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嬌

第三百二五章 實話(上)

第三百二五章實話(上)

石宛陡然暈過去,身后諸人竟無人上前攙扶,就連一直站在她背后的庾三姑娘也絲毫不為所動,庾三姑娘腦子動得極快,庾皇后這番話一說完,當下沖口而出,“二郎君今日當值,根本就不在外殿吃酒!姑母,您為何偏幫外人,而不管不顧自家子侄的死活,難道就因為她姓陸嗎?”

這小院也算傳奇了,在這兒見證了一樁婚事的興起與另一樁婚姻的消磨。言情

糖花.

長亭仰頭看了看這蒙著一層微塵的房梁,不覺心頭哂笑,庾三已經口不擇言了,什么叫偏幫外人?什么叫不管自家子侄的死活?非得要石闊與長寧的丑聞板上釘釘,她庾三姑娘要不被退親,要不頂著壓力照舊要嫁進來,這就算很有面兒不成?庾三究竟是有多厭惡石闊呀?因為石闊的后宅?說句良心話,石闊后宅的女人真不算很多了,至少和其他男人比起來,石闊不算荒唐。是因為石闊次子身份?可當石闊奪下建康后,誰都能清楚明白石闊已與石閔有一爭之力,甚至,石闊比石閔更有希望。是因為她著實不愛慕石闊?別鬧了,石闊就算站在陸長英的身邊,也絕不會被陸長英給比下去的。

長亭不明白,長亭一直不明白。

可這情情愛愛的事兒,又有誰能說得清呢?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或許庾三姑娘是在嫌棄石闊鼻梁太挺直,還是嫌惡石闊身姿太挺拔,對不起,這都不關她的事兒了,也不關石闊的事兒了。

長亭將小長寧始終掩在身后,之后就不用她們開口了——既然庾皇后已經表達了立場,那庾皇后應當是不會半路掉轉態度的。[看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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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該今日值勤,可是阿闊今晨與黃參將調了假,為了同以后官場上的同仁們正兒八經地見第一面。這一點本宮將才才知曉。”庾皇后面色上神態不顯,叫人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偏幫不偏幫,三娘你心里應該最清楚。”庾皇后折身揮袖,吩咐侍女,“把大姑娘抬下去吧。她著了癲,瘋魔了...”

庾皇后話音未落,庾三姑娘突然高聲道,“姑母!您如何這般偏袒陸長寧與陸家!三娘不服!三娘只知三娘的姑母、大燕的皇后一直是一個極正直的...”

只可惜庾三的相還沒裝完,便又有一刀毫無征兆地落到了她頭上。

“...張先生怎么進內宮來了呀...”石宣邊扭頭邊心不在焉地跨過門檻進了內廂。見內廂中眾人皆在,愣了愣,木呆呆地扯開嘴笑,“耶,大家都在呢!我說外頭咋那么多內侍!”

石宣笑嘻嘻地,說完這話才后知后覺,這里頭的氣氛不太對,像是有人一動這勉強維系的平靜就會被無情打破一般。

“張先生?”

看熱鬧的楊娘子手貼小腹上,輕聲問,“可是那位張黎張先生?”

石宣不由自主地靠在庾皇后裙角邊站。大概是一下想起來她如今的身份,不覺極僵地挺了挺脊背,懵懵懂懂點點頭,“是...張黎先生...我將才迷路了,見他神色匆匆自再元門出去...”

再元門是聯系內宮與外殿的大門,一扇朱漆大門聯接左右兩扇小門。

楊娘子笑了一聲,余光一瞥庾三姑娘,再輕抿朱唇展眉一笑,“大姑娘將我們都當傻子不成?”楊娘子斂裙屈膝向庾皇后行過一禮后,又道。“皇后大義滅親,還人清白,吾等敬之佩之。公主實事求是,口無虛言。吾等親之近之,可否擇良日邀公主一敘?好叫吾等鄙夷粗俗之輩于潛移默化中得教化。”

庾皇后拍拍石宣的后腦勺,展容笑起來。

這么一出,瞞是瞞不下去的,石宛就三條路,一則嫁給張黎。二則遠嫁,三則剃發入庵。只可惜一則張黎已有妻室,滿秀背后站的是長亭和陸家,他不可能停妻再娶,若要嫁張黎,那么只能為如夫人。二則倒是能遠嫁去幾個地方,首當其沖就是胡人,只可惜盛世犬亂世人,縱是嫁了也顛沛一生。三則只消石宛膽敢剃發入庵堂茍延殘喘此生,長亭次日就敢讓石宛交待在那庵堂之中。

三條出路,看庾皇后怎么選。

“阿嬌,你以為呢?”庾皇后卻讓長亭選。

晚宴之后,眾人散去,經此一役,石家收獲了一批來自士族的擁泵者,長亭與崔氏緊隨庾皇后身邊笑臉送客,每個人都是人精,在小院的一個一個笑瞇瞇的好似今日什么事都沒發生,沒去小院的同樣云淡風輕,似乎也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也不問為何石宛不見了,也不問為何庾三姑娘什么話也不說,看上去極沉悶的樣子。人不問,庾皇后不說,可誰都知道這事兒消停不了,頂多后日,整個建康城一準兒全是這件事。

只是在她們的口中,陸家阿寧是一個被手帕交背后捅刀子的可憐蟲,石宛則是居心叵測的心機深重的婦人,庾三姑娘是一個冒進的聽風便是雨,努力扮成大人模樣的小姑娘。而什么張黎...李黎...趙黎,她們壓根不關心。

男人在女人的戰爭里只是小小配角,他們何足掛齒。

“阿嬌...”庾皇后輕喚,“你看阿宛去哪兒好?張府?能悟寺?還是北方?”

長亭笑一笑,“全屏皇后做主。”這話兒說完,想了想再開口道,“其實娘娘無需想給阿嬌一個交代的,此事也是因阿嬌疏忽所致。石宛的手段不算高明,可阿嬌與阿寧險些中招,實在慚愧。”

燈下黑,甘泉宮中人走了一大半,再無白日的熱鬧。

庾皇后衣裳沒換,妝容也還在,只是在神色中稍見疲乏,她靠在暖榻上,合攏一本冊子,溫聲道,“你和阿寧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想看到你們被人攀誣。”長亭還沒來得及說話,剛一張嘴,庾皇后便沖她擺擺手,笑了笑,“明人不說暗話。阿嬌應該知道,如果當時我說這枚帶鉤是阿闊的,或者,是阿闊送給阿闖的。長寧的結局是什么,你應當可以想想。”

長亭也漸漸斂了笑,輕頷首,“是。”

庾皇后再道,“而圣人有多想陸家姑娘做他的兒媳婦,你也是看到的。”庾皇后笑著搖搖頭,似在喟嘆,“只要我將才說幾個字,或者什么也不說,圣人的愿望就達成了。”庾皇后頓了頓,眼眸加深看向長亭,輕聲說,“而我并沒有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