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女成凰

第041章 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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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子的眸中現出一分詫異,旋即彎唇邪異一笑:“早聽說陳郡謝家的嫡長子謝陵自幼便聰慧秀穎,辨悟絕倫,看來還真不是吹的,不錯,有幾分小聰明,就是我們臨賀王殿下要見你,想約你煮酒清談,聊一聊當今時勢,你不會拒絕吧?”

“臨賀王剛從北魏逃回來,他想跟我聊什么時勢,是又想通敵判國呢?還是想直接刺殺君王自己當大梁的皇帝?”

那年輕男子頓時劍眉一豎:“謝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殿下要我來請,那是給你面子,你既不要這面子,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言罷,一聲厲喝:“來人,都給我上,只要能抓活的,傷了他也無所謂!”

“是!”

幾個蒙面劍客齊齊應了聲,便個個手持長劍大喝著向謝陵刺了過來,那年輕男子便干脆坐在一旁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看戲,邊看眼中邊露出不敢置信:

“好啊!還真是看不出,一個弱不禁風的世家子,竟然還有兩下子!都給我上,快上,只要能留著他一條命,就算是砍斷了他一條腿也無所謂!”

那幾名蒙面劍客起初還顧及著謝陵世族子弟的身份,這會兒聽年輕男子這句話,頓時攻勢變猛,咆哮著向謝陵沖上去,可就在這時,巷子里突地響起一陣“嗡”的長鳴聲響,年輕男子只覺眼前一道銀光一閃,那沖向謝陵的兩名劍客腳步陡地一滯,竟背靠背的齊齊跪倒下去。

年輕男子就見,竟然是一支極長的銀光箭矢貫穿了這兩個人的胸口!

一箭雙雕!

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的見,有人竟能一箭射殺兩個人,這個人是誰?

年輕男子不禁覺得背脊發涼,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背后窺視,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無人,竟嚇得逃也似的朝巷子外奔去。

另幾名刺客見此情形也嚇傻了眼,紛紛作鳥獸盡散!

謝陵的目光卻再一次的凝在了那貫穿兩人胸口的銀光箭上,箭尾依然是如扇形一般好看的雀翎。

腦海里頓時閃現出那個絕色的少年,站在碧色廣袤的草地之上,手中握著一只箭矢,帶著幾分淘氣,又帶著幾分仰慕和欺許的望著她。

她問:“連城,你可有字?”

少年答道:“無。”

“那好,我給你取個字,就叫鳳凰,如何?”她笑問。

少年也笑問:“是如燕國王子慕容沖的那個小字,鳳皇嗎?”

她搖了搖頭,答:“不是,漢時王充有一言,處尊居顯,未必賢,遇也,處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猶辱,連城,我只是希望你將來能如這九天之上的鳳凰,可以自由翱翔。”

少年不禁璨然而笑:“那好,那我以后就做那鳳凰,可以載你一起飛翔。”他舉起手中的那支箭,驕傲的說道,“以后我手中的這支箭,就叫鳳凰翎羽,無論它射向何處,都一定會在你身邊。”

思緒拉回,謝陵不禁抹去了眼角一滴淚,再次在巷子里尋覓起來:

“慕容連城,我知道是你,既然來了,為何不肯現身?”

巷子里依舊無人回答,謝陵也知道如若他不肯現身,便是強求也無法,可讓她奇怪的是,如果這個人真的是連城,他為何會知道她遇險且屢次三番的來救她?

那日在香山寺中遇到的那個男人也是他吧?

“我愿成你手中的劍,你若上陣殺敵,我便沖鋒陷陣!”

“那些骯臟的血腥的事情都讓我來做好了,別讓那些臟了你的手!”

她前世是如何遇到連城的?不過是賜予了他一碗飯吃,便叫他涌泉相報,后來即便是做了武陵王蕭紀的幕僚,也會時常給她遞送消息,在關鍵時刻助她一把,

可今生今世似有所不同,她明明去過建康城西的那個碧蘿巷,卻沒有如前世一般遇到落迫得連一口飯也要乞討的連城。

他又真的是如陳碩所說,是慕容紹宗派來南梁潛伏的一枚棋子么?

帶著這些疑問,謝陵深鎖眉頭,暗自嘆了口氣,也不再繼續追查連城,便回了謝宅,先去慈心堂向祖母請安,剛踏入門檻時,就聽到祖母正與祖父說道:“夫主,這個朱氏,我謝家是容不下她了,當年若不是陛下下旨,我也絕不會同意景相娶她為妻,你看那朱異現在是什么樣子,整日就知道溜須拍馬,哄得陛下高興,實足的小人做派。”

“朱異是朱異,朱氏是朱氏,既然朱氏已嫁到我謝家來了,那就是我謝家人,夫人,我們不能以其父親的行為而去揣度她,更何況,她嫁到我謝家,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吃了不少苦,一些小事上就不要與她計較了。”

“若真是小事也就罷了,可這次,她竟聯合著那蔡溫氏一起來算計我孫女,此事我如何能忍?若不是陵兒救了阿蘊,還不知道阿蘊現在會成什么樣呢?”

“你都說了,這事你也無真憑實據,阿陵也沒有,都只是猜測,既是猜測就不要妄下定論,若是以后真找到了什么證據,再說吧!”

“夫主——”

兩人正議至此,忽見謝陵走進來,謝張氏又揚起笑容,道:“陵兒回來了,今早去哪兒了?”

謝陵沉默了片刻,方如實答道:“阿陵去見太子了。”

“見太子?”

“是。”

說罷,謝陵又跪了下來,望向謝幾卿正色道:“祖父,祖母,阿陵想成全阿姐,助太子。”

謝張氏的臉色頓時一變:“為何又要助太子了?陵兒,你不是說過……”

“是,太子諸君之位不穩,將來更會有日食之異象發生,不過,阿陵沒有更好的選擇,整個蕭梁皇室,也許只有太子能將南梁帶向一個欣欣向榮的太平時代,只有他才能阻止那顆七殺星的到來。”

謝幾卿神情變了變,沉默半響后又重重嘆了口氣:“阿陵說得不錯,太子為人高潔仁厚,年少之時就時常和景相一起體察民情,蕭氏皇族人多奢侈無度,唯他能做到服御樸素,身衣浣衣,膳不兼肉。如若太子能順利登上皇位,未必不是我大梁之福,其實當年景相也是……”

言至此,謝張氏在一旁提醒,謝幾卿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陵兒啊!其實不管是相助太子也好,不附黨也罷,祖母只希望你們過得好。其實我謝家不掌權也是極好的,想當年祖母的父親……”

謝張氏說到此,語氣又是一頓,轉而撫了謝陵手道:“罷了,不提了,不提那些舊事,阿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祖母都你,只是有什么事不要一個人扛著。”

“謝祖母!”

“快去看看你阿姐吧!經此一事后,阿蘊難免會有心結,你多陪她說說話,許能開導開導她。”

謝陵含笑點頭:“是,祖母!”

出了慈心堂,謝陵便徑直來到了蘭馨院,但見謝含蘊呆呆的坐在胡床上,神情有些恍惚而呆滯,秋實正端著一碗湯藥欲喂她喝,但謝含蘊卻不肯喝。

秋實有些著急,抬頭見謝陵走進來,忙放下藥碗,向謝陵示意道:“郎君,大娘子她……”

謝陵便走到了塌前,坐下來低聲安慰道:“阿姐,你別擔心,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看見過那個男人,也不會有任何人將此事傳出去,你是清清白白的,那個男人沒有碰到你一私一毫。”

謝含蘊的眼圈一紅,頓時就將謝陵擁進了懷中,羞愧自責道:“都怪阿姐沒有聽你話,可為什么你不早告訴我?阿陵,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他為什么要假扮太子的模樣來騙我?”

謝陵搖頭,暗自沉聲道:“我也不知道,我若知道是誰,我一定會殺了他!”

謝含蘊心頭一驚,又忙松手,看向謝陵:“你和他交過手了?不,阿陵,阿姐無事就行了,你別跟那些人拼命,不值得。”

謝陵便笑了笑道:“我謝家有部曲三千,又何須我來拼命,阿姐多慮了,不過,阿姐對那男人可有什么特殊印象?也猜不到是誰嗎?”

謝含蘊搖頭:“他面容極似太子,可我知道那不過是他偽裝的一張面皮罷了,那男人極好色,還說什么,要與我……然后再來我謝家提親,不過,他倒是說了一句‘你既想嫁蕭氏皇族,那么便嫁我也是一樣的’。”

“如此說來,他也是蕭家的某一位皇子。”

謝含蘊點頭:“是,哦對了,我還看過他放在案幾上的一幅字,寫得極好,卻是我不曾見過的字體。”

謝陵便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遞給謝含蘊看:“你說的是這幅字?”

謝含蘊看了一眼,就見上面寫著: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過是一首極普通的詩經,謝含蘊點頭:“對,就是這幅字。”

謝陵的目光便沉了下來,心中暗道:二皇子蕭綜曾經請求徐勉幫忙求天子將他派往徐州以方便他逃至北魏,徐勉不同意,他便寫過一首伐檀來諷刺徐勉。

難道真的是豫章王蕭綜嗎?

正在她沉思時,謝含蘊又道了句:“哦,對了,那個男人手上似乎還戴著一枚指環,我雖未看見,但也能感覺那是一枚金戒。”

謝陵臉色大變,訝然道:“金戒指?難道是……”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