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貴

第12章 求助

鳳鳴舞可從來都不是個好性子的人,既然比不得人家那花錢不手軟的豪氣,自然便想在別的面上找回場子來。

就與當年的趙幼君一個樣兒,鳳鳴舞碰上讓自己心氣不順的人,首選的出氣方法便是動手。

看著錢小姐那云淡風輕并不以花了如此多銀子而為榮的臉,鳳鳴舞只覺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下去,“嗷”的一聲便沖著錢小姐撲了過去,修剪得尖利的指甲更是直接往錢小姐臉上招呼,明擺著就是想抓花錢小姐的臉。

京城的女兒家都以文秀為美,就算有稍微活潑些的,也只是相對來說,像鳳鳴舞這種動不動就撲上去與人廝打的,在場的夫人小姐們別說親眼見了,便是連聽都沒聽過。

不過,今天鳳鳴舞就給她們上了這生動的一課。

還別說,鳳鳴舞這出人意料的舉動倒真把錢小姐嚇了一大跳,不過,錢小姐帶來的丫鬟們反應不可謂不快,幾乎是鳳鳴舞撲過來的那一瞬間,那幾名丫鬟便迅速涌上前將錢小姐護在了身后。

然后,一堆丫鬟拉的拉,扯的扯,鳳鳴舞便是有四只手也得不敵啊。

而另一旁,趙幼君方才沒能拉住鳳鳴舞,讓她撲了過去,不過她想著打了也就打了,便沒有再阻止鳳鳴舞。

可這時,眼見吃虧的變成了鳳鳴舞,趙幼君又如何能忍,招呼著她帶來的兩個丫鬟就加入了戰團。

這一番變故,可真是看得圍觀的人一個個的瞠目結舌。

自從當年的清平長公主薨了之后,這二十年來,滿京城也沒見過這種事啊。

也是活該趙幼君倒霉。

趙幼君到底年紀要大了些,手上力氣自然不是這些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比的。一沖進去之后就把錢小姐帶來的一堆丫鬟中的兩個狠狠收拾了一通,其中一個丫鬟的指甲不知道磕在哪斷開了,趙幼君往她臉上打過去的時候,那丫鬟下意識的就抬手擋著臉,粗糙尖銳的指甲斷裂處往著趙幼君頭上的幕籬一劃一扯……

輕微的一聲哧響之后,幕籬上的白紗便變成了條狀。

趙幼君極力遮掩的容貌,就這樣暴露在眾人面前。

只一瞬間。偌大的鳳儀軒里便變得鴉雀無聲。然后便是一聲長過一聲抽氣聲。

“清平長公主!”

有人失聲驚呼道。

靜默之后便是乍然的喧嘩,聯想到之前的流言,那些認識趙幼君的夫人們眼中或震驚或了然。

即使是仍在氣頭上的鳳鳴舞。這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推開人群回到了趙幼君身邊。

這時的趙幼君腦中一片空白,滿心都是身份暴露的無措感,反射性地抓住鳳鳴舞的手便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鳳止歌看著面現絕望的趙幼君。揚唇嗤笑道:“人家還真沒說錯你們,剛進京也不打聽清楚就急著與人斗富。知道那位錢小姐是誰的女兒嗎?”

聽鳳止歌提到錢小姐,趙幼君和鳳鳴舞現上都現出恨恨之色。

這母女倆都不是會自省的人,在她們看來,趙幼君之所以會暴露身份。全都怨這個錢小姐!

“好歹你當初也是個長公主,該不會不知道大武朝的戶部尚書是誰吧?”說到“長公主”幾個字時,鳳止歌絲毫不掩面上的嘲意。

聽鳳止歌提起戶部尚書。趙幼君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跟著便是懊惱。

大武朝的戶部尚書姓錢,錢家乃是前朝首富,后來亂世來臨,天下狼煙四起,當時錢家家主看出前朝應是維持不下去了,便十分有遠見的斥了巨資支持那時已經初露崢嶸的趙天南起事。

可以說,趙天南最后之所以成功謀得天下,除了有寒家舉族相助之外,錢家在金錢上的資助也是功不可沒。

大武朝建立之后,趙天南想請錢家那位極有眼光的家主入朝為官,卻被錢家家主婉言謝絕了,道是自己只是個喜歡做生意的商人,如何能做得了官。

趙天南也沒有逼迫,直接指定了錢家為皇商。

后來,大武朝初開科舉,其中的探花竟然就出自這個錢家。

趙天南大喜,破格擢升那錢探花至戶部尚書,在當時不知道驚掉了多少人的眼球。

許是緣于家族的天賦,這位錢尚書不僅文采了得,便是管帳也是一把好手,大武朝的戶部硬是被他管得井井有條。

歷來戶部這等油水十足的地方最易滋生貪腐,可有著錢家的背景,這近二十年來,即使是恨不得將眼睛珠子都放在這些官員身上的御史,也從來沒想過要參錢尚書貪腐。

出身大武朝首富的錢家,錢尚書還用得著貪腐賺點小錢?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趙幼君和鳳鳴舞在鳳儀軒遇到的那位錢小姐,便是錢尚書的侄女,乃是錢尚書嫡親二弟的嫡長女。

錢尚書是錢家嫡長子,但他既入朝為官,自然不可能再接掌錢家家業,于是早在許久之前,錢家未來家主之位就已經內定由錢家二爺接任。

前些年,錢家老爺子年事漸高不能擔負家族事務的重荷,便將錢家交到了錢二爺手里。

這位錢二爺為人十分精明,做起生意來比之老爺亦絲毫不落下風,平時待人雖然和善,但有一個全京城人都知道的毛病,那就是護短!

錢小姐乃是錢二爺第一個孩子,錢二爺難免就多寵了些,而錢二爺寵女兒的方式,就是給銀子。

用錢二爺的話來說,錢家的女兒,就算其他的比不過人家,難道比銀子多還能輸了?

所以說,趙幼君母女輸在錢小姐手里,著實是不冤。

趙幼君此時的心情,套用一句后世的歌詞,最后知情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趙幼君是真的欲哭無淚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重回京城第一次出門,居然就因為與錢家人比富而被暴露了身份。

只能說,不作不死

鳳止歌睨了趙幼君和鳳鳴舞一眼,“不管你們現在怎么想,總之,你們只要記得,不管你的身份有沒有被傳開。對侯府來說都沒有什么影響。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你也只有這一個晚上的時間,到了明天。你猜猜看,清平長公主在鳳儀軒露面的消息,會不會傳得滿京城都是?”

話一說完,鳳止歌便轉身離開了這偏院。

鳳止歌走后。趙幼君呆坐了半晌,才總算是回過神來。

就如鳳止歌所說。她的時間確實是不多了,若不能在今天的事傳出去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說不得她就真的只能走那條死路了。

振作起來,趙幼君找來筆墨。動作迅速的寫了一封信,仍像上次那般買通了侯府的下人送了出去。

趙幼君的信是送往安國公府的。

這封信一路送到安國公夫人周語然的手上,差不多已是一個時辰之后了。

夜色漸濃。周語然拿到心腹嬤嬤送來的這封信,心中很是驚訝。

前不久威遠侯府剛進京時。她就已經收到過一封來自趙幼君的信,怎么上次之事還未了,趙幼君就又送了信來,而且還是已經入夜的時候,難道是有什么急事?

這樣一想,周語然面上便帶了些凜然。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國公夫人這些年來極得太后的喜愛,隔三岔五的就被太后召進宮去陪伴。

可沒有人知道,周語然之所以能得了太后的歡心,都只是因為她一直在與湖州的趙幼君聯系。

太后召她進宮相陪,也只是為了知曉趙幼君的近況。

周語然看得十分清楚,別看她現在似是很受太后喜歡的樣子,可這一切都是因為中間有個趙幼君,所以每次趙幼君一來信,她都會及時進宮將信拿給太后看。

在周語然眼里,趙幼君就是她與太后之間的紐帶,若是沒了這紐帶,以太后那涼薄的性子,又豈會多看她一眼?

所以,接到這封信,周語然立即摒退左右,借著燭光看起信來。

待將信上內容看完,周語然面上已經帶了些凝重,還有厭煩。

是的,就是厭煩。

雖然周語然對待趙幼君的事向來慎重,可這并不代表著她就有多喜歡這個表妹,正好相反,私心里,周語然十分不齒趙幼君。

周語然自己是被當初的那門親事所累,所以不得已之下嫁給了安國公做繼室,在周語然看來,若不是有這一遭,她必定會是最受人矚目的貴婦人。

可瞧瞧她那個表妹,明明有著天底下最尊貴的身份,卻腦子不清醒,非得上趕著與人做妾。

這也就罷了,好歹出身皇家,卻還連侯府里一個不受重視的正室和嫡女都拿捏不住,如今回京了還同樣被人壓得死死的。

這一切都讓周語然十分看不上。

可看不上歸看不上,除非她不想再維持與太后的關系了,否則她就必須得替趙幼君做些事。

真是個煩人精!

一邊腹謗著,周語然一邊吩咐下面的人準備車駕。

她要進宮面見太后

這時已經入夜,京城已經實施夜禁,普通百姓是斷不敢在此時在外行走的,萬一被抓住少不了就要受些皮肉之苦。

周語然后里有太后給的令牌,為的就是怕遇見如今這種特殊情況。

對趙幼君這個女兒,太后可算是考慮到了方方面面了。

當然,這也是最讓周語然不忿的一點。

這些按下不提,周語然匆匆換了身衣裳,待下人準備好了車駕,上了馬車便朝著宮門駛去。

有了太后的令牌,周語然這一路自然是暢通無阻。

太后這時本已就寢,但一聽下面來人稟告安國公夫人入了宮,立即知道定是趙幼君那里出了什么事,一個翻身便坐了起來,動作之利落完全與她那七十往上的年紀不符。

一見到匆匆進到慈寧宮的周語然,太后顧不得其他。遣退了宮人便抓住她的手便連聲問道:“是不是清平那里出事了?”

過了二十年,即使“清平”這個存在早已隨著清平長公主的“早逝”而不復存在,可太后每每和周語然提起趙幼君,仍是喚的她的封號。

就仿佛,只要這樣,趙幼君就仍是從前的長公主一般。

周語然早就知道待人嚴苛刻薄的太后,只要遇到與趙幼君有關的事就會格外的反常。倒也不以為杵。一邊將那封信遞給太后,一邊低聲說與太后聽。

太后將事情始末了解清楚之后,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若說是從前。她還有自信只要自己出面,趙天南定會維護趙幼君。

可是,自從上次趙天南撂下那句話就走了之后,她總覺得她這個皇帝兒子待她比往常淡了許多。她很懷疑,自己說的話是不是還如往常那般管用。

但是無論如何。趙幼君都是太后心中最寶貝的人,她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唯一的女兒走上死路呢?

于是,太后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裳,將周語然留在慈寧宮。便匆匆帶了兩個宮人去了乾清宮。

周語然獨自在慈寧宮里枯坐,初春的夜仍帶著寒意,沒過多久她就已經渾身冰涼。不過這可是在宮里,她也只能強自按捺住。

許久之后。太后終于回到了慈寧宮。

周語然猜不出太后同皇上說了些什么,但隱隱能看出太后面上的不郁之色,她也沒多問,恭敬的向太后施了一禮,靜靜地等著太后的吩咐。

看到周語然,太后稍稍舒緩了下面上的冷色,然后向周語然招了招手,在她耳邊低聲輕語了幾句。

周語然聞言點點頭,然后在太后的示意下出了宮。

直到走出宮門,周語然才面帶不忿的握緊了雙手。

趙幼君不過就是有個好出身,就她那蠢笨的腦子,憑什么事事有人給她擦屁、股?

不過,再如何不服氣,周語然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一回到安國公府,就立即修書一封,著人送去了威遠侯府。

來自安國公府的那封信仍是送到了侯府的那道小門處,看門的門房本已被趙幼君用金錢買通,在趙幼君看來,收到了信,這人必定會第一時間送給她的。

那門房確實在得了信的第一時間往府里走動,可是他去的方向卻不是趙幼君所住的偏院,而是鳳止歌的流云閣

輕輕敲響流云閣的院門,那人將信遞給開門的婆子,然后便靜靜地立于門外等候。

流云閣里,開門的婆子駕輕就熟的將得來的信交到值夜的半夏手里,然后喜滋滋的拿著賞錢退了出去。

半夏看了手中的信一眼,輕輕一笑,轉身進了屋。

已是夜深,鳳止歌卻尚未就寢,而是倚在床頭等著什么。

接過半夏遞過來的信,鳳止歌抽出信紙晃了幾眼便丟到一邊,“趙幼君可真是好命,有這樣一個如此為她著想的娘。”

半夏撿起信紙細細看了,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咱們不妨在其中添把火。”鳳止歌纖長嫩白的十指在床沿上有規律的輕輕敲擊,隨后吩咐半夏準備筆墨。

半夏依言送上文房四寶,但心中到底好奇,一邊磨墨,一邊忍不住問道:“不知主子想要怎樣做?”

鳳止歌輕聲一笑,卻是沒有回答,而是提筆蘸墨,鋪開一張信箋紙便在上面寫了起來。

當年的寒素,其聰慧可是連寒老爺子都贊嘆不已的,不過是模仿旁人的字跡,又能算得了什么?

沒過多久,鳳止歌便停筆,沖著信箋上未干的墨跡吹了吹,然后遞給半夏。

半夏接過信紙,待看完上面那寥寥幾行字,便不由充滿嘆服地看向鳳止歌。

“行了,讓人把信送過去吧,估計她該等急了。”

她,自然指的便是趙幼君。

半夏依言退下安排。

流云閣外,仍是那個沉默的門房,拿到那封信便朝著趙幼君住的偏院而去,避開正在打磕睡的守門婆子,親手將信交到了趙幼君的心腹王嬤嬤手里。

就如鳳止歌所說,趙幼君確實等急了,這段等待的日子對她來說無異于是最大的折磨,既希望早點得到回信,又害怕得到的不是她想要的回信。

收到這信,趙幼君心頭先是一松,然后又是一緊,凝神吸了一口氣,這才抽出了信紙。

幾息之后,將信中內容看完,幾乎是立刻的,趙幼君渾身都輕顫起來。

“不,不會的,母后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信紙從手中滑落,趙幼君再也站不住,幾乎要軟倒在地。

王嬤嬤見狀駭了一跳,連忙扶著趙幼君坐到椅子上,連聲問道:“夫人,您這到底是怎么了?”

若說侯府里還有一個人仍把趙幼君當成夫人來看,那便是王嬤嬤了。

安置好趙幼君,王嬤嬤撿起落在地上的信紙,待看清之后,也跟著倒抽了口氣。

王嬤嬤好歹要鎮定些,沒有像趙幼君那般立馬就沒了精氣神,但也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趙幼君多年以來一直與周語然保持通信,無論是趙幼君還是王嬤嬤,當然相信周語然信上所說。

王嬤嬤從當初的趙家跟著進了宮,她很清楚太后有多寶貝這個女兒,可為何,太后如今會冷下心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