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猛然回神，看了眼慕容瑾，默默喝了口茶壓壓驚，小孩兒周歲要姑姑和姨母一人繡一只鞋，就她的手藝，這送回去能在周歲宴上被人笑死，還是算了罷。
默默打消這個念頭，李湘終于發現慕容瑾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呢，又僵住了。
“殿下……”李湘咽了咽唾沫，“殿下，您……”
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李湘到底沒有問出來，緩了緩，捋了一遍，忽略掉慕容瑾的目光，開口：“太后喪儀推后，可太后入皇陵，殿下不用回去一趟？”
“按理來說，是要回去的。”慕容瑾收回目光，看了眼小王妃的肚子，意味不明，“但是，不。”
李湘了然，連喪儀都能往后壓，這十幾年沒見過的皇孫，回不回去大概也差不多。
“那駙馬是哪家的？”
“祭酒大人府上長子。”
“……”李湘覺得這婚期有些為難人。也不知道是想為難誰，這成全，是成全也是真的為難，要知道，祭酒大人鉆研了一輩子的學問，讀書人嘛，誰不注重禮法呢？太后喪儀給自己婚期讓路，這也是獨一份了。
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李湘真覺得積怨已久，肯定的！
“那，公主大婚的賀禮也該準備起來了。”李湘算了算日子，說。
慕容瑾點了點頭，這個堂妹，其實他也沒見過幾回。
然后，李湘就沒話了，四目相對，兩兩無話。
沉默了一會兒，眼看著慕容瑾又要去書架子上拿本書過來了，李湘忍不住扶額，幽幽道：“殿下，妾身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直覺不是什么好問題，也不會讓人多愉快，可是，慕容瑾還是微微一轉身，面向小王妃，說：“問。”
李湘一手撐著腦袋，慢悠悠問：“殿下，您跑過來一趟，到底所為何事？”
如果她理解能力沒什么問題的話，慕容瑾這一趟過來，“廢話”一堆，根本就沒有什么重點，更沒有什么非得他自己來講的內容，非要論起來也就是太后的喪事，可這個她知不知道好像也沒有什么差別，所以說，慕容瑾到底來干嘛？
她以為，之前不肯見她，一半是上回不歡而散還沒能抹開面子，一半是的確沒什么話好講的，畢竟也沒幾次客客氣氣的對話。那么，這會兒怎么人又來了？
顯然，慕容瑾這樣子看起來不像是來替高芫做主的，似乎也沒有再演一出戲的打算。李湘是真的不太明白，打量了一番慕容瑾，問出了口。
“不為什么。”慕容瑾轉了回去，面上發熱，垂眸去找書。
李湘默默看著，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覺得慕容瑾上回說的未必是假話。
可，問題是，他上回說的事情太多了。
他說喜歡她，還說，的確是他不想要這個孩子。
為什么呢？
嚇唬她的時候說起皇長孫，慕容瑾并沒有什么抗拒不滿的樣子。而李湘怎么想也不明白這個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從而讓慕容瑾不愿意留下他。
東宮也有喜，退一步講，就算是皇長孫出自襄七王府，那又怎么樣呢？并沒有什么影響的。
慕容瑾自己也說了，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有一半的李家血脈，那是為什么呢？
看著眼前的人，李湘的疑惑愈發難以解開了。
大體而言，慕容瑾是對得起眾人的夸贊的，儀態、談吐、學識、責任，一個皇子該有的他都有，甚至還多了一份皇家難得的坦誠，如果真的是坦誠的話。
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么會容不下自己的嫡出孩子？
更何況，慕容瑾還說喜歡她，既然喜歡她，又明知她對他無意，那為什么不能讓這個孩子留下來？
李湘百思不得其解，著實是搞不懂了。
默默吐了口氣，李湘暫時也不打算弄懂了，孰真孰假，真真假假的，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復雜了，怎么樣都好，隨便罷，她又何必操心。
緩了緩，李湘再看還在那頭的慕容瑾，出言提醒道：“換一本罷，哪一本拿去修了，最上面一層靠右邊的幾本，殿下應該會感興趣。”
李湘不久前才終于想起來了，慕容瑾天天看的那一本是祖父親手拓的，她也不知道當時在北地慕容瑾到底有沒有見到祖父，見到了的話到底有沒有認出來，而哥哥說的嘉明帝默許祖父金蟬脫殼，到底是忌憚還是保護，這些李湘都不太清楚，但是，最保險的方式還是不讓慕容瑾再看祖父的筆跡，萬一慕容瑾并不知道呢？萬一哪天慕容瑾又看到祖父的真跡了，兩相對比，那就麻煩了。
沒有李湘這么多的彎彎繞繞，慕容瑾依言過去，看到幾本散裝的書冊，不是游記，而是孤本，是他離京之前國子寺還在修的孤本。
伸手把書抽出來，慕容瑾翻了幾頁，仔細看了看，回頭瞧了眼小王妃，“這書是哪兒來的？”
“不太清楚。”李湘想了想，編了個理由，“冬雪太大，見了太陽之后，又化的快，可書室那邊沒怎么修過，漏了雪水進去，一股腦兒搬了不少書出來曬，這書好像就是那時候翻出來的。”
“怎么了么？這書不對？”襄七王府伸長脖子看了眼，看不見，不過她大概知道問的是什么，那些孤本，是哥哥搜羅來的，然后拓了好幾份，自己留一半，朋友送一份，向來如此。
慕容瑾拿著書往過走，柔聲道：“沒什么，這書我之前在幫著修，離京的時候還沒修完，沒想到這會兒能看見它。”
走近了李湘才看清楚到底是哪一本，書名印在正面，打眼一看，李湘就明白了，原來是這本，的確值得修，但是……
“這書失傳了？不應該啊，妾身在書鋪里看過它！”李湘真的看過，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兩說了。
聞言，慕容瑾有些想笑，不知道是笑小王妃難得裝傻充愣，還是笑別的什么，可到底是忍住了，徐徐道：“可能是假的，你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先看看。”
李湘貌似深以為然，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