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入懷

第389章 坑爹的習俗

狄大連忙垂下眼去,朝著徐皎行了個重禮,啞著嗓道,“狄大替那日蘇向齊娜賠禮,她魔怔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說起來,都怨我,半點兒未曾察覺到她的心思,這才釀成了今日大禍。”

“她說的那些瘋言瘋語,還請齊娜不必放在心上。至于昂格爾,齊娜放心,哪怕我拼了性命,也定會將他救回。只是,我怕是無顏再見特勤,還請齊娜代為轉告,就說狄大之罪不可饒恕,還望特勤看在往日情分上,饒過那日蘇,放她和雅若離開吧,所有的罪過......由我一人承擔。雖然……我也知道我怕是擔不起,只能求特勤寬恩了。”狄大說完這一些,竟是伏跪在地,朝著徐皎行了個大大的禮,而后,又朝著東南方,應是牙帳的方向也行了一個禮,這才起了身。

借著四周火把的光亮,徐皎瞧見了他熏紅的眼角,而他起了身,不由分說便是轉過了身,舉步欲走,看那方向,正是朝著營地外而去。

“等等!”徐皎乍然出聲喊住了他,“你說要去救昂格爾,可你往何處去救?”

狄大步履頓住,僵硬地轉過頭來。

徐皎神色平靜凝望著他,“你沒有聽見那日蘇說的嗎?昂格爾已經不在營地了,這必然是他們早就算計好了的,營地外有人等著我。咱們能夠想到的,他們必然也都算計到了,你從那個人嘴里什么都問不出來,還可能徹底斷了線索。他們要的是我,只能我去!”

“齊娜!”徐皎說的這些,狄大自然都清楚,可是......“不行!特勤最著緊的便是齊娜的安危,這回派我回來,也是為了護衛齊娜。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已是愧悔難當,萬萬不能再讓齊娜為了昂格爾涉險,絕對不能!”

“今日的事本就是沖著我和阿恕來的,說到底,昂格爾才是受我們所累。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們一計不成,居然這么快又來了一招。可見他們是勢在必得,即便今日我不去救昂格爾,他們也還會想別的法子,防不勝防。不過不管他們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想必我都暫且不會有生命危險,既是如此,倒還不如就如了他們的意。”徐皎說的異常平靜,這些她方才早就想得格外清楚了。

“齊娜——”狄大知道她說的在理,卻還是不能同意。

徐皎一雙眸子微瞇,眼角輕挑朝著他一睞,眼底清冷如霜,“我不是在與你商量,這是命令!如果你當真尊我是你們的齊娜的話,你就乖乖聽我的。”本來甜糯的嗓音壓低了一度,帶出兩分淡淡的冷意,加上那一瞥,當真有幾分墨啜赫的神韻。

狄大不由得便是一震,再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徐皎抬起眼,望著營外的方向,眼神深邃,語調幽幽道,“而且有些事終要有個了結!”

夜色深深,徐皎帶著人出了營地,走了沒多遠,果然就瞧見了一棵枯樹下立著的一人一馬。

那人是個尋常模樣的草原漢子,看那模樣有些憨直。見得徐皎還有她身后的人,神色間帶出兩分緊張來,一只手緊緊挽著馬韁,另外一只手則握緊了腰間垂掛的彎刀。

徐皎淡淡瞥過他,曼聲笑道,“你不必緊張,我帶這些人來不是要為難你。只是你們說我跟你們去了,你們就會放過那個孩子,我卻不相信你們。若是我跟你們去了,你們卻不肯放過孩子呢?所以,最好的法子,讓我的人跟著,讓你們的人將孩子送來,接了孩子,我的人自會離開,如何?”

那人看著徐皎一雙清澈的眼,神情間的緊張和緩了兩分,卻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遲疑著從頸間掏出了一只狼哨,朝著身后的方向吹了忽長忽短的幾個音。

不一會兒,黑暗中也傳來了幾聲哨響,那個草原漢子轉過頭來,對徐皎輕點了一下頭,意思是同意了她方才所提。

徐皎嘴角輕抿,眼底卻一抹陰影暗閃,看來對方果真猜到了她可能的應對,所以才會這么輕易就應下她所求。

徐皎按著那人的意思,上了馬背,帶著她的人一起,踏著夜色往前而去。

暗夜中的岐崀山上巖石、青松、雪杉還有積雪在夜色之中都沉溺成了詭譎的暗影,偌大的山體恍若一只蹲伏的巨獸,越往上越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走到半路時,那領路的人停了步,將那狼哨放在唇邊,又吹了幾個音,不一會兒,那風聲里隱隱摻雜進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便有一隊人馬走了出來,當中一人的腋下還夾著一個不住掙扎,卻只有“唔唔”之聲的孩子。

“昂格爾!”徐皎輕聲喚道。

掙扎不休的孩子因著徐皎這一聲呼喚而驟然一頓,緊接著,抬起了眼往徐皎望來,那雙眼睛里滿滿的忐忑與希冀。

徐皎對上他的眼,頭一回沒有與他抬杠,而是朝著他笑得難得溫柔,“別害怕,我來帶你回家的!”目光一轉,望向挾持他的那些人時,卻是冷了下來,“放人吧!”

那些人都往中間那人看了過去,顯見他才是能做主的。

那人望著徐皎,卻是道,“人可以放,不過,可能要委屈明珈郡主了。”說著,身后那兩人上前來,手里拿著繩索,意思不言自明。

徐皎身后跟著的人立時就要暴起,徐皎卻是輕抬一個手勢便制止了他們,目光望著那些人抵在昂格爾脖頸上的彎刀,默了一瞬之后,無聲抬起了雙手。

那兩人上前來,先將徐皎的手反剪到身后,用繩索將她捆了起來,又在她脖子上架了一把彎刀,那領頭的才算放心了,對著挾持昂格爾的那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上前來,將昂格爾交到了徐皎帶來的人手里。

同時他們的人則挾持著徐皎退讓到一旁,連頭發絲兒都透著戒備。

徐皎帶來的人亦是不遑多讓。

雙方雖然沒有直接動手,可連從周遭吹過的風里都彌漫著劍拔弩張。

“你們帶著昂格爾先回營吧!”誰知,就在這時,徐皎卻是開了口。

“齊娜……”那群人中有人輕聲喚道。

卻不等說出什么,徐皎神色忽然轉冷,沉聲道,“回去!”

那些人互相望了幾眼,不敢置喙,當先一人正是狄大,攜著昂格爾神色復雜地望著徐皎,半晌后方一咬牙,道了一聲“是”,便是帶著與他們同來的人,一步三回首地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徐皎望著他們走得足夠遠了,才悄悄長舒了一口氣,而那些人已是等不及了,“明珈郡主,現在可以走了嗎?”

徐皎跟著這些人卻是沒有繼續往山上走,而是繞過一個山嘴就往下斜行,到了一處隱秘的峽谷。

那里沒有扎氈帳,可卻有天然的石穴,能夠躲避風雪,想是為了隱匿行蹤,那石穴中并沒有燃火,卻有一人臨風立在石穴前,正在極目遠眺,也不知這樣的夜色中能瞧見什么。

徐皎他們來時,正好迎頭就瞧見了那道人影,雖然天色暗著,可徐皎瞇眼間就認出了阿史那佐穆,明明只能瞧見模糊的輪廓,可卻感覺到如芒刺在背,那人的目光如銳利的箭就定定落在她面上。

在這樣的目光中徐卻沒有半點兒不自在,緩步走了過去,離得近了,那人的臉也能瞧清楚了,一雙眼睛果真死死盯在她面上,目光好似帶著鉤子,偏生徐皎沒有察覺到一般,對著他笑著招呼道,“好久不見,上將軍別來無恙?”

阿史那佐穆似是沒有料到她竟會這樣自在地向自己打招呼,這般的沒臉沒皮,眉心微蹙了起來,望著她的目光滿盛疑慮,對上的卻是徐皎一雙清澈明朗,滿是笑意的眼睛,他雙眸一瞇,哼道,“你倒是沉得住氣得很,怎么?料定本將軍不會拿你怎么樣嗎?”

“這是哪兒的話,上將軍堂堂男兒,怎么會為難我一個小小女子呢?上將軍這樣費盡心機請我來做客,我怎么也要還以相應的禮數才是。”徐皎仍是笑微微的模樣。

阿史那佐穆嗤了一聲,“看來,我早先果真小看了你,你們中原人……果然都狡猾得很。”

徐皎面上沒有異色,仍是笑得燦爛,權當這是夸獎了。畢竟這夸獎來自手下敗將,還是很值得高興的,“上將軍謬贊了,要說狡猾,上將軍也不遑多讓。否則我此時此刻怎會在這里?還不都是上將軍算計得好嗎?居然將主意打到了孤兒寡母身上,說實在的,真是厲害,讓我不佩服都不行啊!”徐皎說著,直接朝著阿史那佐穆豎起了大拇指。

阿史那佐穆卻從她那話里聽出了滿滿的嘲弄,“你也別話里話外地嘲諷我,我那也是跟你們學的。你和墨啜赫既能給我使美人計和瞞天過海,我自然也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徐皎聽著,又笑著對阿史那佐穆豎起了大拇指,“沒有想到啊沒有想到,上將軍居然也是個中原通,這出口成章,引經據典的,我都要自嘆弗如了。既是如此,也算扯平了啊,要不……就這樣算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笑瞇瞇睞著阿史那佐穆,好似只是一句玩笑。

阿史那佐穆卻知道,那絕非玩笑,“那可不行。我這樣費盡心機,只請來了你一個,還有個赫特勤沒來,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扯平了。”

“你要等墨啜赫來?”徐皎一臉愕然,“那真是不巧得很,他不在虎師,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上將軍日理萬機的,能等得了嗎?而且……上將軍憑什么覺得,拿了我在手里,就一定能請來墨啜赫呢?”

“若是能請得來自是最好,若是請不來,只能說明墨啜赫平日對你的一往情深都是裝出來的,那他便不值得你托付終身,你便跟了我吧!我也不計較你之前做的事,往后還是一樣待你好,如何?”阿史那佐穆也學著徐皎一般笑了起來。

徐皎卻聽得背脊生寒,呵呵干笑兩聲道,“上將軍就別拿我打趣了。我一個嫁了人的,實在當不得上將軍這般厚愛。”

“徐娘子既然來了草原,就該入鄉隨俗才是。我們草原可沒有那么多的規矩,說句不好聽的,墨啜赫若死了,難道你更寧愿嫁給墨啜翰?”

徐皎有那么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對上阿史那佐穆那一雙幽深中透著淡淡碧色的眸子,才驟然反應過來,心里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倒是讓她突然想起一樁被她拋諸腦后的事兒來。

是了!好像、似乎、大概……草原上確實有這么一個習俗。老子死了,老子的女人可以由兒子繼承,兄長死了,這原本的嫂子也能名正言順帶上自己的床榻。

一瞬間,徐皎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她再怎么見多識廣也接受不了這個。

阿史那佐穆看著她如遭雷擊的樣子,卻陡然笑了起來,“怎么?你竟不知道這個?”

“蒙你提醒,我現在知道了。”徐皎面無表情回道。

“墨啜赫居然在娶你之前也未曾告訴過你嗎?他這是自信自己不會死,還是根本就是存了心在騙你?”阿史那佐穆提到這個話頭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徐皎回以他一記呵呵笑,“多謝上將軍提醒,我會記得讓自己千萬死在墨啜赫之前!”

阿史那佐穆全然沒有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愕間,面皮都有些發了僵,過了片刻,才道,“徐娘子待墨啜赫還真是情深義重!難怪了,為了一個他看重的小崽子,居然也舍得以身犯險!說起來本將軍方才還覺得奇怪,本以為你在見到那個小崽子之后就會想法子逃離,沒想到,你卻半點兒動作都沒有,反而乖乖來了這里。”

說起來,從剛認識之初到現在,這個女人一直都在讓他出乎意料,是否就是因為這樣,反而才顯得她特別,與別的女人格外不同呢?

阿史那佐穆想,或許是吧!望著徐皎的目光便又悄悄復雜起來。

徐皎卻是望著他笑道,“我這個人吧一旦認定了某個人,自然就會待他千好萬好的。來這一趟,我不否認,是為了他。至于為何不逃……上將軍既然都想到我會逃了,那我逃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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