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175章 贏得漂亮,輸得精彩

德妃不悅的皺眉,凝聲道:“什么九小姐,出了閣就不能這么叫了,你要叫也要叫小嫂子。”

“十四弟放心,做哥哥的會補償她的。”禛走過去拍了拍禎的肩膀笑道。

“十四爺,奴婢再次謝過十四爺的關懷,可是這件事奴婢真的不想把您牽涉進來,您就別管了。”錢卿瑛的心里充滿了絕望和憤恨,眼中一陣酸澀,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對禎就滿懷了感激,看看這份肝膽赤城就不可能斗得贏禛。

d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頹然的垂下舉起想摸她臉上傷痕的手。

“額娘,兒子這就帶錢氏去康寧殿回話。”禛拉著錢卿瑛微微欠身,向德妃告退。

錢卿瑛仿佛跟一片紙人似的輕飄,任由他拽著,已經不想再流眼淚了,時至今日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沒有權勢,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皇太后是,自己更是!

要改寫命運就必須抓著龍尾巴扶搖直上九霄,只會踐踏犧牲自己的禛不是,皇太子才是好人選,左右都是要死的,不如先把他們拉下馬。

窗欞下錢卿瑛的臉色落著若明若暗斑駁的光影,有些飄浮不定,眼中閃爍這從未有過的妖異光芒。

禛挑起她精致的下巴細看掌痕,伸手去碰淤腫之處:“阿瑛,你怎么了?是不是臉上的傷太疼了,你在廚房忙了一早上煙氣熏烤,傷勢才加重的。”焦急的解釋了半天,錢卿瑛始終維持那個姿勢那個表情,不由讓他心慌。

“嘶。”錢卿瑛緩緩的推開禛的手,笑影淡得如浮光掠影轉瞬即逝,心中暗道:我自己的仇自己報,從今往后與你們不死不休。“奴婢臉上的傷是不是真的,您已經驗過了。四貝勒就留在這吧,奴婢自行到康寧殿回復皇太后,定然你們皆大歡喜。”

“你剛才沒聽到?先帶你去太醫院擦藥吧。”禛扶額長嘆。

“聽到了,從長計議嘛。至于擦藥就不勞煩了。”錢卿瑛撫著袖口的雷云暗紋,漫不經心的回著,她的心早已飛到別處去了。

禛定下神,一心著緊在她身上,凝聲道:“我們去康寧殿稟告事情來龍去脈,請皇太后她老人家裁奪。”

“好個一石二鳥,明知道皇太后是空有名頭,你們又把皮球踢給她,若是皇太后替奴婢出頭,最多也是將四福晉禁足幾日聊勝于無,若是皇太后不想再管,就是絕了奴婢的后援。”錢卿瑛眼眸如波,朝著禛淺淺蕩漾,笑容灼燙的讓人無處可逃,“但是奴婢不想把皇太后在牽扯進來,奴婢要去求太子妃做主。”

禛終于察覺到那份違和感的來由了,以前的錢卿瑛驕傲卻平和,淡泊權位,如今卻是口稱奴婢,接受融入紫禁皇城的等級制度。這就意味著憤怒屈辱驅使著她要去攀附身份更尊貴的人,現任皇帝或未來儲君。

那個在皇太子與自己之間從來義無反顧,像雀兒一樣撲向自己的錢卿瑛已經在痛苦掙扎中慢慢消散,是自己一直要她屈從于身份地位,現在她終于醒悟,自己也就被舍棄了。

“阿瑛,你別走,別走。”禛從身后抱住錢卿瑛,像挽留所有在他身邊流逝的人和物一樣,心在尖銳的疼痛,冰涼的火焰舔舐著心臟,疼痛而沒有溫度。

錢卿瑛面無表情,用力而絕決的將禛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她若下定了決心,誰也攔不住。

“四貝勒,錢格格,找到兩位可太好了。皇太子聽說錢格格臉上受了傷,恐您容顏受損,特命奴才前來送玉容百花生肌膏加以撫慰。”

錢卿瑛循聲望去,一個紫色袍服的管事公公領著兩列三行人從毓慶宮方向而來。

“煩勞皇太子記掛,奴婢改日定去探望家姐,并親自向皇太子致謝。幾位公公大老遠的跑來著實辛苦了,這點心意給幾位打些酒喝,暖暖身子。”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錢卿瑛覆了面紗迎了上去,眼眶微紅帶著哭音,不由分說的給領頭太監塞了一張二十兩的銀票。

“錢格格客氣,都是奴才們應當應分的事,日后有事盡管吩咐奴才們去辦。”管事太監看也沒看就隨手收入袖中,錢卿瑛打賞的闊綽一日不到在宮里就已經傳開了,宮女太監誰不是看著銀子辦事,只要她不是太笨太混,有銀子開路砸也砸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錢卿瑛的眸光閃爍著奇異而幽暗的光芒:“那就多謝公公了,煩勞公公給皇太子姐夫帶句話,就說,憐惜之心妾身沒齒難忘。”

管事太監眼珠子一轉,立刻會意道:“格格放心,奴才一定把原話帶到”國色傾城的小姨子在夫家無立錐之地了,轉而渴慕人中之龍的姐夫,說起來必是一拍即合的好事,那句話可攻可守,只會撩撥的皇太子心癢難耐,原來是四爺不懂美人心,暴殄天物。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禛跟在其后,臉色蒼白。

當錢卿瑛轉身露出朦朦朧朧的嫣然笑意時,流露出的動人嬌態風情漫漫,卻冰冷而遙遠:“剛才當著毓慶宮管事的面您怎么不敢問呢?四爺當年誆騙家兄行那李代桃僵之計,奴婢已然知曉,寵愛和權勢是開在女人心頭的兩朵嬌花,原來一樣都不能少,希望有一天奴婢在您面前可以真正不用自稱奴婢,若有那日奴婢一定好好感謝您和福晉的調教指點。”

“阿瑛,你別這樣,皇太子只會玩弄你,你會死的!”禛抓著錢卿瑛的肩膀猛烈搖晃。

錢卿瑛漠然的看著禛,粲然一笑:“也許吧,不過那也要等很多年后,不像您,說是待奴婢真心,可現在就要推奴婢去死。還有您的福晉,明知道從沒有和她爭過,她不恨您反倒要奴婢死,奴婢也記得了。可是,花兒還沒開過怎么能就此凋零呢。”說到這眼淚又止不住的落下,“我這一輩子都在遇人不淑……父親,瑞明,還有你,再多個皇太子又有什么關系。”

這悲愴萬分的凄惶之言伴隨著嗚咽的北風在空曠的廣場上回旋,禛的心像被生生剜出來一般,伸手攬過錢卿瑛哽咽道:“不,爺會護著你的,你別放棄,我們這就去康寧殿走個過場。也不用皇太后出面,爺把府里的管家大權交給你好不好,這樣你在府里就沒人敢動你了。”

錢卿瑛心中失笑,自己難道就是圖這個?勞心勞力又瑣碎死,安排打點他的妻妾吃飽穿暖?做到這個禛可以以福晉身子不佳,李氏、宋氏有子女說事,對兩邊都算有個交代了,不過他能做到這步,大面會讓人詬病寵妾滅妻的事來,自己也不算失敗到底。

可是女人喜歡期待的是沖發一怒為紅顏吧,禛直截了當的訓斥那拉氏一頓再讓自己打回她一巴掌,自己倒能感覺的到他的愛,管家這種麻煩又不能產生經濟效益的迂回方式自己真的是敬謝不敏。

原來的心意稍稍有些動搖就又堅定了下來,自己要走也要在他們夫妻之間留下些傷痕才算預收的利息。

錢卿瑛木然的搖搖頭,眼中仍有淚光,別過頭去輕輕拭了拭眼角,方哽咽道:“爺有心了,不過妾身并不想要什么管家之權,而且爺在福晉那什么也做不到的。妾身若是留下,福晉定會除之而后快。”

禛微微松了口氣,眉眼間都是急切,憐惜道:“你不看看又怎么知道?天快黑了,宮門落鑰前你們還要趕著出宮,你在府里乖乖呆著,好好養傷,明日傍晚爺回府就給你好消息。”

事實是,禛將錢卿瑛送到康寧殿同皇太后回了幾句,就自行離去了,留下她與皇太后說話。

“丫頭,你那德妃婆婆說了什么?”皇太后溫言道。

錢卿瑛垂下眼眸苦澀自嘲:“還能說什么!丫頭總算是開始體會到地位的重要,沒有權勢人活的不如狗!也漸漸明白另一種價值,人這一生,縱使不能贏得漂亮,起碼也要輸得精彩。”

皇太后黯然的點點頭:“呵呵,你還年輕,還能選擇,不像哀家,從始至終都是被選擇的對象,被當作扯線木偶般的送進了宮當先皇繼后,有姑母在便不用去爭,有董鄂皇貴妃在,便沒有辦法去爭。”說著就咳嗽起來。

“皇太后,您的身子?”錢卿瑛靠上前去為她撫背。

皇太后劇烈的喘息了幾口氣,擺擺手輕笑:“不知道為什么這些話哀家總是能放心和你說,你小時候便聰慧異常,可惜心太軟,總是以守為攻。哀家這一生是敗軍之將無以言勇,可歷時三朝擁立兩任帝皇的孝莊太皇太后曾經教過哀家,人只要稍有優勢,就該以攻為守,只有全線退敗,才要抱殘守缺等待時機。這些話讓哀家受用一生,希望你也能從中得到啟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