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歲將宴

二十八

夏懷若帶著顧海從巷子里出來時已臨近晚上九點,她算了算時間似乎恰好可以趕在晨鐘之前回到昆侖,她原打算就近找個空曠點的地方出發,轉念一想今天去顧海家的時候他父母似乎都不在,于是她便隨口問道:“你父母應該下班了吧,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聽到這話,面前的少年眼中顯然露出了幾分欣喜的色彩,他興奮地原地跳了一下問道:“真的嗎!”似是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了,他又掩飾似的踢了幾腳空氣。夏懷若點點頭:“嗯,走吧,帶路。”

顧海的父親是名研究員,而母親是名老師,兩人還尤其喜歡收集舊書和古籍。夏懷若說自己不太擅長和家長打交道,于是一個人在樓梯口等著,看著顧海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了樓,接著順著樓梯傳來一家人久別重逢的喜悅之聲。

客廳的茶幾上放了不少顧海父母新收的書籍,其中一本尤為顯眼,它與周圍的幾冊不同,散發著不易察覺的奇異氣息。顧海將它拿起來粗略翻看了幾眼,這似乎是本科普千百年前存在過的奇香的古籍,不知為何,顧海莫名覺得它也許能派上些用場,于是在臨別前向父親討了來,匆匆放進了母親塞給他的小背包里。

趕下樓時,夏懷若已然將鹓鶵召了出來,這次她倒沒有再光明正大地讓這稀罕物在小區里閑逛,她老實地給鹓鶵施了個隱身咒,又裝作身后空無一物的樣子坐在路燈旁的長椅上,見顧海來了方才起身活動一番。

這是顧海第二次乘著鹓鶵前往昆侖,他的心情倒是與頭一回沒什么差別,依舊是一番新奇又激動的樣子。與來時不同,鹓鶵在穿過那厚厚的云層時自額間開始燃起金色的火焰,直至尾梢的最后一根翎羽也被火焰舔舐過后終于穿過云層。那速度雖然極快,可在顧海眼里卻仿佛歷時極長的慢鏡頭一般,他看著那些原本就無比華麗的羽毛在經過火焰的洗禮后披上一層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金光,炫目的同時另有一番難以言喻的高貴與神圣。

即便是第二次見這般場面,顧海仍是難以抑制內心的驚喜之意,原還想著要把從家里帶出來的古籍給夏懷若看看的他,此刻已然將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晨鐘響起之時,顧海恰好趕到了太極殿前,江行歌看著他一身花襯衫配上一個土黃色的小書包,不由皺了皺眉,好在在他開口之前蘇子及時出現了,他一把拽過顧海說到:“師兄,不好意思啊,他昨天給休息傻了,我這就帶他回去換衣服。”說著便準備開溜。

“先去上課吧,早課可別去遲了。”也不知江行歌是真給休息傻了,還是今天心情格外地好,他竟破天荒叫住二人,難得地沒有責難,愣是把蘇子驚得沒反應過來。顧海見此情形忙抓住機會帶著蘇子開溜,生怕江行歌一個反悔又要他們交劍罰抄。

二人來到論劍峰時劍術課恰好開始不久,白芨正演示《道劍集》第三章,顧海與蘇子因知道歷年的游歷皆有可能抽中荒城路線故而看的難得的認真。與故事中謝泊隅板板正正一招一式的出劍方式不同,許是因為白芨出身昆侖白氏,因此他的劍法更為飄逸靈動,雖然看上去要難學一些,但顧海與蘇子卻更喜歡這種游俠似的出招之******到弟子們練習時,顧海因知曉白芨最是隨和,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白芨,自己的劍還在院子里沒能帶出來。對方倒也不惱,只把自己的佩劍暫且借給了顧海,順手又幫他調整了一番出招的姿勢。

白芨在觸碰到顧海的瞬間便感受到了一絲劍靈的氣息,他覺得甚是有趣便小聲問道:“你已經接觸過什么附有劍靈的靈劍了嗎?”顧海在聽見這個問題后驚得一個手抖,差點沒把白芨的劍丟出去,他原想撒個謊掩飾一番,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開口,白芨便又說:“那劍與你有緣,若有機會得之可千萬不要錯過了。”他笑著拍了拍顧海的肩膀,未再多說什么便向其他弟子走去。

許是見白芨走了,蘇子鬼鬼祟祟地一邊比劃著一邊來到了顧海身邊,他倒也不問顧海昨天去了哪里而是開門見山地說到:“阿顧,你猜我昨日夜里回來看見了什么!”顧海才剛轉頭丟給他一個眼神,他便立刻接了下去:“我又在梨林看見白師姐和秦師姐了!”

二人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他們正竊竊私語,故而又舞著劍來回比了兩招,直到劍鋒相交時,蘇子才湊到顧海耳邊小聲開口:“我看白師姐不像是失魂那么簡單,怕不是被噬了魂才對!”

說到這里,蘇子在腕上一個用力,將二人拉開了些距離,顧海見狀瞟了眼站在不遠處,用眼神挨個掃過每一位弟子的白芨,果然恰好與他的目光相交。顧海于是在原地利落地瞎比劃了一番才再度向蘇子的方向攻去。

“你剛剛說的噬魂是怎么一回事?”顧海趁劍身從蘇子背后掃過之時抓緊時間問到。而蘇子則是不慌不忙地一個俯身避開顧海的招式,待反手將對方的劍挑開方才答話:“失魂只是暫時丟了魂,若有人召,便能完整的回到原主體內。而噬魂則是魂魄被施咒之人奪取,除非有人以自己的生魂作為交換或殺了施咒者,否則便永遠無法將其取回。”

顧海顯然是被這段說辭所震驚,他一個不留神就已然被蘇子占了上風,對方如計劃得逞般壞笑著將他的劍從手中挑開,接著滿臉喜悅地說到:“我贏了!”恰巧到了下課時間,白芨令每組弟子報上勝負之后便放他們各自離開了論劍峰。

顧蘇二人見離下一節課開始還有段時間,于是一拍即合壯了壯膽子決定去沼湖看看。從梨花林一路前往沼湖的路上似乎并無異樣,但顧海與蘇子還是感覺到了越是向沼湖靠近便越是莫名地壓抑。

與前兩次來時不同,這次的沼湖顯得異常平靜,雖如此,二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在離湖岸稍遠的位置觀察。那清澈的湖水下不斷散出青色的光芒,在湖水的折射下顯得那一池死水格外瀲滟。兩個好奇的少年稍走近了些又仔細向光源處瞧了瞧,那竟是頭一次來是見到的青玉:“這玉不是應該在白師姐手上嗎?”顧海有些疑惑地說到。

“不對,上次我們見到白師姐與秦師姐時,秦師姐便意指那玉佩許是被分為了兩半。”蘇子說到這里沉思了片刻,又復說到:“只怕白師姐被噬魂就與這兩半玉佩有關。”

未等二人再詳細研究,一大片烏云便籠在了梨林上空,顧海與蘇子見大雨將至只好暫且先回去上課,稍留了個心眼,等日后再來查探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