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140章 美人怒

明清時皇宮里飲用的是西郊玉泉山的泉水,每天子夜時分,北京城關城門后,給皇宮送水的水車都要從西直門進城。西直門因此俗稱“水門”。

錢卿瑛在北京城給家人置辦的府第就是在西直門附近的富商圈子,官僚居住的地方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

今日倒好,沒有三朝回門,錢陳群卻帶著陳氏,錢卿璇從西直門抄近道先一步趕到了此處,偏皇家警衛森嚴這片地界還不許普通人隨意走動,自報了家門也只得在門房處坐等。

這也是錢卿瑛拒絕禟登門的主要原因。

“母親,大哥,姐姐,你們久等了吧。三哥什么時候回的寧波府?”錢卿瑛見了家人縮在門房的小間里,不由酸澀的淚光盈動。

“瑛兒……”陳氏聽說禛是陪另一個妾三朝回門去了,自己的女兒卻被打發放逐到郊外的莊子上,一路上都在哭,好不容易止住,見了人又忍不住了。

錢卿璇也只是看著錢卿瑛,紅著眼眶,轉過頭頻頻拭淚。

錢陳禮打圓場道:“哎,三弟昨日才動的身,說非把原先得用的下人都拉回京城來,跟在你身邊時間短的都靠不住,現在才知道他有了一回先見之明。家里兩個小娃鬧騰的要跟來,哥沒讓。剛才那位爺也是黃帶子怎么叫你九小姐?”

錢卿瑛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才笑道:“一家人見面理應是高興的事,咱們這是做什么!此處非說話之地還是先進莊子再說。”

皇莊很大,一望無際,主要由田地、牧場和一部分山林組成,進了大門沒走幾步就要坐馬車。

設了大門只為了方便管理人員進出,莊內的管理人員大多由宮廷直接委派管莊太監管理﹐另有官校﹑莊頭、家人等數十人,除此之外就是劃撥給阿哥們的包衣奴才。

他們探頭探腦暗地打量這個第三天就被遠放到莊子里來的可憐人。見了真人又暗自咂舌這樣的美人兩日就失了寵,是要說世事無常呢還是爺們變心之快呢。

進了堂屋,揮退了眾人。錢陳禮說的第一句就是:“大哥錯了,沒想到那人這樣對你。”

錢卿瑛搖頭,云淡風輕道:“今日境遇實乃我自己所求,若是嫁與別的皇子,眼前定會好過這個處處守禮制的四貝勒,會偏心的疼寵我一段日子,不會放縱福晉到這個地步。可時間一久總歸是殊途同歸的,在見了他給福晉的權限后。我對他算是徹底死心了,我總不能只聽幾句甜言蜜語的空話,任人予取予求完了。還得砸斷了脊背在面上繼續成全別人。”

平常一直文文靜靜不發表意見的錢卿璇突然出聲道:“是該這樣,妹妹千萬別走姐姐的老路,以為退讓就有人能記得你的好,最后面子里子一樣沒留下,硬生生的打斷牙和血吞。”

陳氏聽完就用力的捶打錢卿璇的背。哭道:“你不是一直說婆家對你還好的嗎?當初哭著跟你弟弟妹妹鬧,死活不肯退婚,你倒是爭氣點啊,怎么不把日子過好,回家還黑了心肝的瞞著我們。你妹妹這樣,你又這樣。這不是拿刀戳娘的心嗎?”

“太太,我錯了,錯了呀!”錢卿璇撲通一聲跪倒在陳氏跟前懊悔不已的失聲痛哭。

母女兩人哭成一團。

錢卿瑛和錢陳禮無力的坐在凳子上。愁緒百結,如今錢卿瑛自身難保,官場里又沒人,哪里對付得了遠在東北的蕭彬義。

錢卿瑛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交代道:“你們別哭了。眼前這一陣是沒法子可想了,要先和八爺、九爺搭上線。”

錢陳禮沉吟了一聲:“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大姐你要說清楚是想達到什么目的,別到時候蕭家人一求一逼,你就后悔了,哭鬧著要家里收手,那時候人情撒出去了銀子撒出去了,你那樣做就是砍妹妹的大腿骨。”

錢卿璇收了眼淚,點頭道:“這個我曉得的,這些年若不是有家里置辦給我的產業,還有家里的名頭撐著,我早就活不下去了。要是再把家里給毀了,我和茜茜就沒活路了。”

錢卿瑛取出紙筆來一邊簡略的畫了合作關系圖,一邊簡單的說了自己的構想:“那既然都說開了,姐姐暫且也別回東北了,咱們要為將來在京城立足好好籌謀。很明顯的九爺一路的是看中了咱們的財力,咱們要借的是皇子們的權勢人脈,這點上讓步要大,讓他們嘗到了甜頭念念不忘,就等于套上了馬籠頭,經營方面肯定是交給咱們的,咱們的自由空間就大了……”

“那海鮮樓是和他們合作,那養鹿的莊子呢,還辦不辦,要和誰合作?”

錢卿瑛起身到門外張望了片刻,才回頭關上門壓低了聲音道:“養鹿那個不能和任何人合作,只能承包某個阿哥的皇莊,這是要長久經營不容朝令夕改的事!京里風云變色,那些阿哥說倒就倒,他們倒了,咱們的鹿就該有人打上門來收繳強殺了,那還了得。承包莊子不一樣,散伙了,咱們把韁繩往鹿脖子上一套,一趕,到了新地方一圍上籬笆,搭上草棚子,齊活!”

陳氏和錢卿璇雖聽不大懂,也被這機靈狡猾的打算說笑了:“妹妹要是算計起人來,那是穩賺不賠的,咱們總算能安心睡好覺了。”

一家人笑了一場,錢卿瑛摸了摸肚子,恍然道:“我說怎么總少了什么呢,原來是到了飯點沒開飯。晚上西直門雖然開著,終究是夜路難行,家里又有人照應著,都別走了吧,在這歇一宿明日傍晚再走。”

陳氏猶豫道:“煙兒和茜茜倒是不用愁了,可這皇家的莊子咱們能歇這過夜?”

錢卿瑛指了指外頭的侍衛淡淡道:“不礙的,他們會和莊子上說的。”

錢陳禮怕錢卿瑛煩悶寂寞,就開口拍板了:“行,不就是住一晚田莊嘛,還能蹭壞了皇家的地皮?!晚飯都有什么菜,不會缺東少西的開不了火吧?”

錢卿瑛搖頭笑道:“再怎么說也是皇莊,下面的人自己吃穿用度也是不凡,我又不是真的被貶出府來的,還能短了我吃喝!俗話說,熱吃鴨子涼吃雞。秋天炎熱干燥,鴨肉性偏涼,這個時節最適合吃鴨子進補了,玉泉山的水又是出名的好,知道你們要來,我就讓下面抓了莊里的鴨子,用宮里的做法做了全鴨宴,想必是快能開席了。”

可到天黑也沒見人來開飯,錢卿瑛不禁怒氣沖沖的命人叫了侍衛長來質問:“莊子里可是人手不夠支應不開,還是你們爺吩咐的要餓死我了事,都什么鐘點了,還不開飯,廚房到底有沒有準備晚膳?”

侍衛長連連擦汗,忙不迭的解釋道:“是爺一早吩咐下的,要等他來才能開席。”

錢卿瑛失笑:“哈,我這跟他有什么關系,難不成等他在哪個女人懷里睡夠了我才能吃的上飯?!憑什么讓我等他?!我也等不起了,我這就和我的家人到九爺莊子上討口飯吃,想必他家是不會舍不得的。”說完拉著陳氏和錢卿璇往外沖去。

侍衛長苦勸不住,又不敢強攔,眼見著錢家大公子奪過馬鞭駕著馬車,帶著母親和兩姐妹絕塵而去。

十幾個兵勇圍上前去急道:“頭兒,這可怎么辦,主子這么晚了還沒到,又不讓開飯,小的就說會壞事。”

侍衛長把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氣呼呼的啐了一口:“你問我怎么辦?涼拌!主子想兩頭女人都討好,自然是順了姑情失了嫂意!這漂亮女人哪個不要哄,就是八大胡同標致點的姐兒都是這樣,何況這位腰纏萬貫的姑奶奶,路上九爺對她可是殷勤的很,兩人有說有笑的。都一起挨罰吧,能有什么法子。”

說完就看到手下人都在對他眨眼睛,侍衛好奇的瞅著那幾個屬下,不耐煩道:“我說,你們這幫兔崽子這是怎么了?眼睛抽筋了?”

小兵們齊齊哀嘆一聲,耷拉著腦袋,有個膽子大些的出來對他訥訥道:“頭兒,你往后邊瞧瞧……”

侍衛長很聽話的扭頭往后邊瞧了一眼,可就這一眼看過去就瞧見了那被一眾護衛拱衛在中間騎著白馬,面色漆黑的四殿下。

侍衛長已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樣的絕境了,哭喪著臉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奴才,奴才……不是……那……那個意思……”

小兵們捂臉,平時雄糾糾氣昂昂的頭兒,怎么變成了這幅熊樣,這樣的解釋更沒解釋有區別嗎?

“她走了多久了。”禛渾身冰霜冷聲問,旁邊的人不自覺的都打了個哆嗦。

“大……大概……一……一盞茶的時間。”侍衛長有些怔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用被追究了。

禛勒轉馬頭往禟的皇莊去了,不過臨走時輕飄飄的的丟下一句話:“爺回來再問問你八大胡同的各家妓館都去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