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154章 暗處黑手

好說歹說才算讓錢陳群安下心,其實割鹿茸時要是沒扎緊血管一定會出現讓鹿血流滿面的悲慘場面,錢卿瑛自己也不確定割鹿茸麻藥過后會不會還是有痛感,只是理論上如此形容。

錢陳禮等錢卿瑛安撫完錢陳群才道出近日來的憂慮:“幾個家中養過陷阱里存活小鹿的獵戶是尋到了。鹿茸、鹿血、鹿鞭就不用說了,可以直接賣掉,但是鹿胎就需要好方子調配了,藥方不同效果可不是差一點半點,咱們自己沒有辦法,杏林世家秘方又不外傳,只能先將鹿胎賣與藥鋪,再收購成品鹿胎膏,可這一時半會兒到哪找醫術高明又用藥地道的藥鋪啊,時間一久,里面的利潤誘惑不可謂不大啊,還有幾人能夠堅守。”

錢卿瑛想也不想就說:“同仁堂啊,北有同仁堂,南有胡慶余堂。”說完又警覺自己說的不對,開辦胡慶余堂的胡雪巖可是清末的紅頂子商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同仁堂也好像沒聽過。

錢陳群十分驚喜的撫掌笑道:“同仁堂我剛好知道,前些日子聽門房的小廝說他家老娘咳嗽不止,寒夜深更的送急診,一連跑了數家藥鋪都無人接待。到同仁堂時已是心灰意冷,不料他家值夜大夫見是氣管炎帶哮喘,先為他家老娘施針止咳,接著從后院特意栽種的竹林砍來新鮮的淡竹劈開,在炭爐上文火烘烤現熬鮮竹瀝,待竹瀝慢慢滲出,再用草紙濾過,當場讓病人喝下。熬一劑竹瀝就要花一個時辰,卻只收三文錢,同仁堂急人所難,用藥實在。當真難得。”

沒想到歪打正著,到三百年后同仁堂還是金漆招牌,可見是靠得住的。錢卿瑛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開心的說:“真的?三哥可知道他家藥鋪在何處?咱們這鹿要是病了恐怕還得他們幫著治治呢,就不知他們肯不肯。”

錢陳禮眺望廣袤的草場林地,也是情緒高漲:“那我與三弟改日過去瞧瞧,你安心就是。這些時日就在這莊子上加蓋窩棚再挖口大塘蓄水,一邊慢慢的活套野鹿來,這么大的地方起碼能養幾千頭啊。又是皇莊地界有朝廷兵勇把手,沒有宵小之徒敢摸進來,再好不過的地方了。”

錢卿瑛跟著樂呵了一陣。忽然叫道:“糟糕,到現在還沒吃午飯那,這荒郊野外的能吃什么?”

錢陳禮和錢陳群對視一眼也一拍自己的頭笑了:“是把吃飯給忘了。原該在會館里吃完再出來的。馬車上有吃的,咱們倒可以湊合一頓算了,就是下人隨從沒吃的東西,還是立刻得回城。”

錢卿瑛暗笑,才多長時間兩人就和好如初了。真是小孩子脾氣。

將馬車內的吃喝悉數拿出,連同侍衛、太監、丫鬟每人都分了些許,幕天席地邊吃別聊,別有番趣味。

聊著聊著錢陳群又嘆氣:“大姐要回東北去了,蕭彬義又生了個庶子,她卻只有個茜茜。有的煩了。”

錢卿瑛無奈搖頭。語帶澀然:“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大姐想要的夫妻和美,如今可是辦不到。要全盤控制住蕭家才可以啊,我是自顧不暇了,四爺那個人枕邊風什么的根本吹不上,求四爺還不如求皇太子或八爺他們來的干脆呢。”

錢陳禮忽然抬起頭問:“小九,你羨不羨慕小五。”

錢卿瑛神色淡淡。或許做困獸久了,斗志被慢慢的消磨了。她的臉上已經隱隱有麻木之色:“我想沒有吧,總之現在這樣不是我想過的日子。咱們回城去吧,乘著太陽還高,還要去看看幾家雪茄店。”

她擺明不想多說,兩兄弟只能跟在錢卿瑛身后向馬車走去。

“小九,你……”兩人瞪大了雙眼異口同聲的失聲叫道。

“怎么了?”錢卿瑛轉過身順著兩人手指的地方低頭看去,她的身后已染上了血跡,不由呻吟一聲哀嘆,“我怎么這么倒霉,我身邊跟著陳芷和大笠子他們呢,怎么瞞得過去,我不能讓四爺知道我來過這個了。”

“為什么?”錢陳群還傻呆呆的站著。

錢陳禮見多了妻妾此等情況,略略一想就反應過來了,上前一步脫下外袍披在錢卿瑛身上,在她耳邊輕語:“裝暈,大哥抱你上車。”

錢卿瑛應聲癱倒在錢陳禮懷里,閉上雙眼耳中傳來錢陳禮和錢陳群的驚呼聲,接著是侍從慌亂的腳步聲,今日出行不得不提早回府。

從側門回府,被人抬著,穿廊過園,宮燈挑著常年的榮耀,雕欄透出經久的神韻。漆門重地,深院縮天。錢卿瑛覺得回去的路程從沒這樣漫長過,一座建筑無論如何華麗如何堅固,總有褪色和衰敗的一天,何況是人。

進了翠微樓,錢卿瑛才幽幽轉醒:“去把我定做的銅艾灸盒和艾灸條拿來,還有切些稍厚的姜片來。青蘿留下來,你們都下去吧,”她自第一次來潮,到這第二次已隔了一個半月有余,此刻小腹開始隱隱脹痛,若不調理好,日后必受其苦。

艾灸具有奇特養生保健的作用,比針灸安全保守,取穴位要求也不高,用了艾灸盒不但可以防止煙灰掉落燙傷皮膚,還擴大了治療范圍,冬天用著跟暖手爐差不多,十分方便。

“奴婢會悄悄替格格洗了這些的,等晾干后再偷偷送回來,格格安心將養著吧。”青蘿替她換洗干凈,用上月經帶子和細棉紙才拿著染血的衣褲退下去了。

錢卿瑛的臉有些蒼白,笑著對青蘿說:“辛苦你了,幫我把《后漢書》拿來給我打發時間吧。”

“格格哪里的話,都是奴婢份內之事,可是爺那能瞞得住嗎?”青蘿收拾好的東西又憂心的問。

錢卿瑛嘲諷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等下就有人來報爺在府里的動向,我猜定是在幾個女人間游走的不亦樂乎,偏見了誰都是情深似海的模樣,信了就完了。”

報信的人還沒到,禛就到了,錢卿瑛暗暗遞給青蘿一個,你看吧的眼神,斂了諷色,安分坐好。

“好端端的怎么在外頭暈倒了?”禛疾步上前,側身坐在榻上,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錢卿瑛的額頭,不是發熱而是發冷,連手上的溫度也憑空抵了許多。

“快去讓人把地龍和火墻燒熱些。”禛雖衣袍整潔卻難掩形容憔悴,身上難掩藥味和脂粉味,那是十三太保安胎藥和內造胡粉的混合的味道。

錢卿瑛心生厭煩偏過頭去,虛弱的笑道:“北京的冬天又冷又干,妾身覺得鼻腔和咽喉都快干出血了,什么事都沒有,爺不用在這呆著,這里燒艾草的味道太重了,煙熏火燎的,妾身自己休息幾日便會好的。”

禛煩悶的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抱怨道:“宋氏的胎保下來了,從昨晚折騰到現在,爺都沒歇過氣,偏你又病了。”

錢卿瑛自嘲一笑,還是被禛發現了:“你又怎么了?”

“妾身是在想,爺在妾身面前叫宋格格為宋氏,在別人面前是不是叫妾身錢氏,聽起來好像已經刻上了牌位。”

禛搖頭直嘆氣:“你的想法總是奇奇怪怪的,不過你還真說錯了,府里還有叫錢氏的,福晉她們都叫你翠微樓或者錢九。”

錢卿瑛一愣,然后自暴自棄的問了一句:“那妾身要是死在這了,你們不會把我的牌位直接寫成翠微樓吧,那妾身不是一文紙錢都收不到了?到了陰曹地府還得繼續掙錢養活自己。”說完自己也笑了。

禛擁著她感到一陣心疼:“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咱們會好好的白頭到老。”

錢卿瑛用力推開了禛,忍不住出言相譏:“聞了你身上這股子脂粉味,我就知道不可能,以后來我這洗干凈再來,起碼騙騙我吧,要連騙都懶得騙了就別來見我了。你一個女人為你懷著身孕在生死間掙扎,聞到這股味道怕是覺得生無可戀了吧,禛你可真是個混蛋!”

禛聽完僵硬在原地,半晌才悶悶道:“你說的我記下了,不過這脂粉就是宋氏身上的,沒有別人。”

“什么?!她難道不知道懷孕期間不能用胡粉嗎,難怪她的孩子都是生下來就夭折了,這回怕也……”宋氏在錢卿瑛眼里從來是個悲劇式人物,有孕七個月了還在用胡粉,要不是如此聳人聽聞,她絕不會失聲驚叫的。

“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她臉上幾年前就有了斑塊……”禛幽幽嘆了口氣。

“可是這樣會毒死胎兒的,爺就放任不管?”錢卿瑛覺得宋氏糊涂的不能再糊涂了,接著又神情詭異的瞄著禛,“而且你們晚上在一起,她也是這樣擦著厚厚的粉,還是一吹燈什么都看不見……”

那拉氏也是同樣的情形,這樣說來不是府里產后調理的方法失當就是……她們都被人做了手腳!府里可能有幕后黑手,一道驚雷在她的腦子里就這么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