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寄起相思

第二十九章:白善和克茹公主

白善的心里其實非常清楚,自己在安溪王子的面前,根本就沒有一點安全可言,更何況這人一心想要帶自己去邀功請賞,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不值得。

安容倒是沒有想那么多,反而將自己身邊的人又帶回來,讓他們和自己一起帶著白善去對克桑王勒索一番。

其實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克桑王根本就不會上當,可是克茹公主就說不定了,畢竟她是那么的喜歡白善,一定不會放任他處在危險之中的。

他越想就越覺得開心,想象著克桑王那一臉窘迫的樣子,越發覺得這一次自己的主意真是不錯。

白善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對著他提醒道:“安容,你不要妄想了,克桑王早就讓我離開草原,就算是我回去,他也不會讓他的女兒和我在一起,你這么做,人家巴不得讓我落在你手中呢,這樣的事情,你覺得人家會做嗎?”

他說的頭頭是道,克桑王不喜歡他,這也是事實,沒什么好避諱的,只不過如此直白的說出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豁出去了。

安容聽了這話以后,那些原本的激動瞬間被安靜所取代,也許這人說的是對的,可是他真的能夠聽從嗎?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沉著臉說道:“我一直都聽說中原人狡詐多變,以為這不過是大家的一面之詞,沒想到你剛才說的那番話,徹底讓我改變了看法,真是厲害!”

白善知道他是諷刺自己,也不去否認,只是一攤手,無奈地看著他身邊的這些人,“說我們狡詐多變,可是王子你又真的是那么光明正大嗎?”

頓了頓,他才繼續說道:“世人都說最黑暗的地方便是皇宮,可是你們草原的王庭又何嘗不是充滿著黑暗和不公呢?王子你如今執意想要和斗南王克桑結盟,只是想要求娶他們的公主,不就是為了爭權奪利嗎?”

白善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一點兒都沒在怕的。

他也是剛剛才想通,這人都被克桑王趕出來了,又為什么非要回去呢?

面前這個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王子,將來興許還要爭奪王位,在帝位面前,他是絕對不相信這人會是真正喜歡克茹公主的,無非不過是利用罷了。

安容沒想到他竟將自己的心事如此直白地說了出來,心中一時有些惱怒,拿著短著威脅他,“你這人真不知好歹,本王子要做什么無須你來過問,說出這樣直白的話語,你不過是為了刺激本王子,當真以為本王子不知道嗎?”

說話間,那短刀離他脖子上的經脈不過是半個手指的距離,非常的危險。

可他根本絲毫不在乎,反而直視著面前的人說道:“王子真是威武,您無非是看在下說中了您的心事,要不然又怎會如此惱怒呢?不過我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是一個軟弱無用之人,不介意和王子寧來個玉石俱焚。”

他心中其實是有些后怕的,畢竟這安容可不是一個善茬兒,讓這人回到安溪,遠比留在這斗南大草原要省事得多。

想到這里之后,他突然間就大聲地喊道:“克茹公主,今生無緣,我們來生再聚!”

這話剛一說完,他就打算咬舌自盡。

安容見狀,突然間就嚇得把那短刀扔在了地上,及時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無法自盡。

不過,安容的那些屬下都覺得這事情實在是有些過分,一個個的心思都千回百轉,玲瓏剔透。

“白善,你別想自盡,在本王子的面前,別想著掌握自己的生死。”

這話說的有些惡狠狠的樣子,白善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吐沫,然后別過臉去。

他倒沒什么感覺,只是這人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的。

白善無法,只好掙扎著說道:“各位英雄豪杰都是這位王子的屬下,在下本來無需過問,可是你們想一想,他都被克桑王趕出來了,結盟大任和和親之事都沒有完成,就算是你們這些人跟著他回去,也定然是被懲罰的命運,又為何非要為他賣命呢?”

那些人聽了這話,各自的心思都有些活絡。

其中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少年,雙眼炯炯有神,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突然間開口道:“公子這話說的有理,兄弟們,咱們真的還要繼續跟隨王子,回到安溪挨罵嗎?”

另外一個人也隨聲附和道:“是啊,王子根本就沒有為我們這些人考慮過,他要爭他的王位,卻非要拿我們這些人當炮灰,我們都不過是他的犧牲品,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話音剛落,又有人出來反駁,“安竹,你這話說的不對,我們都是王子的屬下,難道要背叛主人嗎?”

隨著這些人的爭吵,安容整個人都覺得異常地憤怒,平時都在自己的身邊表忠心,可是現在惹了麻煩,卻一個個的都避之不及,被人家挑撥幾句就吵得不可開交,這些人,真的是平時那些好說話的下屬嗎?

他越發覺得煩惱,對著白善說道:“白公子真是好手段,你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就讓我身邊的人想要背叛主人,真令人佩服啊!”

白善不想要理會他,干脆也不說話,直接就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凈,這些人又和自己沒有什么關系,他不過是點醒了他們。

在白善的眼中,這世間萬物本就生而平等,每一個生命都應該好好對待,這些人在他眼中不是奴仆和下屬,而是不相關的陌生人,被不公平對待的陌生人……

想到這里,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越發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

那些人思考了許久,那就還是明白了他之前說的那些話的意思,大家看著他,幾個人一擁而上,倒戈了。

他們都怒視著安容,把他推倒在了地上,甚至還挨了幾拳,面上看起來有些慘兮兮的。

白善也被大家放了,這些人感激他點醒自己,面上都客客氣氣的,反而在面對安容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那名叫安竹的人對著白善鞠躬,“多謝公子點醒我們,就算是我們跟著王子回去,也自然不會是什么好下場,這次我們大家就要各奔東西,在這里先謝謝公子了!”

白善也對著大家鞠了一躬,感謝他們這些人放了自己。

不過,安容這架勢倒是不如先前的囂張跋扈了。

只見他十分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撩了撩額前的碎發,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記住你們這些人了,以后,會有你們好看的!”

這話剛一說完,他就迅速地騎上馬,消失在了漫天的大霧中,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卻沒有一個人可憐他。

一位王子,就算是再怎么落魄,終究比他們這些人活得自在安逸,又有什么好可憐的呢?

白善看著大家,慷慨激昂地道:“兄弟們,多謝各位搭救,以后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幫忙!”

那些人看他如此禮遇,各自的心思又突然間活絡了起來。

好在大家都不過是孤兒,從小就被訓練成侍衛伺候著安溪王室,給這些人當牛做馬,如今得了自由,自然是越發開心了。

安竹看著白善,突然間就跪倒在地上,大聲說道:“白公子搭救我們大家,如今我們也沒什么地方去,就跟著白公子做營生好了,希望白公子能夠收留!”

白善原本就是為了想讓他們得到自由才會如此冒險,所以目前自然是不肯收留的。

于是,他只好帶著為難的語氣說道:“并非是我不愿意收留各位,實在是在下,從來都只喜歡獨來獨往,如今有了一個心儀之人自然是不愿意讓別人看著,也不喜歡打擾,所以這個收留的事情,在下實在是不能答應。”

安竹聽到這話以后,心中有些動容,他突然間就想到了當初自己的家人,可是后來終究還是淪為了孤兒,再不能得享家庭的幸福安康。

于是,這些人只好各奔東西,都各自去尋找自己的生活去了,只不過安竹卻沒有這些人的豁達,他有些不習慣。

白善看他不愿意離開,只好疑惑地詢問道:“安竹,你怎么不離開呢?是不是有什么為難的事情?”

安竹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道:“白公子,在下實在是有事情不得不說,其實這一次的結盟本就是一個陷阱,好在王子及時露出了馬腳,要不然,斗南大草原就真的危急了。”

“你好好說話,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其實我是安溪王身邊的暗探,他讓我監視著王子的一舉一動,必要的時候殺掉王子和克桑王,這樣的話,大王子就會名正言順地繼承大位了。”

白善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是一個天大的陷阱,結盟是假,和親也是假,一切都不過是安溪王室的斗爭,克茹公主和克桑王不過是無辜被卷入而已。

想到這里之后,他就直接對著安竹說道:“你還知道什么?趕快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

安竹搖了搖頭,有些惋惜地看著他:“沒有了,暗探沒有完成任務,本就該受到懲罰,只是公子心善,所以我才會說這么多。”

這話剛一說完,安竹就直接咬舌自盡了。

白善看著那地上的尸體,心情久久不能夠平復。

安竹和其他的人不同,別人都是安容的下屬,可他卻是安溪王的暗探,背叛了主人已是大罪,如今死了,卻也讓人唏噓。

他明白安竹的心思,雖然安容的事情已經順利解決,可是不知道克桑王還會不會容得下他,克茹公主雖然不必與安溪王子和親,但是他卻不能夠掉以輕心,畢竟一個安容便讓人焦頭爛額,也不是將來會有多少個王子爭搶著要和克茹公主和親。

只要一想到這些,他整個人就覺得異常難過。

就在他頹廢的時候,云連適時地來到了這郊外,他不明所以地瞧著白善,心中若有所思。

“你怎么獨自在這里發呆呢?有什么事情就告訴我吧!”云連看著他說道。

白善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獨自向前面走去,“沒什么,安溪王子已經離開了,只是我擔心克桑王不會接受我。”

云連沒有想到他想的竟是這件事情,忍不住對著他笑了笑,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胡麻餅咬了一口,道:“你看這個餅,本來完好無損的,被我吃了,反而填飽肚子,不是什么事情都沒有嗎?不用想那么多的。”

這話對他來說原本就是安慰,可是他的心思依舊沒有放寬,反而越發不確定了。

云連看他如此焦慮,忍不住湊到他的耳邊說道:“真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到時候真的有轉機呢?而且我會全力幫你,真的不用擔心。”

這些道理其實他都懂,可是面對著這樣的事情,他根本就做不到風平浪靜,更何況那是他心中最喜歡的人的父親,就算是責怪和怨恨,也無從說起。

就這樣,兩個人一起騎馬回到了斗南草原,只不過白善畢竟是被克桑王準許離開草原的,這樣一周折又返了回去,自然是會引得別人不滿。

好在云連早就想到了這些,他提前準備了一套小廝的衣服給白善換上,然后把那頭發也特意弄得凌亂,梳成草原男子粗獷的發型。

白善皺眉看著他,“你這樣子真的可以嗎?克桑王是不會允許我出現在草原上,他可是連公主都不讓我見呢!”

云連從來都知道做事情不能夠瞻前顧后,所以并沒有什么擔憂的地方,“這怎么不可以?你就說你是要求娶公主的,世間兩情相悅之人有幾多?你若是真心的,便不會害怕別人的刁難,感情的事情永遠容不得第三者插手。”

白善覺得這話實在有理,只好一言不發地繼續前行,期待著自己和克茹公主的相會,也期待著克桑王能夠真正接納自己。

不過片刻的時間,兩個人就已經重新回到了斗南大草原,白善剛一來到帳篷門口,就好巧不巧地和克桑王撞了個正著。

克桑王此時正覺得生氣,一看到他便直接發怒道:“哪里來的仆從,竟敢沖撞本王?”

白善低著頭不說話,心情有些壓抑,他覺得自己此時實在是來的不是時候,可是想要離開,卻已經沒辦法了。

于是,他只好一言不發地硬著頭皮看著草地,心情也糟糕極了。

“怎么不說話?抬起頭來,讓本王看看!”

克桑王以為這是一個女子故意裝扮成這樣,又因為沖撞了自己,所以才會害羞地低下頭。

正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白善終于還是抬起頭,和他的視線對在了一起。

“你,你,白善,你不是應該離開了嗎?怎么還在這里?還做這種打扮?”克桑王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白善看他如此吃驚的樣子,忍不住十分虔誠地跪在地上,帶著鄭重的語氣說道:“大王,白善想要求娶克茹公主,還請大王成全!”

云連此時正在和克茹公主匯報情況,他覺得這兩個當事人實在太過于為難,自然是千方百計地地幫助著。

克茹知道他心善,便將他扶在了榻上,溫聲軟語地道:“云公子,克茹知道公子心善,只不過白善見到父王,他們二人會不會吵起來?”

云連看她和白善一樣有些不確定,就輕笑著說道:“公主和白公子當真是天生一對,連焦急的樣子都有些相似呢!”

“你不用打趣我,也不用任何的安慰,我只是覺得人生實在太難,相愛的人不能相守,根本什么意思都沒有。”克茹平靜的說出了這一番能夠攪動風云的話語。

云連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勁兒,直接詢問道:“公主,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呢?”

她笑了笑,“字面上的意思。”

只有這短短的六個字,可是云連聽著卻有些心驚膽戰。

他看著面前這個異常難過的女子,雖然貴為金枝玉葉的公主,卻也不能夠隨心所欲,哪怕是親自挑選一個喜歡的人,都不能夠得償所愿。

突然間,電閃雷鳴,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

剛才還是艷陽高照,天朗氣清,現在卻是陰雨連綿,連帶著兩個人的心情都有些受到了影響。

不等云連反應過來,克茹公主就突然間來到了王帳門口,她跪倒在雨中歇斯底里地說道:“父王,女兒只想和白善公子一起相守,若不能夠得償所愿,女兒愿意以死來換取父王的成全和白善的安危!”

她這話說的不卑不亢,看起來一點兒都沒在怕的,可是內心卻早已變得冰冷,整個人如同行尸走肉。

白善在帳中跪著,她在帳外跪著。

云連和斯落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人一個拿著油紙傘,一個拿著御寒的衣服來到王帳。

克桑王以為女兒是開玩笑的,所以并沒有當真,也沒有阻止。

可是,克茹卻是認真了。

只見她整個人都跪在地上用頭使勁兒地磕著,那聲音很響亮,眼睛里流出了淚水,和那雨水混合在一起,頭上都磕出了血,看起來十分令人心疼。

云連正好看到了她,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到自己面前的視線變得模糊,克茹公主的面容也已經看不清了。

斯落看著這樣的克茹,她整個人都覺得十分震驚,一直以來都聽說公主的心上人是一個中原人,可是沒想到公主竟用情如此之深。

她一時之間有些動容,趕緊跪在地上把那御寒的衣服給她披上,哭著說道:“公主,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們去帳中向大王求情,不要這樣在雨中哭著,不要,不要。”

克茹沒有理會她,繼續不要命地磕著,整個人都有些不在狀態。

云連不知道克茹公主如果在這個時候沒命,他也會回不到未來的,只是目前的狀況,實在是有些不好,他覺得自己的生命特征正在慢慢地消失,身體也似乎變得有些透明。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的時間,克茹公主就已經暈倒在了地上,整個人的身體非常冰冷,但是那額頭卻異常的滾燙。

云連也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到十分不舒服,努力撐著站直了身體,可是卻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斯落一看到面前兩個人都暈倒了,嚇得大哭大叫起來,她十分用力地搖晃著克茹的身體,一邊搖晃,一邊嗚咽著,“公主,公主暈倒了,大王,公主暈倒了!暈倒了!”

這外面凄厲的喊叫聲,終究還是讓白善心神俱震,只見他想都不想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接來到了帳外。

外面到處是慘兮兮的樣子,所有圍觀的人都被嚇得哭了起來,公主和云連公子都暈倒在了地上,面色看起來十分蒼白,雨水混合著血水,實在是令人震驚。

白善根本就來不及思考,直接就將克茹公主一下子攬入懷中,抱了起來,用額頭感受著她的溫度。

克桑王心軟了,他突然間十分害怕失去這個可愛的女兒,是之前的堅持都是錯的,如果小茹兒當真那么喜歡白善,他又為何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想到這里之后,他直接就叫了草原上最負盛名的醫師,讓白善把克茹帶到帳中診治起來。

而云連公子也被斯落姑娘扶到了帳中,和公主一同被診治。

王后一直都在自己的帳篷里,根本沒有出來,只是看到這外面如此嘈雜,這才找了幾個人,問清楚了情況。

她十分擔心女兒,根本都沒想就直接跑了過來。

克茹早已經被人扶上了軟榻,臉上也已經被擦干凈了,但是面色卻依舊蒼白,整個人看起來一點氣色都沒有,醫師和那些下人都在手忙腳亂地忙碌著。

一看到這帳篷里的情況,她頓時傻了眼,“這是怎么了?大王,茹兒到底是怎么啦?她怎么會躺在這里?”

克桑王實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妻子太過難過,只好故做輕松地看著她說道:“沒什么,茹兒沒事,她只是累了,你不要擔心。”

聽著丈夫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語,雖然明知道是安慰,可是心里依舊有些不安。

于是,她趁人不備悄悄地把斯落姑娘叫了出去,準備詢問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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