地上,肥腚撅得老高,也顧不得臉上紅粉沖刷的溝溝坎坎,不住地哭。

李大毛和小環,開始是個俗套的英雄救美的的故事。小環姑娘一個小孤女,哭泣時候被幾個不壞好意的人盯上,其中就有這個李大毛。

李大毛相貌長得還算端正,走過去詢問了情況,就二話不說幫小環發送人。小環也是不諳世事,見他比周圍人看著體面些,認定他是好人,便將爹媽剩下的那點銀子都交給他,沒想到最后銀子被花個干凈不說,還欠下李大毛二兩銀子。

“兩副薄棺材就要這么多錢?”小環嚇了一跳。

“什么叫薄棺材,我可是真心實意幫你忙,呶,還有墓地的錢啊。”

“墓地?那不是荒地嗎?誰都能埋在那?”

小環姑娘此刻才察覺到自己可能落入一個陷阱。

但她又能如何呢?當初身邊環繞的那幾個人都是打她壞主意的,李大毛還算是其中相貌堂堂的一個,若是被那幾個人騙……后果更是不堪設想。

小環心知自己這是沒有辦法清白脫身了,索性開誠布公詢問李大毛到底是什么打算。

“你跟了我吧,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嬌嬌。”

他說出了心里話。小環答應跟了李大毛,但說好了必須要正經婚嫁,她是要光明正大的嫁給李大毛。

李大毛滿口答應,猴急的等不及,拉著小蝶就半推半就直接做成了好事。

聽到這里,陳婆子啐了一口:“你這殺才,倒怪罪我害了小蝶,明明是你家里有老婆卻還拐騙良家女子做外室,事發后又找我想辦法,都是老身我心軟,念著親戚情分幫了你,將小環留在我這里,被一個大官人看上要買回去做妾,你死活不聽我的,非說小環和那大官人有私情,帶著你那狐朋狗友對小環……又……哼,最后是我下手重了點,不是那狐媚子勾三搭四還想報官,我會如此?冤有頭債有主啊,大人!”說完砰砰砰磕頭,“大人啊,這李大毛是個白眼狼,他的話不足信啊。”

“是啊,是啊,一切都是他出謀劃策,我們兄弟是傻子,啥都聽他的,大人,這都是他主使的。”

杜家兄弟也紛紛磕頭。

狗咬狗一嘴毛。

這一干人等,當初是因拐騙偷盜良家男女的利益鏈接到一起。李大毛和杜家兄弟在市面上尋找獵物,一旦發現有落單的年輕男女,便用錢財美食等等誘惑,將人拐到陳婆婆哪里,再經過陳婆婆手,把人賣到那最下等的地方去。

有的年輕男女,被賣之前還被他們糟蹋,美其名曰調教。

這幾個人見李大毛什么都說,索性也就一五一十的將一切都講了出來,當然言語間也都是拼命為自己辯解,竭力將罪責都推到李大毛身上去。

范大人捻著胡須,聽他們互相推諉各自狡辯,一邊的師爺手不停地忙活記錄著,范大人眼光一瞥,見增壽傻愣愣地站在那,兩眼發直,不知在想什么,心里忍不住嘆口氣:過去滿城的人都說這誠親王府的六爺是個紈绔,有名的霸王,今日一見此人相貌好,長身玉立,頗有幾分皇家氣派,可見這世上的傳言也都是三人成虎的,只是此人時而呆呆傻傻,還有那小環姑娘的事情,也不知他是從何得知的。若是從昨晚出事便一心搜羅,此人的手腕和心機都堪稱深不可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