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門小毒妃

第二十章 慕仙

回了聽竹院,程昭便將院子里的幾位丫頭召集起來。

她閑閑地坐在秋千上蕩著,面前站著的四位丫環垂頭,從左到右依次是驚蟄、小月、小荷、小晴,她們全部做出一副恭敬模樣。

跟了三小姐這么些天,她們哪能不知道厲害。

驚蟄是程昭親自挑的人,用得還算順手,平日處事也沒有異樣,小月一直跟著嬤嬤,經過嬤嬤的考校也是值得信任的,小荷和小晴的情況則更復雜一些。

清風拂過薄紗帳幔,帳幔之后的程昭穩穩停住,頭側著靠在秋千麻繩上,隨后便有悠然的聲線傳出:“你們幾個在我這聽竹院也有些日子了,我有一樁事要問,誰答得我滿意,我不但賞她一吊錢,還準許她回家去住上幾天。”

小荷小晴兩個是家里窮得沒法子才出來做丫環的,她們很想告假回家去看看的。

有錢拿還能回家,這話一出,兩個人眼里都冒光。

程昭腳尖動了動,寬松的裙擺在風里飄蕩:“你們在府里也有幾年了,我且問一問,這紅梅映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紅梅映,她們便支支吾吾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的模樣。

程昭知曉這事隱秘,道:“院門已經關上了,嬤嬤在那邊守著,如今院子里只有我們幾個,這事不會聲張出去。”

去掉了后顧之憂,她們還在猶豫。

只有驚蟄站得很直,她不清楚紅梅映的事情,最是安然自得,道:“小姐,不如我也去院門口跟嬤嬤一道守著吧。”

“也好,你去吧。”程昭愈發欣賞驚蟄,她懂得避嫌。

小月躊躇了片刻,率先跪下來,道:“奴婢知道的事情不多,既然小姐問了,我知無不言。”

有人開了頭,小荷和小晴也跪下來,道:“奴婢也知道一些,全都告訴小姐。”

程昭的視線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停在最末的小晴身上:“小晴在府里的年歲長,你先說。”

得了優先開口的準許,小晴喜滋滋的,竭力憋住面上的喜色,恭敬道:“七八年前,那紅梅映曾住過一位青樓名妓。”

那是一位擅長琴棋書畫的雅妓,名喚慕仙,在當時的綿州可算是紅極一時的人物。

慕仙是在秋日住進來的,那時葉落枯黃,秋意蕭索,她帶著兩個丫環婆子悄無聲息地搬了進來。

紅梅映有道后門,后門之外又架了一座小石橋,出行不用經過大門和后門,由紅梅映便可出府,慕仙不愛露面,因此存在感很低,住了三個月,府里的人都沒怎么注意到她。

轉眼到了冬日,綿州很少下雪,那一年卻像是發了狠似的,整天整天地下,足足小半個月都不停,堆疊得厚厚的,像是要把人完全掩埋。

雪停之后,便傳出慕仙有孕的消息。

許志高對這一胎極其看著,特意請了最好的大夫為她把脈安胎,還叮囑幾個丫鬟婆子,好好照顧她,不許她再跳舞,只讓在床上安心躺著修養。

這消息一出,曹秋柏和紫竹哪里還按捺得住,各自派了人過去盯著她,這才發現慕仙行為怪異。

每到深夜,慕仙便會穿著一身赤色衣裙在紅梅間跳舞,她生得貌美,舞姿更是卓然,在月色照耀和紅梅掩映下,翩躚似雪中精怪,美得讓人心醉。

冬日寒涼,那樣單薄的衣裳,又整夜整夜地跳舞,孩子哪里能保得住。

曹秋柏和紫竹心照不宣地選擇了沉默。

果然,沒過幾天,紅梅映便傳出慕仙小產的消息,許志高震怒,把伺候慕仙的丫環婆子都抓了起來,一一審問,后來還是通過大夫的診斷才找出其中關竅。

慕仙每晚都會找借口去一趟廚房,下些藥在飯菜里,這樣入夜后,丫環婆子都能睡得很沉,她則趁機在院子里跳舞,生生把孩子跳沒了。

這樣的做法太過怪異,哪有這樣的母親,親手殺死自己腹中的孩兒?

得知真正的原因,許志高無比痛心,氣得捏緊了她的肩膀,質問道:“為什么?為什么這樣做?”

可這時候的慕仙已經神志不清了,流產對她的刺激太大,她不住地摸著自己的小腹,一聲聲地喚:“孩子,我的孩子。”

她淚水漣漣,肝腸寸斷。

看這情形,她分明是愛極了這個孩子的,若是她故意殺死的自己的孩子,如今又何必做出這種情狀?

種種謎團聚在一處,得不到任何解答。

因為慕仙徹底瘋了,她在小產后的第七天深夜,拿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手在里面攪來攪去地找她的孩子,貼身丫環丁香半夜起來,看到這樣的情形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慕仙就這樣死了,許志高請了法師過來做場法事去去晦氣。

那位明通法師是金龍寺的得道高人,一見這地方立刻變了臉色:“此地不詳。”

雖然明通法師做過法事了,不過紅梅映邪氣太大,此后一直荒廢著,許志高也不許家里任何人提起這事,漸漸地,慕仙這個名字成為禁忌,紅梅映成為禁地。

只是說了一遍這個故事,小晴都有些瑟瑟發抖,她面色發白:“小姐,這就是我知道的情況了。”

程昭點頭,并沒什么神情。

她跟著師父長大,不信鬼神,至于紅梅映里發生過的怪事,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搗鬼的,人可比鬼要可怕得多。

她格外平靜,喝了口茶水,看向小荷:“小荷,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小荷搖搖頭,想了想才道:“這事小晴說得已經足夠詳細,不過似乎還有另外一樁事,更早之前,那紅梅映似乎住過其他人,不過這事太久遠了,府里幾乎沒人知道了。”

程昭心里有數了,她從身上拿了兩吊錢出來,掀起帳幔走出去,給小晴和小荷每人發了一吊,道:“你們回家住上三五天,晚些回來也沒關系。”

她說話的語氣也太過輕松,小荷有些擔心:“小姐,您不會是不要我們了吧?”

“想什么呢,我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用順手了幾個丫頭,怎么會不要你們,等下你們便回家去吧,記住了,今天的事情不許說出去,不然,”程昭瞇著眼笑笑,“夏至就是前車之鑒。”

她明明在笑,小荷她們卻覺得比不笑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