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修仙傳

第四十七章 師責

方勝像往常一樣直接推門進了院子,沒有看到他師傅師娘,便出聲喊道:“師傅,師娘?”盡管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可他還是聽出了自己聲音中的那一絲顫抖。

“喲,我的寶貝徒弟來了,現在都能和護法過招了,可真給我長了臉了。”邵九州說著話從閣樓中走出來,不論語氣和表情都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方勝還從未見過邵九州這樣和自己說話,一下就猜到邵九州肯定在生他的氣,心里一急,再加上本就委屈,竟一時說不出話。方勝很想調頭就跑,從此之后再不來這里,可是腳下卻如同生了根一般,硬是抬不起來。

當一身桔紅衣裙的左霓裳急急來到屋外,一眼便看見了正低頭站在院中的方勝,當下也不說話,氣憤地推了邵九州一把,然后快步走到方勝身邊,拉起方勝的手道:“小勝,別理你師傅,跟師娘進屋去。”

方勝再一次因為左霓裳的關懷而哭了,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讓他忍也忍不住。

方勝任左霓裳拉著他的左手向屋里走,自己則舉起右袖在臉上一頓猛擦,再放下手時,袖子上已經濕了一片,但臉上卻干凈不少,眼中似乎也沒淚了。

邵九州見方勝似乎一肚子委屈,面色稍和,一聲不響地跟著進了屋。

等三人全坐下,左霓裳這才松開了方勝的手,關心道:“你這些天也不來看師傅師娘,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方勝如何能說實話,吱唔半天也沒擠出一句囫圇話來,左霓裳也不忍心逼他,便道:“你要是暫時不愿說就等改日再說不遲。”

這次方勝卻回答的很干脆:“謝師娘。”

邵九州一下就被他氣樂了,笑道:“嘿,你小子,一進門就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樣,現在又拿你師娘當擋箭牌,不會是早就想好了要蒙混過關吧?”

左霓裳瞪了邵九州一眼,嗔道:“你少說兩句不行啊,也不分分場合!”

“這是咱們自己家,在這的又沒外人,分什么場合。”邵九州猶自嘴硬,但又被左霓裳瞪了一眼后聲音已小了下去。

“師傅、師娘,我又接了新任務,明天便要走了。”

左霓裳一聽到“任務”兩個字就皺起了眉頭,一連問了數個問題,只聽她道:“什么任務?遠嗎?危險嗎?還是你們四個人嗎?”說到最后她才發現自己似乎反應過激了,不由輕輕嘆了口氣,竟望著方勝出起神來。

邵九州也不經意地皺了下眉,也看向方勝,靜等他回答。

“具體是什么任務還不知道呢,要到西北方的爻州去,只有我們四個。”

“那你自己多保重吧,凡事千萬謹慎。”邵九州鄭重道。

“嗯。”

左霓裳回過神來,竟已是一臉悲凄,方勝還以為是由自己引起的,心下十分不忍,自責道:“師娘,都是弟子不好。”

左霓裳聞言勉強一笑,道:“這‘任務’二字已把玉漱變得冷漠不近人情,只希望小勝你能比玉漱更堅強,千萬莫要失了純良品性。”

方勝聞言心頭一震,第一次知道左玉漱的不近人情竟是由任務造成,不忍再看左霓裳傷心,便安慰道:“師娘放心,弟子一定謹遵師娘教誨,斷不會因此改變心性!”

邵九州忍不住在方勝肩膀上拍了一下,道:“這才是我的徒弟!你記住,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想當年我追你師娘,那可是被無數人指著鼻子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師娘貴為副幫主之徒,總攬本幫兩郡商務,每日從她手中進出的銀兩不下萬兩,而我只不過是幫里一個小小護法,無錢無權無勢,然而,為師硬是不顧……”

邵九州還待說下去,左霓裳已經紅了臉,把手邊的茶杯輕輕往桌子上一蹲,氣道:“行了,小勝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其實方勝倒是想聽,只不過卻不敢說出來。這時邵九州卻已經想到另一個話題,道:“嘿,行,不說就不說。徒弟,說說那天你和段三刀打架是怎么回事?”

左霓裳一聽好好的比試被他說成打架,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卻不說話,饒有興趣地看著方勝。

方勝也不推辭,當下將那天和段三刀打斗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一清二楚,不過怕他師傅師娘吃驚,他仍舊沒說其實他是故意輸的。

方勝剛一說完邵九州就道:“你說你那棍法是自己悟的?”

“也算不上,是在原來伏魔棍的基礎上推演而來的。”方勝實在不敢實話實說。

“那你到院子里將你推演的棍法打上一遍,讓我和你師娘看看。”

“好。”

想來想去,方勝決定還是拿出貨真價實的焚炎絕煞來,邵九州和左霓裳武功皆是不弱,他若故意保留實力定然瞞不過二人。當下方勝便在院中把悟出來的那幾招焚炎絕煞打了一遍,直看得二人驚駭不已,邵九州主要是被那棍招威力驚住,左霓裳卻是因為方勝演練時那突然變得讓她覺得害怕的氣質。

方勝才一打完,邵九州便問道:“以你這套棍法竟然打不過段三刀?”

方勝卻沒想到邵九州有此一問,愣了愣方道:“弟子內力不濟,實在耗不過那廝。”

左霓裳仿佛沒聽到二人的談話般,看向方勝的目光竟有了責備之意,只聽她道:“小勝,你在使出這套棍法時神情大變,可有把握自控情緒?若是修習久了,只怕影響性情。”

方勝如何不知左霓裳關心自己,忙道:“師娘有所不知,弟子最初所練伏魔棍法也有影響性情之效,然而僅限于用這棍法之時,之后卻是毫無影響。不然弟子這兩年只怕已變成一個好勇斗狠之徒了。”

左霓裳到底不放心,又道:“你答應師娘,若這棍法真練到了能影響你平時性情之時,就立刻放棄這套棍法。”

方勝心中一暖,毫不猶豫地應道:“是。”

左霓裳這才放了心,正要說話,卻聽院外響起了腳步聲,接著便見一個傳令弟子走到門口,見邵九州和左霓裳都在,便道:“左執事,邵護法,陸副幫主召二位有事相商。”

方勝還以為是來找自己的,沒想到這次竟然猜錯了,不由有些想笑。那邊邵九州和左霓裳早已答應下來,命那傳令弟子先回去。

見邵九州和左霓裳準備出門,方勝便向他二人告辭:“師傅,師娘,那弟子這就走了。等這次任務完了再來。”

想到方勝這一走定然又是危險重重,左霓裳有些不忍,強笑道:“那小勝你多保重,我倆就不送你了。”

“嗯。”

說完方勝便向院外走去,不料才剛到門口,便聽邵九州喊道:“好徒弟,你先別忙走,你師娘新移植了幾株紫蒂子在后院,眼看便要死了,你去看看是啥毛病。”

方勝嘆了口氣,哭笑不得地又走了回去,暗嘆自己真是天生勞碌命。

到了后院花園,一眼便看見那七八株及膝高的紫蒂子,果然棵棵沒精打采,只怕自己再晚來幾天這幾株小東西就鐵定掛了。這紫蒂子既可觀賞,果實亦能入藥,他看過不少醫書,是以方勝對它的生長習性還有些了解,當即往那一蹲仔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便忘了時間,邵九州和左霓裳早從前門走了,而且臨走時邵九州還對他喊道讓他走時帶上門他也沒聽到。

對著那幾株紫蒂子看了半天也沒找出毛病,正急得抓耳撓腮,方勝突然想起,紫蒂子性喜陰,唯在樹下又或者山陰方可正常生長,他師傅家的后院卻全是花草沒有樹,整日在日光下暴曬,哪有不死的道理?

既已找到原因,當下便忙活起來,找到花鋤小鏟,先把后院的西北角墻下的草坪剔出了一大塊,又將紫蒂子小心翼翼地一株株移植過去,最后再將剔出的那塊草墊鋪在原來種紫蒂子的地方。

方勝這一忙就是一個多時辰,由于他太過專心,完全沒有察覺,就在他身后的閣樓二樓上,一個女子就那么把雙手輕輕撐在窗臺上,靜靜地看著他所做的一切,他忙了一個多時辰,那女子也看了一個多時辰。

把最后一塊草墊鋪在地上,方勝長出了一口氣,使勁伸了個懶腰,舒服得他直哼哼。轉身正要走,眼睛余光突然瞥見樓上有人,不由把目光移了過去。

方勝突然呆住了,他怔怔地看著樓上的左玉漱,心跳都變得無力起來。

左玉漱一如一開始那般看著方勝,目光中即沒有親切也沒有疏遠,就像是看著一棵草一株樹又或者一只毫不相干的小兔子,然后,其實他們的對視只不過持續了一息,邵九州回來了,一進門就大聲抱怨:“這徒弟,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讓他把門帶上卻偏偏敞著!”

方勝不敢再愣著,一手拿鋤一手拿鏟到了前院,他倒是很想把邵九州當草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