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185章 耳目觸角

錢卿瑛微微一窒,被禛一瞪才輕聲道:“應該不會的……”而后就靜靜的立在玻璃窗前看向遠方出神,玻璃這樣的奢侈品對她來說不過是自家出品,不算什么。

禛看著錢卿瑛沉靜的站在那里有一種天荒地老的姿勢。她的笑容里向來有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蘊含著透徹堅韌的力量,使人的心靈在不知不覺中寧靜平和,如今卻蒙上了揮之不去凄涼。

小高子躡手躡腳的走進來,在禛耳邊細說了什么。

禛的神色迅速變得凝重,招過陳芷低聲吩咐了幾句:“你家格格身子沒好,若時間站久了記得勸她多歇息,她若問起就說現在爺有些要緊事要去辦,晚飯的時候會回來。”

“是,奴婢會留心伺候格格的。”陳芷屈膝應諾。在那場矛盾沖突中她明智的選擇了和張嬤嬤她們同一陣線,雖說挨了幾下打,終歸是能漸漸融入那群追隨者中,她自信自己還是有幾分識人慧眼的。

禛剛走錢卿瑛就有所覺,穿上防油煙的月白窄袖緊領布袍和月白廚師帽,面色淡淡道:“你們都別跟了,我去小廚房一趟,看看晚膳能準備什么新鮮花樣,也讓爺能換換口味。”

錢卿瑛的行止不喜人過問和左右,眾人知她心性,都不予置否的各司其職。

走進廚房,小廚房的管事遠遠地看到錢卿瑛走進來,連忙迎了上去,臉上堆積著滿滿的笑容,“格格,您來了?”

“晚上備了什么菜?”錢卿瑛淡淡點頭,漫不經心的一一監視食材漫不經心道。

那人大約三十來歲的年紀,圓胖身材,見人就笑,為人甚是八面玲瓏:“回稟格格,備下的主菜有虎皮兔肉、糖醋里脊,琉璃珠璣,鴨絲掐菜,湯是歸地海參湯,素菜因為大冬天的來來回回也就那幾樣,還望格格定奪。”

錢卿瑛和她說話倒是熱切隨和,十分熟稔的樣子:“不必,你們看著辦好了,幾位的手藝貝勒爺和我都是信得過的。我就是隨便來看看,順便拿晚膳和夜宵的菜單回去給爺瞧瞧,看臨時還有沒有什么要添改的。”說著尾指微勾撫向珊瑚耳墜。

小廚房胖管事得了夸贊便喜的不知將手往哪里放,最后還是習慣性的交叉在圓滾滾的肚前,笑瞇了眼應道:“哎,格格稍后片刻,奴婢這就去拿餐單。”

錢卿瑛輕笑點頭,便去看各廚娘準備食材,偶爾提點幾句。沒人知曉這個牲畜無害成天傻笑,廚藝又不精湛的胖婦人憑何穩坐小廚房采買統籌的肥差位子,只知道錢卿瑛念舊,對一家子效忠的老人特有的照拂。

禛問起時,錢卿瑛就直接答曰:“肖老三一家最是忠心,肖老大幫我打理作坊總務,肖老2一家常年孤懸海外打理煙葉培植,肖老三自己又從寧波一直跟我到京城,那些街頭煙販的消息收集發散做的自成一套。他媳婦兒跟他來京總該有個活干,肥水不流外人田,這等優差她也是當仁不讓,何況他主動請求把老伴放我眼皮底下也是表忠的意思。”

禛總覺得肖老三這種差事運營跟細作脫不了干系,他的老婆就這么簡單?讓人盯梢了許久卻是一無所獲,漸漸的也就放開了。

錢卿瑛和胖管事的手語暗號簡單重復,來來回回就那么四個,錢卿瑛兩個,肖老三媳婦兩個,分別表示要情報,不要情報,有新進展,沒有新進展。眾目睽睽下大張菜單直接傳遞府內府外所埋釘子匯集起來的消息,還直接給禛過目,這么明目張膽反倒無從查起了。

所以說權謀心計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必要素養,但先進的知識科技卻是一技破萬法的終極利器。這種科技大斷層造成的力量懸殊,讓錢卿瑛的一生都能將不可窺測的幽謐之事付諸于坦坦蕩蕩的明路之行。

這個時代的密寫術最通用的就是明礬水,米湯,錢卿瑛卻是獨辟蹊徑用不常見需要配置的化學試劑,用硫酸鈉書寫,氯化鋇涂,這就不是這個時空的能夠破解的了,最后還加上了反切碼,它是使用漢字的“反切”注音方法來進行編碼的,其發明人是著名的抗倭將領戚繼光,到錢卿瑛這里不過是將翻譯所用的詩歌改頭換面而已。

將情報整理編碼的是一個人,將編碼用密寫術抄寫隱形的是另外一個人,這么一來無論哪個背叛都不能還原整個傳信過程,抓到證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錢卿瑛到手的消息也算細而完備!取下菜單冊子的作為密信的扉頁墊襯(好像現代紅色錦緞證書里面放置油墨沾染的那兩張白紙),換上新紙,便用氯化鋇試劑涂抹查看,不到一盞茶時間就將近來府里查到的秘事爛熟于心。

禛為了自己在府里也是做過一些事的,不論對那拉氏還是李氏,只不過都是口頭上的打擊和疏遠懲戒罷了,在錢卿瑛看來還真跟沒做差不多,耍耍花腔發發脾氣無關痛癢。

縱然知道全力爭寵是報復的最好手段,縱然已經打算拼的神形俱滅!但錢卿瑛不會一味的只怪那拉氏她們,對禛的怨恨根本沒有辦法放下,若不是他的連環設計和強行打壓她怎會淪到此境,他的籌謀他的大業,憑什么都要她退讓!

這回總算是有好戲看了,看著密信燃燒的火光,錢卿瑛的心里涌上一股淋漓舒爽的快意,她倒要看看禛怎么擺平他后院的巨煩!

仇人不痛快自己就痛快,錢卿瑛的情緒明顯高漲,整個下午不是彈琴自娛就是畫畫。

下面服侍的眾人不明所以,只不過主人心如明鏡,她們也是樂見其成。

到了傍晚禛果然不能如約前來陪錢卿瑛用飯,錢卿瑛老神在在的將那些菜色慢慢細品,想著自己都不用出手,那些人恐怕就要哭天搶地的悲愴萬分,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大約到了半夜,禛才帶著倦意和怒容回了翠微樓,屆時錢卿瑛已熟睡。

禛站在炕前,看到那空空的狗窩搬了家卻仍舊被放在現在的腳踏上,若是松松還在,就是和錢卿瑛一個炕上一只炕下并頭而睡的姿勢,在黑暗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近侍提醒才到樓上洗漱就寢。

接下來幾日外面的經營運作也慢慢重上軌道,錢卿瑛仍舊和禛維持和睦相處的樣子,只是她明顯對禛的飲食上心了不上,每日幾趟的往小廚房親自督察。

原本該引發軒然大的下毒秘事竟被禛輕輕巧巧的滅了口瞞騙下來,主謀之人的身份呵,攙和的人也多,錢卿瑛玩味的笑了。

禛轉過頭就看見錢卿瑛那雙似秋水閃耀著星光點點的眸子,笑問:“什么事這么高興?”

“沒什么,只是偶有所感罷了。”錢卿瑛眸色一閃,云淡風輕的揭過了。

“哦,難得見你這么肆意,你倒不妨說說?”禛側著頭,頗有興味的含笑道。

錢卿瑛莞爾一笑:“妾身只是感慨,人同他人想必才會有不平之氣或者幸福慶幸的感覺……”

禛不知其意卻深有同感,點頭答道:“誰說不是呢!”

“再過幾日就是爺的壽辰了,你要送什么與爺?”

“自然是不會失禮人前的。”這般耍賴的口氣,錢卿瑛搖頭失笑,正如她自己所說有了對比才會生出種種情緒,現下她的心氣已然平和了許多。

禛乜斜著眼打量錢卿瑛,狐疑道:“不會只有金銀一類吧?”

“呵呵,呵呵……”錢卿瑛訕笑不已,不過就是混過面子情嘛,金銀財帛最實用。

“嗯?!”禛的臉色漸漸趨于黑化。

錢卿瑛忙描補道:“禮物真的是盡了心的,到時候看好了。”心下卻在琢磨要加些什么玩意兒才能過的了這關。

禛嘀咕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可是后續的事情錢卿瑛就不知道禛是什么意思了。

暗暗除去主謀之人,聲稱只是發生意外暴斃,對渾水摸魚的睜只眼閉只眼,瞞著受害人,她都能理解,不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稀泥維持府里的太平罷了。

但拿到了毒藥藥粉,到這個時候沒道理還沒配制出解毒方劑的。要知道錢卿瑛拿到手的那點子藥沫,送到不擅解毒的同仁堂當家人樂顯陽手里,用水磨工夫死磕也已經配出了解藥。

太醫院的李太醫,當初給錢綸光解毒的李太醫,可是最擅長毒物的,會沒弄出來?!

據樂顯陽說,這藥的分量下的輕,未必就到了不能解救的地步,禛怎么像個沒事人一樣,就這么聽之任之遮掩下去呢?!

錢卿瑛的心就跟貓撓一樣,實在太想知道真相了,了解了藥性,她自己也略通歧黃之術,終于還是主動去澄心堂給那拉氏請安了。

不止那拉氏和李氏,府里的滕妾都覺得大為詫異,這么一來錢卿瑛未到之時,其他人倒早早的湊個全乎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