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嫡

第五十五章 你要替趙世子當擋箭牌

蘇白芷平安地從皇宮那個充滿誘惑力的大牢籠里出來了。

在御花園的那一角涼亭里,在蘇白芷隱晦地向大歷朝的皇帝,那個威嚴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攤牌了之后,從那時候開始,那個涼亭中,只剩下她,和皇帝,兩個人。

袁公理所當然地被皇帝揮退,連同一直被皇帝看做親信,留待在身邊伺候的那位公公,一同被皇帝揮退出了涼亭。那個公公,蘇白芷甚至連他的名諱都不知道。銅雀和阿蠻原本就被攔阻在河對岸,她們連靠近涼亭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提進入涼亭,面見當朝的圣上了。也就沒有被皇帝喝退這一回事了。

在這個并不起眼的涼亭里……,至少這樣子的涼亭,在這個御花園里,就有十幾二十座,具體多少,那也只有這御花園的管事知道了。就是這樣一個不大起眼的涼亭里,蘇白芷從皇帝的嘴里,聽到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確切地說,這并不是一個消息,而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當聽完這件事情的時候,蘇白芷終于知道,皇帝為什么要召見她,……為什么,偏偏是她!

猜測永遠是猜測,在沒有被證實之前,它沒有任何意義。而蘇白芷,也做了一回高看自己一眼的事情。皇帝用她,是因為她有用,怎么個用法,卻與她所想,完全不一樣。

坐在藤椅上的皇帝,不足四十的模樣,修剪得十分整齊的須發,讓他看起來儒雅不失帝王威嚴。其實他今年已經四十有三,他坐在藤椅上一直說著需要她做什么,怎么做,當說到她要配合的對象的時候,皇帝頓了頓,自顧自拿起石桌上的茶杯一口飲進,似乎解了渴,眼眸深處閃了一絲猶豫,“你要配合的是趙家小子。”

蘇白芷看懂了皇帝眼底的猶豫,她再次挺直了腰背,溫馴地低著頭,沒有指天發誓,只是十分肯定地說道:“陛下說的是趙伯陽趙世子吧。臣女明白了,這次的徹查中,臣女是被放在明面上,迷惑所有人的餌,他才是這次陛下徹查中真正發揮作用的人。說白了,臣女是趙伯陽的擋箭牌。”

皇帝幽深的眼停在她的臉上良久,幽幽說道:“你明白就好。只因此次泊湖論鑒后,你的名聲蓋過趙伯陽,朕此時用你,最合適不過。”

蘇白芷眼神微動,心底泛過一絲冷笑。皇帝這話的意思就差明著說,因為你蘇白芷的自己在泊湖論鑒中搶了所有人的風頭,這段時間里,名氣一時無兩。朕表面用你,正好可以迷惑那些人,讓那些人放松防備,方便趙伯陽查賬取證。

她心里不以為然,面上絲毫不顯。配合著皇帝,“臣女明白了。臣女且在家候著陛下旨意。”

皇帝似乎對于蘇白芷的溫順十分滿意,點點頭,讓蘇白芷退去,卻不經意掃到那么安靜溫順地仿佛不曾存在的少女肩膀上,一處觸目驚心的血紅印了出來。

“慢著。”皇帝原是不想管這樣閑事。只是這么一抹鮮紅,如同落紅一樣嵌在少女的肩膀上,怎么看怎么都覺得不同尋常。又一想,好歹之后還要用她做事。皇帝瞇了眼開口:“那是怎么回事?”

蘇白芷不明所以,順著皇帝保養得意的手指指過來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肩膀,不禁瞳孔一縮,既訝然這具身體的素質奇差無比,又有些無奈地淡笑著搖搖頭。

她這從容笑著搖頭,落在皇帝眼底,反而起來好奇之心:“是受傷了?朕宣太醫來瞧瞧傷?”

蘇白芷聞言,抬了抬頭,溫馴地沖著皇帝搖了搖頭,口中卻不給面子地直接拒絕:“臣女沒事,不過是被只眼盲的瘋狗咬了一口。無妨的,謝陛下關心。”

皇帝卻愈發感興趣了,就這說話的一會兒,眼前少女肩膀上,那一圈鮮紅又向擴張了好大一片。這樣的傷勢下,能夠挺到現在而面不改色。……皇帝忽然有些佩服眼前這個瘦弱跟竹竿一樣的少女了。

“你和你祖父像。很像。朕一直遺憾,蘇老將軍子孫脈中,再無人能夠承襲蘇老將軍的魂。朕今日見到你,高興,很高興。朕為朕還有蘇老將軍高興,想必老將軍知道,也會喜極而泣的。不為別的,只為蘇家,他想必也會喜極而泣的。”

蘇白芷肩膀一僵,張了張嘴,她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商了。怎么就聽不懂面前這個一向威嚴的皇帝剛剛說出口的話。每一句話都聽得懂,合在一起,卻摸不著頭緒。

但她不想多問,想要告退的時候,皇帝忽然問道:“既然是眼盲的瘋狗咬傷的,一定很痛吧。”

蘇白芷眼神微閃,陽光映射下,波光繾綣,她緩緩開口,輕聲應道:“是啊,痛呢。被撕扯下好大一塊肉,差一點點就一命嗚呼,這么大的傷痛,怎么能夠不疼呢?”蘇白芷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耀人眼的泛著幽光,“陛下,臣女求您一件事兒。”

“說。”

“陛下吩咐臣女的事情,臣女定當竭盡所能完成。若是臣女最終能叫陛下口呼三聲‘好’,陛下請賜臣女的母親一品國夫人。”蘇白芷想過,白氏一品國太夫人,唯有林氏身上有誥命,且等級并不低于白氏,蘇白芷才能放心,林氏對上老夫人白氏,不會成了手無寸鐵的稚嫩嬰孩。

皇帝頓感訝異:“你要為母求誥命?朕記得你父是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你母雖無功,但這一回為蘇家誕下嫡孫,按理,你父可以上奏朕,為你母求得蔭庇。卻不知,你為人子女,怎地越俎代勞,為母求誥命了?”

當提到蘇朗明的時候,蘇白芷眼底一閃而逝的厭惡,還是沒有逃得過皇帝幾十年朝堂練就的一雙毒辣的眼。

“無他,蘇家女,為母爭光。我若為男兒,文能啟乾坤,武能定天下。必定沙場點兵,學祖父,保衛家國,為大歷皇朝戍守邊境,震懾天下。”

皇帝不以為然笑著提醒:“可你是女兒身。”

蘇白芷啟唇而笑:“是,我是女兒身。所以我要成為這天下第一女武侯。陛下,您且看好,十年后,大歷朝的邊疆,由我來守。”

皇帝被震得張口結舌。他死命按捺住心里多年不曾涌起的熱血狂潮,面對面前這個渾身瘦弱沒有幾兩肉,卻雙目熠熠生輝的少女,他覺得就像當年他面對著母后,母后說:“易兒,你可要親眼看著,今夜母后如何為你剪除逆黨,為你殺出一條帝王路。”天亮的時候,母后手提金刀,指著那張他日夜渴求的金色龍椅:“易兒。母后做到了。今后如何坐穩那張屁股下的椅子,就靠易兒你自己了。”至今,他還記得那一夜,他的身體里,從頭到腳,血液都在沸騰,不曾止息。這種感覺……,久違了。

直到少女悄無聲息離開了,涼亭中的皇帝,依然陷入追思。半晌之后,才幽幽望向少女離開的方向,喚了一聲:“張好。”就有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單膝跪在皇帝面前,頭也不抬,像個木偶,聽從主人的命令。

“查一查那只眼盲的瘋狗是怎么回事。”叫做張好的黑衣人,微微一頷首,涼亭里響起一聲粗噶的聲音:“屬下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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