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蛾眉

第五十三章 當堂對峙

老夫人見到秦沇,立即道:“聽說云雀給暄兒下毒,這可是真的?”

秦沇連忙道:“已經派人去請大夫,等大夫看過才能下定論。”

幾人到西廂依次落座,不多會兒派去請大夫的人回來了,秦沇把人迎去給秦暄看病,之后把人請進了西廂。

老夫人年紀大了,坐著沒動,二夫人和三夫人則躲到屏風后面。秦娥仗著自己還沒及笈,賴著不走。老夫人見了眉頭一擰,剛要說話,秦沇已經把大夫領了進來,老夫人只好氣呼呼瞪了秦娥一眼,不再理會她。

秦娥不由松一口氣,老夫人若執意讓她回避,她也是無法拒絕的。可事關秦暄,她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

不出所料,果然是萬老過來。

秦沇道:“今日請您過來,一是請您為小兒看病,另一個是想請您幫忙看看他所服之藥,有沒有什么不妥之處。”

繡眼兒捧了藥過來,萬老謙虛推讓一番,這才起身查看起藥來。

這一看,臉色大變,道:“這是誰開的藥,里面加了這么多款冬,豈不是要人性命!”

老夫人和秦沇雙雙變色。

老夫人不信道:“您可看清楚了?”

萬老胡子吹的一翹一翹的,聲如洪鐘:“老夫行醫多年,管著整個惠安藥房的藥,怎么會看不出這點問題?隨便叫個抓藥的伙計,他都能看出這藥不對!”

老夫人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秦娥走過去細看倒出來的藥渣,對比從前,那款冬放了數倍之多,云雀被宋氏一番刺激,竟真的狠下殺手。

秦娥指著被萬老挑出來的款冬道:“父親您看,這款冬和其它藥相比,明顯是后加進去的

秦沇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見顏色有些不一樣。

萬老捏著胡子道:“小姐說的不錯,這藥的確是剛剛加進去的。”

秦娥朝他感激一笑,對秦沇道:“宋媽媽和繡眼兒離開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抓住云雀的時候,云雀手里還拿著包藥的紙,這款冬分明就是云雀放進去的。”

秦娥回身,從繡眼兒那里要來包藥的紙,這回不用萬老,秦沇也看出里面剩下道殘渣,正是藥渣里的款冬。

秦娥趁熱打鐵,又把之前的藥渣讓宋氏拿了出來,一并給他過目。秦沇得知秦暄的藥里竟一直暗藏玄機,臉色沉沉,半晌不能言語。

老夫人拍著腿道:“快把云雀那個賤婢給我押過來!”

家丑不可外揚,萬老還在,老夫人卻要處理起家務事。秦沇有心想攔,魏磨磨卻快他一步出去押人了。

云雀就跪在外面,立即被押了進來。

秦娥頭一次對老夫人的不顧大局生出感激,她后援不多,萬老是她的好幫手,留下對她大有裨益。

老夫人質問云雀:“說,你為何要害四爺?”

云雀哭道:“老夫人,奴婢什么都沒有做,是那宋氏陷害奴婢!老夫人,您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老夫人道:“你被抓的時候,手里還拿著罪證,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好抵賴的?”

云雀辯道:“那紙是我從地上撿的!”

老夫人言語一滯,云雀見狀抓住機會,大聲道:“她們又沒親眼見我下藥,一張紙,憑什么說是我做的?我說這紙就是她宋氏陷害我的東西!”

宋氏正好進屋,聞言道:“你少顛倒黑白,剛剛從你屋里搜出了款冬的殘渣,你作何解釋?”

“你早早放進我房里,再說成是我的,又有何不可?”

秦娥不由在心里給云雀擊掌叫好。

以前她只覺得云雀囂張跋扈,如今才領略到她的狡猾和聰明。在證據確鑿的劣勢下還能顛倒是非為自己開脫,這份臨危不亂的心性當真讓人驚嘆。

可惜心術不正,終究只能走向絕路。

秦娥道:“云雀,我問你,你一個月月例多少?”

云雀一愣,不明白秦娥怎么忽兒的問起這個。滿屋子的人也都望向秦娥,老夫人臉上劃過惱怒。

秦娥道:“你不說,那我來替你說吧。你是暄兒身邊的一等丫鬟,一個月領二兩月例,一年下來是二十四兩,是也不是?”

云雀道:“是又怎樣?”

秦娥微笑道:“你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府里當值,兩個人每月月例加起來有三兩銀子,一年是三十六兩,對嗎?”

云雀皺起眉頭:“對!”

秦娥沉下臉色:“你有個弟弟,從小身體不好,每年都要花足幾十兩看病吃藥,你們為此借了許多外債。可從去年開始,你不僅還清了欠錢,還花了一百兩聘禮,給你弟弟取了個媳婦。我且問你,你哪來的這些錢?”

兩天的功夫,翠兒把云雀家里的底細摸的清清楚楚

云雀臉色蒼白如素縞,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滾而下。“那是,那是主子們……”

秦娥嗤笑道:“你可別跟我說是主子們賞的,逢年過節,各房賞錢多少,都是有記錄的,再多也不可能讓你湊出這么大一筆錢。答案只有一個,就是有人給你錢,讓你害暄兒,是不是?”

云雀辯道:“不是,不是,那錢是我借的,是借的!”

“跟誰借的?什么時候借的?借了多少?”

云雀答不上來,癱在地上,人抖成一團。

秦娥上前一步,急聲道:“兩年里,你暗中下藥,讓暄兒纏綿病榻,身體越來越差,對不對?云雀,你也是有弟弟的人,你怎能為了救你弟弟,便來害我的弟弟?暄兒那樣小,你害他的時候,內心何安?午夜夢回,你都沒有做過噩夢嗎?”

云雀似踩到釘子般尖聲道:“我沒有辦法,從那天我滅了他屋里的炭火,讓他得了傷寒差點病死,我就沒有退路了!”

云雀話音一落,滿屋嘩然。

宋氏道:“果然是你,兩年前四爺一夜之間突然病倒,就是你作的惡!”

云雀面色恐怖,整個人似有些癲狂:“我只是想讓他病上一場,我沒想讓他死!”

秦娥盯著她追問道:“是誰,是誰讓你這樣做的。是誰讓你害暄兒?”

“元娘!”

秦娥抬頭,見秦沇望向自己:“事情至此,已然可以確定云雀是兇手,剩下的交給長輩來就好了。”

秦娥望著秦沇,不由大失所望。便是這個時候,他居然還顧及著面子,不讓她追問真相。

秦娥站著不動,秦沇卻不再理她,讓人把云雀拖了下去:“嚴加看管,待查明后再發落!”

秦沇望向萬老,萬老神態自然,完全沒有看見秘辛的尷尬。

秦沇心中發苦,拱手道:“府中管束不力,讓您看笑話了。”

萬老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客氣道:“哪個府里沒有不聽話的下人,好好管束便是。”

秦沇問道:“敢問我兒身體可有康復的機會?”

萬老道:“我剛剛給令郎把脈,發現他雖然中毒,毒性卻比預料的淺上許多,十分奇怪。”

宋氏聞言,猶豫道:“我,我當初懷疑藥有問題,就,就悄悄勸四爺能少喝就少喝。”

萬老眼前一亮:“原來如此,這就解釋得通了。”又對秦沇拱手祝賀道:“多虧如此,令郎才能留命到今天,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秦娥聞言心中動容,謝宋氏道:“多虧媽媽,大恩大德,秦娥結草銜環,沒齒難忘!”

萬老在一旁對秦沇道:“貴府雖有惡仆,卻也有忠奴。”

秦沇不知作何表達,猶豫不決間,繡眼兒突然沖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云雀撞死了!”

眾人皆驚,秦娥率先跑出去,只見院中的大水缸上一片血紅,云雀倒在地上,滿頭是血。

而不遠處的院門口,方姨娘正臉色蒼白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