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從早上就一直戴著那幅透視眼鏡，他必須要習慣戴平鏡，不然每次要透視時才戴容易讓人看出破綻，借著向鼻梁上托眼鏡的機會，趙強按下右鏡腿的開關，開啟了透視功能。趙強發現通向里面辦公室的門是塑鋼防盜門，既然張春江在里面，當然要偷瞧一下。

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位上，應該就是計算機科的李科長了，他的辦公桌前有一圈沙發，此刻沙發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胖子趙強不認識，但想來應該就是周文理嘴里說的新華電腦錢剛，另一個人卻是老熟人，昨天還打過交道的舊同事張春江。

透視眼鏡只能透視不能竊聽，隔著一堵厚厚的墻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再加上辦公區人聲嘈雜，趙強聽不清里屋說什么，他只能看動作來推測。

李科長食指和中指不斷在辦公桌上敲著，似乎在考慮問題，錢剛突然站起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很恭敬的放在桌子上，李科長面露笑容，錢剛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張春江站了起來，他手中還拿著一份資料，走到李科長跟前打開資料講解著。

李科長順手將桌上的信封掃到抽屜里，然后裝模裝樣的聽張春江講解，最后他說了一句，張春江留下那份資料退回到沙發上，錢剛帶著笑臉和李科長說了幾句話，李科長點點頭，接著站起來和錢剛握了握手，錢剛轉身帶著張春江開門。

張春江無意間看到了墻邊沙發上坐著的王一動和趙強，瞬間他就想到了這兩人來此的目的，肯定不是為推銷電腦，應該是奔著優化系統，嘿嘿，張春江冷冷一笑，路過兩人身邊時道了一句：“白癡。”

王一動騰的站了起來，張春江肯定是早有了跳槽之心，否則怎么可能昨天剛在公司鬧了事今天就跑到新華電腦得到錢剛的賞識，王一動精明了半輩子竟然被一個毛頭青年給蒙在鼓里，要說他不惱火是假的，他想揮拳打人。

“哈哈，王總，你好，你好。”新華電腦的老總錢剛打著哈哈握手。

王一動不好落了錢剛的面子，只能也伸手相握，不過眼睛卻惡狠狠瞪了張春江一眼，錢剛自然看在眼里，他道：“王總，要說你公司的工程師技術確實不錯，不論是軟硬維修還是網絡都有一套，可惜你廟太小了留不住菩薩啊，還有你太不會做人，我聽說你現在信任的技術員是個剛學徒的大學生吧，嘿嘿，不錯，不錯，我就看著你的公司怎么沒落。”

錢剛說完了不給王一動機會，拉開門揚長而去，王一動氣的嘴角都歪了，趙強當然更生氣，特別張春江偷罵了他一聲‘白癡’，這是對人格的污辱，可在人家輪胎廠打起來只怕要進派出所，再說趙強也不確信能不能打過錢剛那胖子，光肥重的身段就能壓死人，這口氣只能先忍了，趙強已經過了沖動的歲數，畢竟也是在社會上混了有些年月，大概也正是因為混跡社會過長，他變的太過于謹慎小心，之前才沒合理發揮小薇的威力。

很快兩個陌生人進李科長辦公室了，科邁電腦公司的周文理這才對王一動道：“那兩個是省城來的，不過我看機會不大，你知道嗎老王，錢剛的舅舅鐘書環在市委干秘書長，這次采購招標輪胎廠是要賣鐘秘書長面子的，而且錢剛這人做事狠辣，肯定會用金錢開道，先把李科工砸暈，到時候再在售價和質量上鉆空子把損失的錢補回來，大家看在鐘秘書長的面子上也不會說什么。”

趙強暗暗對周文理的推斷稱贊，通過剛才他目睹錢剛賄賂李科長的事情能證明此言非虛。

王一動對周文理道：“既然這樣你還來趟混水？”

周文理呵呵笑道：“李科長絕對不會把所有采購都放在錢剛一人身上，否則的話廠領導也不會批準，所以小魚小蝦還是會摸到條的，只不過利潤不會太大，但總好過沒得賺。”

趙強繼續透視里屋的情況，兩個省城來的銷售員也送上了信封，但這次李科長卻推了回去，估計是人不熟怕出事兒吧。說了沒幾句那兩人留下份資料就出來，他們剛關上門李科長就隨手把那本資料扔到垃圾桶里了，周文理說的沒錯，他們沒有希望。

看到省城來的銷售員失望而歸，周文理邁進了李科長辦公室，從二人打招呼的臉色來看，似乎是老相識了，所以周文理開門見山，直接掏了一個信封扔到李科長桌子上，厚度要比錢剛那個差的遠，不過李科長還是收了，兩人談了兩句周文理也放下份資料書，李科長起身送了送，周文理滿意的出來。

馬上就要輪到王一動了，趙強不安的問了他一句：“王總，你準備了這個沒有……”

趙強用手指搓了搓做出點錢的手勢，王一動低聲道：“業務還沒談成怎么就先提回扣了，我準備在結款的時候再給李科長好處，要不然咱們在輪胎廠內部沒熟人干了活結帳都困難，到時候把送禮的錢都要賠上。”

趙強黯然的點點頭，看樣子這筆業務是沒戲了。果然輪到王一動進去，趙強在外面等了不到三分鐘他就失望的出來。

王一動在前面不言語的帶路，直到出了輪胎廠他才狠狠吐了一口口水：“草，什么玩意兒，說寧可把舊電腦砸了也不讓咱們優化。”

趙強苦笑道：“王總，我們要是把舊電腦給他優化好了，他就不能采購新電腦了，到時候也就吃不著好處，而你又沒事先上貢，李科長要是不恨你才怪呢。”

王一動神情一滯，惱怒的把十指在頭發里插了插，“你說的沒錯，可惜我不認識輪胎廠的大老板，要不然我和他一說，這筆業務準成！算了，昨天我聯系了另外兩家小企業，走，先把這兩家的活干了，另外我準備印一些宣傳資料，以后上門來優化的顧客會越來越多，別愁沒活兒干。”

一天下來趙強又收入了近千，總的來說王一動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連明天的業務都談妥了，傍晚早早放趙強下班，晚上他自己留在公司值夜班。

趙強先回學校收拾了自己的書，打了一個大包帶走，他打算從頭再過一遍。回到順風大修廠推開財務科的門，臥室的房門是半掩著，探頭看了看，徐曉雅正一臉怒色的坐在電腦桌前，趙強放下一包書隨口道：“誰惹你生氣了。”

徐曉雅原本還打算不理睬趙強，趙強這一問她馬上爆發了，“當然是你！你說你昨晚干什么了，竟然耗了五萬多塊錢的電費，我……我攢點錢容易嗎，這下子全給你賠進去了……”說著徐曉雅竟然嗚咽起來。

趙強沒想到東窗事發如此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后只能問了一句：“你去看電表了？不對啊，電表的底數你又不知道。”

徐曉雅氣呼呼地道：“電業局來收電費了，說這邊用電量過大，人家來查情況，讓先交電費，否則怕人跑了找不著地方收電費！祁來叔也跟著來了，說這些電費都是你耗的，當時講清了要由你自己掏錢，我、我成了冤大頭了，早知道和你一起去上班。”

汗，幾天間用了這么多的電，以前大修廠業務興旺也沒這么厲害吧，怪不得電業局的人擔心呢。他們收電費肯定只能是白天來，結果徐曉雅就撞上了，之前她又放了大話在先，這下子真讓她賠大了，怪不得板著張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