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且慢

第六章要公平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頓時爆出一朵隱形的小火花。

聽丫鬟說錢袋子里有二十兩碎銀都給繡娘拿走了,沈容姿肉疼了好半天。想到打發走了小繡娘,母親該不會再想著給祖母繡吉服了,她的心才算舒坦些。沒想到小繡娘又來到了府上!

趙幼菱昨晚是和王氏一同乘轎到鎮國公府后宅的,今天和高夫人乘車來,并沒認出這座府邸就是她昨晚到過的鎮國公府,這時看到了沈容姿,她又驚又喜,伸手準備喊沈容姿,沈容姿馬上低垂眼眸快步走出廳門不見了。

此時不走,等會被小繡娘認出來她就麻煩了!

沈容姿走出幾步心里莫名覺得忐忑,回身叫丫鬟弦兒去廳上打探高夫人帶著小繡娘來是何目的。

鎮國公府五小姐假裝不認識她?

趙幼菱撲閃了一下大眼睛撓了撓額角,不明白這位五小姐今兒為何如此。

高夫人已經落座,王氏正招呼婢女沏茶,這時才看清跟高夫人來的趙幼菱,馬上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高夫人,這位是?”

王氏到底還是沉得住氣,看見站在高夫人身后的趙幼菱雖然驚訝,卻還是忍住沒有直接問。趙幼菱是跟隨高夫人來的,她當然得問高夫人才于禮合規。

“她叫趙幼菱。國公夫人不認得她?”

高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王氏不認得趙幼菱,那趙幼菱是真的在說謊了。

“我瞧著面熟。能讓她到我跟前來說說話嗎?”

高夫人示意趙幼菱到王氏跟前去。

“國公夫人。”

趙幼菱尷尬得小臉紅彤彤的。昨夜她答應幫王夫人做繡活,因為撞倒了五小姐,再加上五小姐哭的可憐兮兮的要求她,她只好溜走了。這會再相見,她自知理虧。

“啊,你是那個小繡娘啊。”

王氏笑了起來,心里卻是叫苦。

在沒弄明白小繡娘和高夫人的關系之前,她不好直接向趙幼菱問罪。

既然答應她留在浣月軒繡活又私自離開,當她鎮國公府來去自由,這罪該怎么治,都是她一句話。

“是我,我是趙幼菱。我不是有意要爽夫人的約,是五小姐讓我走的,她說……她還給了我一包銀錢,說會向夫人解釋。”

趙幼菱不會撒謊,向王氏原原本本的把昨夜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再加上她以為沈容姿跟她的母親說過了,所以沒有絲毫的掩飾,耿直得叫王夫人恨不得捂上她的嘴,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高夫人越聽越高興,掩著嘴強忍著笑。

王氏更尷尬了,按照趙幼菱的說法,自己的女兒沒有規矩,私放走繡娘。

可是這不合理喲,自己女兒為什么要放走小繡娘,還要給她銀子呢?

“去請五小姐過來。”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啊,國公爺有意與淮王府聯姻,這事又是出在嫡出的五小姐身上,繡娘出逃,本來是她占理,私下抓到人處置了便是,可牽扯到鎮國公府小姐教養和顏面,就必須好好處理了。

她沒有高攀淮王府的心,可也不想被淮王府給小看了,說她教女無方,又多添話柄。

“趙姑娘過來坐下說吧。”

高夫人招了招手,不想趙幼菱一直站著回王氏的話。

高夫人看趙幼菱的目光充滿愛惜,王氏能看出來,高夫人明擺著是給趙幼菱做臉面。

小小一個繡娘就算容貌出眾,也不至于此,說不定是給她撐腰,想留她下來給淮王世子做侍妾吧。

高夫人今天過來,表面上看是將沈昭的錢袋物歸原主,可心思到底怎么想的就難說了。

難不成她想來證實沈容姿做事蠻不講理?

王夫人一時猜不透高夫人的來意。心里苦啊,懷疑自己女兒腦子是不是被水淹了,怎么就弄成現在這局面。

王夫人差的人還沒到,弦兒早就聞風回去稟報了。

母親要她和小繡娘對質,那是打死都不能認的呀!

沈容姿打定主意不認識趙幼菱,更不知道趙幼菱所說的什么錢袋子。

錢袋子是昨晚二哥給她的,她在回閨閣的路上弄丟了,今天早起還傷心了好一會呢。

沈容姿委屈地嘟嘴向母親說明,想到憑白無故損失二十兩銀子確實傷心得眼含熱淚。

這件事不查清,就等于誣陷趙幼菱了。王氏犯了躊躇。

這時門口跑來一個小丫鬟傳話,淮王世子回京城了。

聽說侄兒回來了,高夫人騰地站起來,連向王氏告辭也忘了,匆忙跑出門外上車,叫人趕緊送她回王府。

等趙幼菱反應過來,高夫人的車已經走遠了。

王氏正愁怎么才能把趙幼菱給留下來,這下好了,高夫人直接把人給丟掉了,她可以揀個便宜。

王氏朝左右使眼色,兩個婆子齊齊過去把趙幼菱夾在中間。

趙幼菱本來心里對王氏還有幾分愧疚,見她這個架勢,心里的愧疚消了不少。

“容姿,你跟娘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送趙姑娘離府?”

“沒有,女兒為什么要送趙姑娘離府,女兒都不認得她是誰。昨夜在后園只瞧見二哥從撫香院出來。”

沈容姿特意把撫香苑三個字咬得特別重。撫香苑是二哥收納美人的地方,是母親心頭的煩惱結,只要成功傳移母親的煩惱,母親就不會難為她了。

沈容姿試圖說服自己母親,不斷小聲暗示“小繡娘為什么要說謊呢?難道是因為揀到了二十兩銀錢?”“沒錯,一定是這樣子的……”

趙幼菱的聽力何其敏覺,沈容姿和王氏小聲說話全聽個明明白白。

“五小姐,你假裝不認得我可以,但是冤枉我可不行。銀錢明明是你送給我的,不對,是你叫你的丫鬟送來給我的。”

趙幼菱精致的五官都快擠成苦瓜干了,眸光滿是不解,沈容姿明明是個好人,可為什么要冤枉她。

趙幼菱有著靈獸一般的直覺,她真的覺得這個小姐是個好人,以至于現在疑惑得腦殼疼。

“咳”

當著丫鬟仆婦們的面,女兒被一個小繡娘給說得眼神凌亂心虛氣短,王氏的眼神冷了冷,讓丫鬟送沈容姿回閨房去。

沈容姿巴不得趕緊脫身,向王氏曲膝施禮告退,乖順垂眸從趙幼菱身邊走過。

“五小姐等等,那個你昨天穿了一條翠色的百褶裙,嗯,上面還有好看的輕紗,哦對了,你說我撞傷了你,還給我看了你的胳膊,那里青了一小塊的……”

趙幼菱上前攔住了沈容姿,努力的想找出她確實見過這位小姐的證據。

沈容姿又羞愧又尷尬,悄悄瞥了母親一眼,見她滿臉怒容,又有點小埋怨。

小繡娘啊,你做個人吧,給我條活路行不行。

“大膽!怎么能對小姐無禮!”

王氏的陪嫁婢女衛媽媽高喝一聲,上前一步拉住趙幼菱的胳膊,把趙幼菱嚇了一跳。

沈容姿趁機趕忙走向門外,腳步比琴兒和弦兒還要快。

望著女兒火急火燎的背影,王氏暗嘆搖頭,看來這件事確實是女兒的問題了。

細想下來也大概能品出女兒這么做的目的。

王夫人能怎么辦,自己女兒,也只能混過去了。

不過……女兒的婚事也是時候該下定論了。

這時趙幼菱從衛媽媽的喝斥中回過神,眼看著沈容姿已經走出了門,她轉頭看了看王氏。

學著剛才沈容姿施禮的樣子側身微屈膝含額俯頭,再站直了身子道:

“我這里有禮了,煩請夫人叫剛才的小姐回來和我說話。”

“無禮!”

衛媽媽已經放開了趙幼菱的手,又聽她不知深淺冒犯王氏,喝斥的聲音比方才又提高了八度。

“我沒有無禮,我行禮了啊。”

趙幼菱又行了一個禮,隨手拍開衛媽媽的手。

她已經控制了力道,還是把衛媽媽打得向后仰個趔趄差點摔倒。

“算了,不要難為她了,到底是個市井小繡娘,哪懂什么規矩。”

此時王氏已經心煩意亂,她看的出來,這小繡娘身上有些本事,想不驚動他人的處置了,怕是不行。

罷了,到底是女兒的不對,事情真相沒必要再追究了。

淮王世子北境大將軍穆寒遲回來了,十年未見,也不知那世子在北境長成了什么樣子!

當年還只是先皇身邊先鋒和元帥的鎮國公和淮王,玩笑話訂下將來娶妻生子要結娃娃親,兩府頭胎都是男丁,等到鎮國公府嫡女沈容姿出世,這事才又被重提起來。

現在看來只怕這娃娃親當真要擺上臺面議婚了。

可是那高夫人獨斷專行,一心要為世子多娶多納多生子女,如果女兒嫁進淮王府,哪能受得了眾女共侍一夫的委屈。

一年前高夫人請宮中媽媽到淮王府訓練婢女,預備給世子做妾生子。想必王府里的婢女一個個也是不好惹的,在那樣的環境下,只怕女兒的性子都呆不了兩日就該吵著和離了。

淮王和鎮國公是當年陪先皇打下江山的八大功臣僅剩的兩位。鎮國公沈祿和淮王穆廷臣惺惺相惜,先皇賜的府邸又背靠背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