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璽

440 宿敵

440宿敵

440宿敵

終于想起來了,春天的時候阿婆養了一只黃鳥,羽毛艷麗,十分漂亮。

當時這婢女還跟她說,那鳥喜歡啄人眼睛。

就是那個婢女,見過的。

是老相識,李蘅遠對著婢女微微一笑。

然后帶著桃子出了寧馨院。

臘八是個節氣,也算個節日,每逢佳節倍思親。

蓋七娘倒是不想父母,但是她想那個為她出頭的哥哥了。

蓋七娘因為在大堂上狀告余有德,所以差不多全城的百姓都認得她了。

她被余有德糟蹋過,在外面生活會很艱難。

正好她有意要留在李蘅遠身邊。

李蘅遠也沒讓她簽賣身契,就當個親戚讓她住在西池院,跟桃子等人住在一起。

李蘅遠從老太太那里回來,蓋七娘在房里看見了。

等李蘅遠進了屋,她也跟進去。

李蘅遠因為很敬佩蓋七娘,并沒有把她當使喚丫頭,都是蓋七娘自己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很少道李蘅遠房里來,所以這一進來,可能就有原因。

李蘅遠脫下披風后坐下來,然后看向她。

“您有事。”

蓋七娘想見蓋子儀一眼。

李蘅遠忙到現在都忘了,那蓋子儀因為要刺殺她,所以被投到大牢里去了。

但又因為她同情蓋子儀事出有因,所以并沒有打算殺了蓋子儀。

現在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李蘅遠心想若是蓋子儀知錯,我放了他也行吧?

她抬頭看著蓋七娘:“這件事你先等等,我去問問太守府的人,你們相見方不方便。”

蓋七娘想見蓋子儀是真的,但是更想替哥哥求情,不過是不好開口。

聽李蘅遠這意思,應該是有安排。

只要李蘅遠想起來就行了。

她難得的露出微笑,連連道謝道:“那妾都聽娘子安排。”

李蘅遠看著這樣的蓋七娘,對父母是非分明,對大哥有情有義,她就更下定決心,只要蓋子儀認錯態度好,就把人放了。

于是等蓋七娘出去后,李蘅遠叫著桃子:“去問問蕭掩,蓋子儀現在能不能放出來?”

桃子知道櫻桃特別喜歡去蕭園看岳凌風。

這個時候正好給櫻桃機會啊。

她答應著出去找櫻桃,發現櫻桃之前去送消息還沒回來。

桃子:“……”

櫻桃可能是搭進去了,她還得親自跑一趟。

蕭掩并不在家里。

臘八節,蓋七娘能想到替自己的哥哥求情,蕭掩也能想到。

他來到太守府的獄中。

太守府牢獄就在太守衙門之后的院子里。

但是蓋子儀進來的時候,有李蘅遠特意交代,不準大罵,所以衙役把蓋子儀單獨放在一個屋子里。

就是牢獄后面的一個院子。

是關押重要犯人的。

但是范陽重要的人物就那么幾個,十年也關不上一個,所以院子常年擱置,就成了有的衙役休息的地方。

一人居住的屋子里,什么都有,就跟住家一樣。

蕭掩進了院子,發現一個守衛都沒有,他眉頭蹙起。

跟著來的衙役看出了郎君的不高興,低聲道:“門是鎖著的。”

所以就不用人看了嗎?

蕭掩伸出手。

衙役反映了一會,后恍然大悟,忙把鑰匙拿出來。

那是一個單片的鑰匙,拴著一個麻繩。

蕭掩無聲的將鑰匙拿過來,然后對著衙役揮揮手:“院子口候著吧。”

蕭掩雖然年輕,但是自打管理太守衙門之后破了一個很漂亮的案子,也充分顯示出了他的智慧和無情,所以衙門里的人對他都很敬畏。

那衙役灰溜溜就走了。

蕭掩一手捏著鑰匙,一手放在腰間的匕首上,然后來到屋子窗下。

他耳朵貼著墻頭聽了聽,里面微微有嘆息聲。

蕭掩目光一凝,那聲音好像離窗戶挺遠。

蕭掩用匕首將窗花化開一個小洞,然后眼睛試探著放上去。

因為天色不早了,屋里也比較黑暗,蕭掩看了兩個呼吸,才適應那種沒光。

正對著窗口的方向,擺了一張床榻,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坐在上面。

男子黝黑但眼睛十分明亮,蕭掩拳頭不由得攥緊了,正是這個蓋子儀,專門壞他好事的東西。

蓋子儀坐在榻前連連太息。

蕭掩細聽,就聽他嘀嘀咕咕道:“蓋子儀蓋子儀,妹妹也沒事了,娘子都沒給你關在牢里,這天大的恩情啊,可是你卻濫殺無辜,你為什么要那么沖動,就憑你的所作所為,娘子殺了你也不多……活該你過節也不能見到家人……”

蕭掩聽了拳頭攥的更緊了,這小子是在悔悟。

知道悔悟的人,就還有救。

而且李蘅遠毫發無損,就算在律法上,這個人也不是該死的。

但是蓋子儀不死,萬一還如上輩子一樣壞他的好事怎么辦?

蕭掩想了想,后眸子一沉,那是他做了重要決定的樣子。

他走到門口,鑰匙插在鎖頭里,啪嗒一聲,那銅鎖就開了。

里面的人應該是聽見了聲音,有站起來走路的腳步聲。

蕭掩沒管,一掀袍子,走了進去。

屋里蓋子儀確實在地中間站著等著人來。

見是個陌生的郎君。

他上下打量蕭掩:“你是……”

蕭掩之前并沒有來見蓋子儀。

見蓋子儀看他的目光很好奇。

蕭掩道:“我叫蕭掩,如今太守衙門歸我管。”

李玉山是范陽太守,但是他也是三郡節度使,常年打仗在外,所以太守衙門的管理比較混論,全靠一塊令牌。

由著李玉山自己任命。

這個范陽百姓都知道規矩。

蓋子儀恍然道:“那你就是長官了。”

蕭掩道:“正是,你妹妹的事已經過去了,但是你刺殺李三娘的事不能這么罷休了。”

蓋子儀十分從容道:“這個是我的錯。”

說完跪在地上道:“郎君,我不知道您跟三娘子是什么關系,但是我想拜托郎君一件事,三娘子救了我妹妹,我在這里都知道,您要罰要打都行,但能不能讓我見三娘子一面,給她磕個頭認罪?我對不起她。”

屋里雖然朦朧,但是蓋子儀誠然的目光還是能看得十分清楚。

蕭掩微微垂下眸子。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人沉穩兇狠,勇猛老練,處處與他為敵,是他最敬畏的對手。

但是此時的蓋子儀,黑還是那么黑,但是氣質天然憨厚,可不是那種殺人如麻的人精摸樣。

是什么原因讓上輩子和這輩子的蓋子儀差這么多。

蕭掩想了想,上輩子聽聞蓋子儀的妹妹被婆家折磨而死,蓋子儀殺人不成入過牢獄,在牢獄里被關了一年半,然后不知道怎么感動了看守牢獄的衙役,那衙役幫著蓋子儀走動,蓋子儀就被放出來了。

算是撿了一條命。

但是那時候他可不知道蓋子儀是范陽人啊。

蕭掩又覺得命運不可思議。

應該是上輩子蓋七娘死了,蓋子儀或許是刺殺的李蘅遠,或許是李家其他人,這不得而知,總之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所以會遠走他鄉。

蕭掩劍眉一挑,對啊,這就難怪蓋子儀對范陽兵特別兇狠,只要兩軍交戰的時候,他一定要身先士卒親自上陣,其實是恨。

是恨。

蕭掩的目光又落在蓋子儀期待又真誠的目光上。

上輩子蓋子儀的臉上沒有這樣的表情。

那么這輩子蓋子儀的臉上也沒有恨。

是不是這輩子他們不會在成為宿敵了?

蕭掩心頭有一瞬間猶豫。

但是蓋子儀濫殺無辜這件事,他還是有根刺。

蓋子儀還在等著他回話。

蕭掩慢聲道:“不必了,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去刺殺三娘子,沒有必要見她,如果真心悔悟,要不要她原諒,又有什么區別。”

蓋子儀目光有一瞬間失望。

后愧疚一笑道:“是,我今后再也不敢亂發脾氣,我自己發誓,自己管住自己,讓娘子看我今后的舉動。”

蕭掩沉吟一下道:“沒有今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