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天

第三十一章 山風

“姜宿道兄,你看那里,似乎是白骨廟與青鹿妖府的方向。”

巨石邊緣,一個身著綢袍的人族生靈站在姜宿身側,笑著開口。

透明的玄氣光幕之外,熾烈的狂風嘶吼咆哮。

即使有著光幕阻隔,冰寒刺骨的夜風還是逐漸滲透進來,使得姜宿這里察覺到了些許寒意。

姜宿抬起頭來,朝著其所指之處看去,那兩個方向各有八座石臺破空而行,于夜幕之中劃過熾烈的亮光。

目光在青鹿妖府的八座石臺上停留片刻,姜宿神情平靜,道:“方才龐蘆道兄曾言,你是白骨廟的山門嫡傳,為何也來了獅駝妖城參加測驗?”

龐蘆,正是前時出言譏諷那無知妖怪之人。

不知為何,他卻是選擇行至姜宿身側,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來。

“白骨廟的山門雖然在這里算是厲害,可說破天來,也不過是大貓小貓兩三只的地方宗派,實在是沒什么待下去的必要,”龐蘆搖了搖頭,笑道,“至于我為什么離開白骨廟,前來獅駝妖城參加入山測驗……”

言至此處,他朝著姜宿靠近了些,神情詭秘,“姜宿道兄有所不知,白骨廟有著兩個通神造化境的靈怪,他們根本不允許我前去靈犀山,所幸平日里我掩藏的極好,這才能尋了個絕佳的時機,逃了出來。”

姜宿沉默片刻,側頭遙望著下方渺遠之處,愈來愈遠的青鹿妖府與白骨廟,道:“前些時日里,我倒是還想去白骨廟山門,學些神通來著。”

龐蘆道:“若是你此生都不打算離開附近疆域,去白骨廟修行也沒什么不好,其對于神通咒術的鉆研修悟,遠遠超出了獅駝妖城與青鹿妖府,更是有著煉制法寶這個聚寶盆存在。只不過一旦入了山門嫡傳,就要為其傳繼香火,不能離開太遠就是了。”

正說話之間,一個青袍弟子行至近前,看了姜宿與龐蘆一眼,取出兩塊測驗令牌,道:“白骨廟疆域人族,龐蘆;白骨廟疆域人族,姜宿。從此刻開始,這便是你等的入山令牌,且收好。”

在此之前,即使姜宿等人通過了測驗,這些令牌也都是由青袍弟子保管,之所以如此,就是為了獅嚴妖王奪取名額等等,諸多類似的意外之事做準備。

直至此時,真正開始前往靈犀山界,姜宿等人的靈犀山弟子身份才逐漸趨于穩定。

“姜宿道兄,你有沒有發現,我等所在的這八座石臺之上,甚至后面的那十六座石臺之中,所有的青袍弟子皆是人形?”

待那青袍弟子離開之后,龐蘆眼珠轉了轉,低聲開口。

姜宿抬眼看去,果然見這些石臺之間的弟子,皆是青袍之人,沒有一只妖怪存在。

微微搖了搖頭,姜宿道:“我也不知其中究竟。”

“你等竟然這般無知!”

方才那只妖怪一直都站在附近,此時正望著龐蘆與姜宿,面上露出譏誚之色,似乎終于扳回了一城,“靈犀山招收弟子,只看骨齡、天資、悟性、根骨,人妖鬼怪皆是一視同仁,可謂是有教無類。”

“即便這些青袍弟子之中,當真有著靈怪之屬,可是其積累的修為底蘊,定然已經極為接近通神造化境,若能讓你等輕易看出未化形的部分,這多出的百十年不就白修了么!?”

此言落罷,這妖怪得意洋洋地走到龐蘆身側,嘴角噙著不屑的笑意,“到底誰是蠢貨,現在你這廝知曉了么?”

龐蘆冷笑道:“你這小妖,也便是在這里狂言幾句,若是在下面遇到,不出三息,保管教你神形俱滅,不得好死。”

那妖怪聞言,心下愈急,雙眼通紅,喝罵道:“你竟然還敢嘴硬!”

龐蘆見他是個不修心境的蠢妖,面露詭異之色,竟是將頭伸了過去,嘲諷道:“我就是站在這里讓你打,伱都不敢動我一根汗毛!我早看出來,你就是個沒把兒的孬種!”

妖怪低下頭去,望著龐蘆布滿不屑的大臉,惡向膽邊生,目光赤紅,巨大的手爪之中運起妖力,朝著龐蘆的頭顱狠狠拍了過去!

轟!

一道玄氣光虹卷殺而過,直接將這妖怪轟飛數十丈,使其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巨石四周的透明光幕,朝著下方跌落了下去!

這里已是數百丈的高空,深夜的薄霧之間,下面的景色已是看不清楚。

那妖怪的慘叫之聲愈來愈遠,最終完全隱了去,石臺之上諸多生靈的耳畔,已是只余了獵獵風聲。

不知何時,一個青袍弟子已是出現在了龐蘆身前,他冷冷地望著龐蘆,收回手掌,袍袖之間依稀殘留著絲絲縷縷的玄光:“同門之間無故殺戮,按律該交執法殿處置,此時在道統之外,我便直接將其丟下去了。而你這廝,雖然不曾出手,可卻存心出言挑撥,若是在道統之中,也當治罪才是。”

龐蘆額前滲出冷汗,老老實實道:“我知錯了。”

青袍弟子冷哼一聲,道:“如今還未入山,我便免了你的罪過,莫要再耍小花招了。”

此言落罷,他便直接轉身離開了此處。

方才那妖怪的慘叫之聲,吸引了石臺之上許多生靈的目光,就連數個一直在閉目休憩的人,都是睜開雙眼,朝著此處看了過來。

“身為同門弟子,你這廝怎地這般惡毒?”

驀地,一個身披甲胄的年輕女子行至近前,面色難看無比,朝著龐蘆開口指責。

龐蘆看了她一眼,認出是那獅嚴妖王的女兒石秀,臉色不禁沉了下來,冷聲道:“怎么,你能奈我何?”

石秀面色凜然,指著龐蘆與姜宿,咬牙道:“我等都是獅駝子民,此時一同前往靈犀山修行,理應守望相助才是,不曾想到,你等二人竟然如此蛇蝎心腸,實在是該死!”

龐蘆嗤笑一聲,揚手撥開了她的手臂,不屑道:“別在這里指指點點!你的入山資格是怎么來的,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都是踐踏著你所謂獅駝子民的鮮血得來,你到底是哪里來的臉皮,在這兒說什么守望相助?!”

石秀被他噎了一噎,白皙的臉龐憋的通紅,卻是再次伸出手指,顫抖著指向龐蘆:“你……你……”

姜宿緩緩站起身來,輕拂繡著金線的玄黑袍袖,垂至額前的漆黑發絲隨風翻揚,輕聲道:“方才你說,我該死,是么?”

石秀怔了一怔,望著眼前這個用陰氣掩藏形貌的黑袍少年,不知為何,心底深處竟是隱隱生出了,從未有過的顫動與寒意。

不過隨后她便想到了,方才那慘死的獅駝子民,心下憤恨之間,不知不覺壯起了膽子,伸出手指,狠狠指著姜宿,嬌喝道:“你該死!你該死!你與這般人同流合污,就是該死!我便是說了,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