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善不好欺

第027章 滴水之恩

次日清晨醒來,文君華憶及昨日深夜的遭遇,仿若做了一場夢一般。小寒和春分兩人還是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在清早起來,得知鳳鳴班已經離開了江城之后,心里更是涌起了一陣失落感。

文君華忽地想起了昨夜江掠衣的承諾,便愈發地覺得不真實起來。

穿戴梳妝整齊之后,文君華在房內享用著清爽的早飯。忽見白露掀起了簾子進屋說:“小姐,老爺說先生今日回到江城了,待會就進府來,請小姐好生準備功課。”教文府二位小姐學識的先生前段日子告假回鄉了,所以讓文君華閑了好幾日。現聽得先生回來了,文君華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先生母親的病好些了么?”文君華端起桌上的梗碧粥小小地喝了一口,待食物吞盡,方開口問了一句。

白露的面色微沉,仔細斟酌了詞句,方撿著好的詞兒啟唇回答:“先生家母的病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了,這年老的人,身子骨就是經不住折騰。這一來二回的,吃藥卻是不怎么管用了。雖然現在病情已經好了些許,但聽說……”頓了會兒,白露見文君華已凝眉放下了筷箸,方壓低了聲音說道,“怕是撐不過來年春天了。”聲音里透著幾分惋惜與同情,那教書的先生,若不是因著家境一貧如洗,也不至于在自己母親將逝的時候,硬忍著出來掙錢,而不陪伴其左右。

自開朝以來,齊國人的禮儀規矩中,向來將孝字排在最前頭。如今先生的做法,無疑是忤逆了這點……

聞言,文君華搖了搖頭,聲音低低的:“先生也是有難處的……”想起了先生細心的教導,他的才學見識亦是令她欽佩。只可惜,上天不見憐,他這么好的學識,卻終是遇不見自己命定的伯樂,才被迫成為了教書先生……

“要不,”沉吟片刻,文君華忽然抬起頭來,“讓爹爹先將今年所有的月銀結給他,好讓他安心回鄉照顧家母,來年再來文府敘職也不遲。”

“小姐就是個善心的。”春分帶著次等丫鬟上前來收拾碗筷,聽完文君華的主意,眉眼已是笑開了。

小寒也上前戲說了一句:“就是,他日那蕭家大少娶了小姐過去,指不定怎么享福呢!”小寒說這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的,壓根兒沒注意到文君華眉心那微不可見的皺痕。

只片刻功夫,文君華便收整好了自己的情緒,隨后忽地起身用手捏住了小寒的臉蛋,力道用得很輕,但是小寒卻作勢哇哇大叫起來:“小姐饒了奴婢吧,哎喲,疼死奴婢了。”

一屋子的人見狀笑得樂不開支。

文君華不依不饒,嘴上發狠道:“你這張伶俐小嘴兒可真真是愈發地會說話了,趕明兒我將你配個人家算了,那家人得了你,可真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眾人聞言,更是笑得大聲了。

小寒見自家小姐以牙還牙,故意拿自己尋開心,便臊紅了一張小臉躲過了文君華的動作。爾后站直了身子一板一眼地鄭重道:“小寒才不要配什么勞什子人家,小寒要一輩子跟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一生一世。”

文君華聽了小寒的真心話,心里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遂順著小寒的話笑著問了句:“倘若有家世品貌俱佳的男子相中了你,你也不要?”

室內忽地沒了聲兒,大家都紛紛地看向了小寒。小寒被眾人這么一看更是臊了,沒好氣地跺跺腳,隨后朝著文君華這邊跑來,親昵地拉了文君華的袖擺軟聲軟氣地說道:“小姐,您就別再拿奴婢尋開心了……你看看白露春分她們那是什么眼神兒,壞著呢!”話畢,朝著春分和白露兩個故意啐了一口。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你隨著我去請安吧,待會兒還要跟爹爹商量下先生的事兒呢。”文君華擺擺手,笑得嘴角微揚,臨行前,她忽地又忍不住打趣小寒道,“瞧你這玲瓏剔透的樣子,趕明兒指不定被誰相中了,給求了去,我呀,還真真有些不舍得給呢。”

“小姐……”小寒撅起小嘴拖長了尾音,隨后囔囔道,“小姐總將這事兒掛在嘴邊,也不知害臊呢!”

文君華撲哧一聲笑笑,遂親自拉了小寒出門。

“多謝大小姐美意,張寄倡會永遠記住大小姐的大恩大德。他日如若有能力,定當竭力報答大小姐的恩情。”張寄倡鄭重地給文君華施了一禮,文君華連連上前虛扶住:

“先生,這樣的大禮可萬萬使不得。”這件事,于文君華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現見自己的先生對自己行如此大禮,卻是讓她有些不好受了。

張寄倡顫顫地站了起來,再看文君華時,已是淚眼婆娑:“天地之大,能得遇大小姐這般善心仁惠之人,實實是張寄倡上輩子修來的福啊。”文君華站在一旁,也不知該怎么安慰他,只得由他在那激動地感慨一通。

“先生還是快快收拾細軟,回鄉看看家母吧。”見自己的先生仍是沒能從他的感慨中抽回神思來,文君華只好忍不住打斷了他。說話的時候,文君華瞇著杏眼細細地瞧了瞧張寄倡,心道,先生的學識是毋庸置疑的,只可惜,他的為人太過于呆板不懂得變通。如若處事可以圓滑些,興許可以在朝廷謀個一官半職。

當然,這樣的想法,文君華只是在心里想想。假若她脫口而出,只怕依著張寄倡的刻板性子,會立馬跟自己翻臉,并且不會再接受自己于他的好意。

在他認為,讀書人的心自是不能沾染上那些世俗雜念的,讀書人就應該一心執著于書本之上。若是與那些處事面面俱到的俗人一樣,那自己就愧對于那些圣人賢明了。

“那么張寄倡就去了,多謝大小姐,二小姐的成全之恩。”末了,張寄倡終于還算會做人,不僅謝過了文君華,還躬身謝過了坐在一旁書案前,一直被他忽略掉的文靜媛。

聞言,文君華也側過身子去看文靜媛,只見她此時正自顧地鋪好了宣紙,正準備執筆練字。忽地聽到張寄倡的謝語,文靜媛先是手里一頓,隨后便擱下手里的筆,站起身來,對著張寄倡微微頷首。

不多時,張寄倡便離開了。

看著張寄倡遠離的背影,文君華心里漫過一陣嘆息。許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吧,雖然她想好好地提點提點張寄倡,但且不說她的身份年歲不合適,就算是她真的說了,那張寄倡也未必會聽得進去。

回神再看文靜媛時,她已經埋首練字去了。看著她在宣紙上落下的娟秀小黑字,文君華的嘴角牽起了絲絲笑意。雖然文靜媛是文李氏所出,但經這么久的觀察,她覺得,文靜媛應是與文李氏不同的。

“二妹妹昨兒練的也是這一篇吧?”看著文靜媛書案上那紋絲不動的字帖,文君華便尋了這個理由來搭話。文靜媛的性子雖然與文李氏不同,但是因她的性子怯懦,所以也很難交心。

聞言,文靜媛的身子顫了一顫,隨后擱下了筆,站起身子來答道:“是的,大姐,因為昨兒沒有練好。”

文君華微愕,隨即笑了笑走到了另一張書案前坐下:“我們本是姐妹,連著血脈的,你我之間無需這般客氣。”

文靜媛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剛要答話,卻聽得門外響起了一聲兒:“太好了,大姐姐今兒也不用做功課,咱們去街上溜達溜達吧!”聽得門外文赫元興奮的聲音,文靜媛臉上的表情暗了幾分,卻做得不著痕跡。

話語剛落,文赫元便自門邊探出了一個紅撲撲的小腦袋。文君華拿這小鬼無法,只好親自站起身來到門口輕拍了拍他的小腦袋說:“你個調皮搗蛋的小魔王,成天竟想著玩兒呢,今兒就算我得了空閑,你不也一樣要到書院里去讀書么?”

文赫元忽地抓住了文君華的手,順著她的袖擺來回用小腦袋磨蹭著,隨后笑嘻嘻地說道:“所以我說今個兒巧吶,書院的夫子病了,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代課先生,只好對我們說今天沐休。大姐姐,你就行行好,陪我去那街上逛一圈兒吧,你去跟爹爹阿娘說,他們一會準答應!”說到這兒時,文赫元忽地又一臉苦惱地看著文君華,“如果大姐姐不帶我去,只怕爹爹要叫大哥回來家里管教我呢,我不要嘛……”最后那四個字,文赫元硬是拉著文君華的袖擺喋喋不休地說了數遍方肯停下來。

文君華這回算是領教到文赫元那撒嬌又磨人的功夫了,當下無奈地回頭看了看依舊端坐于書案前的文靜媛:“二妹妹,咱們一塊兒去吧,聽說團圓節過后,街市上又添了好些新奇的玩意兒呢。”

文赫元這時忽地放下了文君華的袖擺,嘴里小聲囔囔道:“才不要呢,二姐姐只喜歡逛那些個脂粉兒店,服飾店,好沒趣呢。”盡管聲音微小,文靜媛卻還是聽到了,當下面色不禁刷白了幾分。

文君華忙地小聲輕喝文赫元:“你怎么能這么對二姐姐說話?”文赫元先是一愣,隨后便埋下頭去小聲委屈道:

“本來就是。”

“大姐和赫元去吧,我待會兒還要把昨天未完成的刺繡做好呢。”文靜媛微微頷首,隨后便招呼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雪硯進來,收拾書案上的物事。

“二妹妹就是個做事認真的。”文君華尷尬地點點頭,隨后便拉了磨人的文赫元出門,招呼不遠處的小寒過來。

張寄倡這個小角色,日后留用,這里先稍稍劇透一下下

(老話,繼續,求收藏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