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命難為

第十八章 卿卿

靜女伸手拽了拽沈夢知的袖子,想讓沈夢知答應。

要知道,青顏雖然常年在上京城中打轉,是個只認銀子不認人的主兒,卻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有的人,哪怕帶了銀子,八抬大轎去請他,他說不去就不去,說不治就不治。

主動提出給人醫治,還自降身價,只收一半銀兩,這是開天辟地頭一遭,絕無僅有的區別對待。

這么好的事兒,一定要答應啊。

沈夢知臉上的疤痕,上京城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也只有這位曾經如何都請不動的青顏神仙沒試過了。

沈夢知卻說,“神醫貴人事多,我不敢勞煩。”

青顏詫異的挑了挑眉,幾步走到了沈夢知跟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糯米牙,“沈姑娘,你沒有銀子便說沒有銀子,別說得在為我著想一樣。你只需要知道一點,只要你有銀子,我就會很閑,不僅可以為你治病,就是要我陪著你看山看水,談天吃茶,我也絕無二話。”

夢江南尷尬的咳嗽一聲,“青顏,回去了記得吃藥。”

青顏嘿嘿的笑,沖沈夢知一挑眉,“沈姑娘,意下如何?”

沈夢知扯了扯嘴角,同青顏四目相對,說,“神醫說得很對,我真是缺銀子。而且,我這人最是奇怪,不但身無分文,還一毛不拔,既不喜歡看山看水,也不喜歡談天吃茶。”

一說到底,完全否定了青顏的提議。

青顏被拒絕得徹底,也只是扯著嘴角笑。

夢江南搖搖頭,跟沈夢知告辭。

青顏什么話沒說,跟著夢江南一塊兒打道回府了。

看兩人的背影,莫不是身姿挺拔,孤傲卓絕,都不是尋常人,和這樣的人來往多了,遲早是與虎謀皮,真不知道是誰算計誰。

“姑娘。”靜女扯扯沈夢知的衣袖,神情失落,“真的不讓青顏神醫給你診治嗎?”

沈夢知摸摸靜女的臉蛋兒,正色道,“是的,真的不讓他給我診治。靜女,我告訴你,你家姑娘準備學醫,憑你家姑娘的聰明才智,有朝一日,定能夠將自己臉上的傷疤除掉,咱誰也不靠,就靠自己。”

“真的?”靜女問,問的同時,自己先信了,一個勁兒的夸沈夢知聰明,說沈夢知一定可以治好自己。

沈夢知只是笑。

她說的,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

醫,不是人人都能學的,神醫,也不是人人都能當的。

她有自知之明,她沒有學醫的天賦。

只不過,有一句話她沒有作假,她是真的沒有銀子,她手中的那些,必然要留著給父兄張羅捐官的事宜,無論如何都出不起青顏問診的天價。

青顏么,也是真的不要招惹為好。

兩人一直等,等到正午時候,還不見沈云獻和沈君知蹤影。

靜女想著沈夢知連早飯都沒吃,怕沈夢知餓壞身子,再三的勸,沈夢知實在經受不住靜女的軟磨硬泡,只好先回去沈府。

剛用過午飯,靜女便回來稟報,沈君知回來了。

沈夢知匆忙迎出去,就看見沈君知步伐匆匆的從院外走進來。

穿一件碧綠色長袍,襯得腰身纖瘦,頭發用一支木簪束著。

那木簪還是幾年前他生辰,她來不及準備禮物,順手在集市上買的。

從前他待她如寶,她待他諸多敷衍,隔了一世,他們終是見面了。

“阿兄。”沈夢知喊,言語中難掩酸楚。

出門時,沈君知膚色白凈,長身玉立,也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翩翩公子。

如今歸來,風塵仆仆,早已不復從前細嫩,黑了,瘦了,一貫清爽的臉上沾染了風霜,哪里像是未及弱冠的人?

“哭什么?”沈君知三兩步走上前,伸手抹了沈夢知奪眶而出的金豆子,本是笑著的,但看清楚沈夢知滿臉的淚痕,笑容盡數收斂。

“卿卿,我的卿卿。”

沈君知喊著,一把將沈夢知扣進懷里,雙手死死摟著那不足一握的腰肢,像是抱著世間的至寶,生怕被別人奪了去。

沈君知從前喊沈夢知小妹,后來,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就喜歡喊沈夢知卿卿,直到如今,這稱呼都沒有變過。

沈夢知從前不覺得,此刻聽了這熟悉又親昵的聲音,忍不住流淚。

從前隔著千山,隔著萬水,終于,在相隔一世之后,又見面了。這失而復得的親情,怎能不讓她喜極而泣?

“阿兄!”沈夢知喊一聲沈君知,問,“就你一人回來嗎?父親呢?”

沈君知不回答沈夢知的問題,松開沈夢知后,急匆匆的問,“卿卿,我聽人說你去夢家退親了?是怎么回事?”

沈夢知說,“我覺得這門親事不合適。”

“才不是!”靜女從臺階上走下來,尚未細數佘氏的罪行,已然哭出了聲,“公子,您不知道姑娘受了多大的委屈!”

有了靜女的這句話,沈君知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況且,事情鬧得這么大,想要瞞過誰也是不可能的,沈夢知便挑了三兩件重要的事情說給沈君知聽。

沈君知聽到佘氏讓人假扮道姑進去沈夢知的閨房,已然氣得紅了眼,咒罵道,“這個虛偽的老婦,竟然藏了這樣的禍心,我定不饒了她!”

說著,抄起一邊的木棍就要去找佘氏討要說法。

沈夢知攔也攔不住。

“卿卿,你是我們沈家的寶,我們將你捧在手心……絕不能讓人如此踐踏!”沈君知說,“你且在家中等著,我去義國公府給你討要說法,佘氏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沈夢知攔不住,連著靜女也攔不住。

靜女忙說,“公子,您找不到她的。”

沈君知冷笑,“她騙了我們這么多年,害得卿卿吃了那么多苦頭,早知道這樣,我豁出這條命也要退了這門親事!她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將佘氏那老婦找出來!”

“阿兄。”沈夢知看著沈君知,唇邊蕩漾開一抹分不清釋然還是殘忍的笑,說,“她已經死了。”

沈君知所有的情緒都變為錯愕,他不敢置信的問,“卿卿,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