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調湯

第415章 悔

瑾娘開口了,村長也不敢過分阻攔,就聽見那小伙子又說:“我那時候就想,來這一趟,能遠遠的看上一眼王妃就行,誰知道,您居然愿意和我們一桌吃飯,這可是天大的榮耀,等回到村子里,我能好好的吹噓吹噓。”

醉話卻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瑾娘笑道:“是個實誠的,大家回去以后好好的干活,自己辛苦一些,讓家里的孩子讀書,等過上幾年,說不定,就能有有出息的孩子,到時候,大家的日子都能好過起來。”

讀書改變命運,這話是后世常說的,可是在這個時代一樣有道理。

眾人因瑾娘這話群情激動了起來,村子里來的人都是將目光看向瑾娘的,只有李大田是看著坐在瑾娘旁邊的麗娘。

不知道為什么,李大田再見到妻子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一樣了,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樣了,他卻也不知道。

他想與麗娘說一句話,可是二人的距離并不近,說的聲音小了麗娘聽不見,說的聲音大了大家都聽見了。

思前想后,李大田想著,還是等晚上與妻子仔細說。

這一場酒宴,賓主盡歡,要說有誰覺得不舒服,那就是李大田母子了,他們明顯的感覺到了瑾娘的疏離。

這個晚上,李大田和李大娘母子兩個被安排在陶老伯的院子里住了,至于李大田的那個妾,被瑾娘安排與小丫鬟們一同去擠大通鋪去了。

而麗娘和妞妞還有林兒則住在了瑾娘這個院子里。

李大田想與妻子好好說話的想法并沒有能夠實現。

娘兒兩個晚上說話的時候,李大娘還在問兒子:“我真的錯了?”

李大田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話,這是他的娘啊,他怎么能說出他錯了的話?他娘為了他辛苦了半輩子,受了許多的罪,讓他說出母親做錯了,他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大田啊,當初你不同意,是我硬塞了一個人給你,我聽人說,大戶人家的長輩都給晚輩的房里放人……”李大娘越說聲音越小,到了最后,幾乎不敢說下去了。

她覺得沒有底氣了。

之前在河州,她還覺得他們現在的日子過的很好了,算是有錢人了,可是到了京城才知道,他們那點兒錢,在京城里什么都不是,京城里滿目看到的,都是她沒有見過甚至沒有聽過的東西。

就是瑾娘這院子里的擺設,也是從來沒看過的,甚至,連廊下擺著的花兒她都沒見過。

前頭聽兩個小丫頭說,光是那一盆花就要百兩銀子呢。

她們家那點兒錢,還不夠買幾盆花的,算什么大戶人家?

“大田,黃花那個丫頭,你喜歡不喜歡啊,要是不喜歡,要不然咱們打發嫁了吧!”李大娘半晌沒開口,等開口的時候,卻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李大田聽了,原本正坐在凳子上的人,差點兒就掉了下來。

“娘,您咋有這想法了?”

“你舍不得?”李大娘問。

黃花那丫頭,雖然容貌比不上麗娘,可到底年輕,兒子喜歡也是應當。

要是兒子也喜歡那丫頭,就留著吧……

“我沒啥舍不得的,我早就說了,我喜歡麗娘,是真心實意要跟她過一輩子的,再說,她現在也已經為我們家生了兒子。”

這些話,兒子之前確實對自己說過,可是李大娘自己確實沒有將這話放在心里,現在想起來,有些愧悔。

只不知道,現在后悔還來得及不,想來麗娘的心里,也是覺得自己是個惡婆婆吧。

想到自己之前對麗娘做的那些事,李大娘心里還是后悔的,當初,因為麗娘不同意給李大田納妾,她還沒少說難聽的話呢,就是對妞妞,也說了不少不好聽的話。

今天被楊大娘一頓說教,她反思了好一會兒,晚上看著瑾娘對村子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好,她終于才察覺,真的不是瑾娘變了,而是她變了,因為有了一點錢,就開始當自己是老太太了,當李大田是老爺了。

現在看看楊家姐姐,人家可是正經的老太太呢,想法都還是與當初一樣,總記得別人的好。

“是啊,麗娘從到了咱們老李家,可沒對不起咱們的地方,人家也沒吃咱們的,喝咱們的。”李大娘越想越覺得羞愧了。

她總覺得他們李家現在出人頭地了,可咋就忘了,麗娘也不差,人家那個嫁妝鋪子,現在生意好的不得了呢,一個月的收入可不少。

“何止是對麗娘,咱們這幾個月,對妞妞也不好,我瞧著這孩子,也可憐巴巴的。”李大田想起妞妞那個孩子,心里也覺得不落忍。

最開始,妞妞是真的當他是親爹一樣的,可是自從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從家里多了個總說妞妞對她不好的黃花之后,自己與麗娘吵架的次數多起來之后,他就再也沒管過妞妞那孩子了。

“我這個爹當的不好啊!”李大田長嘆一聲。

李大田悔恨難當,李大娘看著也覺得難過。

“兒啊,瑾娘說的對,是我做的不好,我真是喪了良心啊。”李大娘重重的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怎么就只記得瑾娘對他們家的好,卻不記得麗娘的好呢?

其實說起來她也不是記得瑾娘的好,而是知道他們現在還是依附瑾娘過日子,所以瑾娘不能得罪,而麗娘是自己家的媳婦,自然是任欺任打才應當。

如果真的有一天給他們機會,是不是真的會像瑾娘說的那樣,做出背叛的事情?

越想,李大娘覺得自己越害怕了,甚至都不敢想下去。

也就是這一次瑾娘這些話警醒了她,要不然,或許到了那一天,她真的就守不住本心,將萬盛和當成自己家的了,到了那時候,才真的是要出大事。

“娘,你這是干啥?”李大田忙扯住母親的胳膊說道。

母親是做錯了,可是做錯了事改正就是,犯不著這樣作踐自己啊。

“兒子啊,娘該打啊,要是不打醒自己,還不知道這輩子要做錯多少事呢。也虧得這一次,被瑾娘和楊家姐姐一起勸醒悟了,要不是來京城這一遭,我只怕是想不通,以后會讓你做出多少錯事都不知道。”

李大娘這個人,雖然經常犯糊涂,但是想明白之后,卻也是能夠用于承認自己錯誤的。

李大田默然,母親做的不對,他何嘗是對的?如果能立場堅定一點,也未必就會順著母親的意思,將黃花收房。

雖然因為收房的那日,麗娘早產,沒有與黃花做了真正的夫妻,但這些日子,他是不是已經不是十分排斥黃花了呢?

如果不是正好因為兒子的出生破壞了,他是不是已經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就算現在還沒有,假以時日,是不是真的就與黃花發生點兒什么?

“娘,我們明日就找麗娘去,給麗娘說,咱們錯了,麗娘心軟,肯定能原諒我們。”李大田想起妻子自從成親之后對自己的溫言軟語,再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真是悔不當初。

“好,我們娘兒兩個與她一起說說去,麗娘是個好的,肯定能原諒咱們,那個黃花,你既然舍得,那就打發嫁了,反正娘知道,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只怕黃花不愿意,我之前就與她說過,要是她愿意,打發他嫁人,她不愿意,還說要是讓她再嫁,她就一脖子吊死。”

李大田本來想瞞著母親,打發了黃花,可是黃花態度堅決的很,就是不肯離開,也因此,李大田才只能拖著,如今母親又說起,他才將這話說了出來,要不然,怎么也是不敢說的。

李大娘又惆悵了,這可怎么辦呢?怎么還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這黃花看著也不是個性子烈的啊,看起來溫溫柔柔,對自己也挺好的,咋還能說出那樣的話?

莫不是,這黃花喜歡上大田了吧?要是這樣那該咋辦?總不能讓這丫頭就這樣丟了命吧?

李大娘又開始猶豫了,甚至想著,是不是以后就不提這件事了,只對麗娘認錯,讓麗娘認下黃花這個人?

可是,麗娘那個性格,也是個剛烈的,這事兒,還真是難辦了。

母子兩個說了好一會兒,卻也沒有定下什么來,最后只能怏怏的睡了。

瑾娘與麗娘兩個晚上睡在一處,兩姐妹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一直說到了后半夜,這才朦朧睡去。

妞妞與楊大娘一處睡了,楊大娘則是細細的問了妞妞,她這段時間在家里過的如何。

妞妞到底是小孩子,又是見了一直都疼愛她的干姥姥,只恨不得將所有的委屈都說一遍。不過,這孩子是個好性兒的,就算說了委屈,還會自覺的找出理由給李大田和李大娘兩個開解。

楊大娘聽的忍不住摟住了妞妞說道:“好孩子,你是個好的,我與你姨說,以后,你就留在姥身邊了。”

“可是,我想陪著我娘,我怕……”小丫頭說不下去了,她想說,她怕她不在身邊,她娘受委屈。

“好孩子,等明日,這事兒我與你娘也商量商量。之前你姨與我說過,讓你來京城里讀書識字,這一次來了,咱們就不回去了。”

想來,麗娘許多事情沒有鬧起來,為的也是這個孩子吧?妞妞不在身邊了,說不定,麗娘的日子反而更好過一些。

麗娘是個心疼孩子的,之前一個人帶著妞妞過日子,也不曾讓妞妞吃苦,卻不想,后來走了這一步,反而讓女兒吃苦這么多,說不得,她心里也是后悔的吧?

“好孩子,你這一路上累了,在姥姥這里好好的睡覺,你記著,姥姥再不濟也是有個誥命的,護著一個你還行。”從來沒想過仗勢欺人的老太太,這時候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個能嚇唬人的名頭呢,每個月也有份例銀子,養活這樣一個小娃兒,沒啥問題。

小丫頭自然不知道誥命是個啥,但是,姥姥這么說了,肯定是很厲害的。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的妞妞依偎在楊大娘的身邊甜甜的睡著了。

楊大娘卻氣的半夜都沒睡著,差點兒沒有起身穿上衣裳去找李家娘兒兩個說道說道。

李家娘兒兩個當初是怎么說的?明明說的好好的,要將妞妞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的看待,可等他們都離開了,是咋對孩子的?

就一個小姑娘,能吃多少能喝多少?就算將來的嫁妝,她們一人貼補些,麗娘自己的嫁妝拿出來一些,也用不到李家的財產不是?

再說了,女兒家要是嫁的好的話,還能幫襯娘家呢,怎么連這么點道理都不懂?

要是早知道這孩子也被他們李家不待見,今日就不與他們說那些話了。簡直要氣死人了!

楊大娘只覺得自己氣的肝兒疼,半宿睡不著覺,第二日起來的時候,都覺得身上不輕快,臉色也不是很好。

但因為看著麗娘的氣色還好,卻不想說這糟心事,就打算過一會子再說。

就在他們吃早飯的時候,丫鬟來報,說是李大娘和李大田來了。

麗娘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瑾娘握住她的手說道:“總是要面對的,現在在我這里,也不至于鬧起來。”

“就讓他們進來,我倒是要聽聽,他們還能怎么強詞奪理。”楊大娘也氣呼呼的說道。

瑾娘詫異,昨日楊大娘可還沒有現在這樣惱火呢,看起來,昨天晚上,妞妞也說了些不太好的事。

很快,李大娘帶著李大田兩個人從外面進來了。

“楊姐姐,親家,我今天是賠罪來了。”李大娘臉上堆起笑容對楊大娘說道。

瑾娘哪里她現在不敢開口,因此就先尋了好說話的楊大娘。

誰知道,楊大娘也是一反常態,沒有給她好臉色,而是陰陽怪氣的說道:“你這句親家我可不敢當。”

早知道,才不要做這個親家,現在都快后悔死了。

“老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想偏了,總想著要讓大田抓緊時間開枝散葉,忘了為麗娘想想,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做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李大娘討好的說道。

楊大娘卻還是不理會她,她又忙對李大田說道:“快給你岳母跪下磕頭賠罪。”

李大田忙就跪下來給楊大娘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