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仙記

142 回家

眉昆界的大新聞,如風一般,自凌霄宗貼出公告,沒過幾天,就迅速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哎,聽說了嗎?凌霄宗的連意回來了!”

“什么什么?她不是死了嗎?那一次九星連珠陣,她和其他幾人一樣,連魂燈都滅了。”說話的人對當年的慘事還記憶深刻。

“聽說沒死,聽說那會兒九星連珠引起了氣流漩渦,那會兒啟疊山秘境不是正在開啟嗎,結果那通道漩渦也不知道怎么的被攜裹進九星連珠中,連意也是運氣好,正好掉了進去,這不,居然結丹歸來了。”

“嘖嘖嘖,這也行?運氣也太好了吧?”

“那是那是,沒死就罷了,居然還結丹了,當時怎么九星連珠中有九個人,就她沒事?這里面不會有什么貓膩吧?”

“能有什么貓膩?沒看凌霄宗都出公告了嗎?將這一切情況都清楚說了,那公告上還有清術門的紅微掌門的印信。”

“兩大宗門都聯手證明了,怎么可能有貓膩?”

“怎么清術門也在其中插了一腳?”一般情況下,除非是什么大事,否則,四大宗門不會聯合發公示,更何況是兩大宗門了。

雖說,這天下人都知道,這四大門派之間,也是有親有疏的,但是為了一家的弟子,另一家幫忙出公示的事兒,真是從未有過。

“你還不知道啊,連真人回來后是在清術門的火云秘境中。”

“既然連真人是在那兒,那清術門自然脫不了干系。”

“莫不是,火云秘境中有通往啟疊山秘境的通道?”

“……我聽說啊,似乎有一條裂縫,你們還記得當年清術門有一個程姓弟子,就是樸豐星君家的直系后人,在那兒失蹤的?”

“對啊,莫不是那程家弟子也在啟疊山秘境?難不成也結丹歸來了?”

“這倒并沒有,只是聽說火云秘境中似乎那條通道還通往他界,那程家弟子估計不知道觸發了什么,被卷入他界了。”

“他界?”一眾人實在太好奇了。

這真是太超過一般人的認知了。

“不是說,這些年化神修士都沒法通過那虛空通道了,聽說通道中危險重重,甚至通道有崩解之兆?”

“真的嗎?你聽誰說的?!”

“……沒有沒有,我只是聽到一些坊間傳聞而已。”說這話的修士趕緊笑著擺手,臉上極力保持鎮靜。

實際上,他是成玄派元嬰修士的座下弟子,作為真傳弟子,他自然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聽說,近兩百年,化神修士就發現飛升塔不知道從何時從虛空中消失,再也召喚不出來不說,似乎原本能夠讓化神修士通行的虛空通道,近來危機重重,也變得不安全了。

聽說整個通道動蕩不安,如今都秘傳這是通道崩解之兆。

他如今是在外面游歷,剛好聽到這兒一群散修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百無聊賴的聊天,一時好奇,便湊了上來。

卻是沒想到聽到這個消息,邱蒙便起了興趣。

倒不是連意怎么樣,事實上,連意之名,在這眉昆界早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自從那次驚天動地的臨魔城之戰后,以他們派飛雁師伯為首的九人傳名天下。

宗門給他們立碑,世人給他們立傳,對于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邪魔侵入眉昆界和凡俗界,他們起到的功勞是無法抹殺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如今,雖然偶有邪魔出現,但是,卻再也沒有如之前那樣大規模的爆發過,他們眉昆界得以安生了這么多年,這些都是當年那場大戰中,這些前輩們用命換來的安寧。

其中,最耀眼并且最扎眼的除了飛雁真君,作為陣眼,聽說她需要身魂俱獻,才能啟動那九星連珠陣,此生過后,世上將再沒有飛雁真君,也沒有她的轉世之身。

而其他八人中,唯凌霄宗連意,年紀最小,除飛雁真君外,是唯一的女修,聽說還站在了最容易出錯,也最容易被飛雁真君自爆之氣傷及神魂的死門位置。

不說凌霄宗痛失英才如何痛心,其他不是凌霄宗的修士說起她,也是搖搖頭,長嘆一聲,說不出的惋惜和唏噓。

于是坊間還多了不少她的話本子,有修士杜撰她和飛雁真君做了鬼修的,有修士說她們不止做了鬼修,還做了幽冥界的鬼官的,那些書還賣的特別好。

大家都知道她們不在了,這些話本子也體現了大家對她們美好的愿望。

可是,沒誰居然能想到連意居然活著回來了,真是話本子都不敢這么寫,可是這位偏偏做到了。

邱蒙心說,看來自己該回宗了,聽聽宗里是怎么說的,外面傳來傳去的,都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了,哪有第一手消息來的真實。

這么大的事,他們成玄派肯定知道的清楚。

“哦,這坊間的事情不要亂傳了,化神修士的事情,豈是你我能過問的。”

“是是是。”邱蒙垂下眼,是他嘴快了,好在大家也沒當回事。

這坊間這樣的傳聞也太多太多了,真真假假的,自然這些人也不會去求證,也沒有地方求證。

“聽說那火云秘境不準什么閑雜人等進去了,大家不僅懷疑那程家子弟從那兒去了他界,還驚動了化神修士。”

“畢竟若是那通道連結丹筑基修士都能通過,那真是運氣太好了。清術門真是好大的運氣。”聊天的修士有些酸酸的說。

若是那兒被化神修士查探之后,真能通行,那對于清術門來說,是多大的利,自家弟子隨意進出不說,其他宗門人想借道一番,難道還不能嗎?

不僅要和清術門教好,還要留下買路財吧。

這簡直是抓到了一只會下金蛋的金母雞了。

而他們這些散修,可就沒這好運氣了,想要過那通道,也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價,或者人家清術門給他們這付出代價的機會嗎?

不說這些,身處漩渦中的連意,卻是過上了愜意的生活。

得了,自那一日遇上了李莘杰師兄,結果他跟見鬼了一樣。

事實上,他就是認為她連意是鬼,差點沒給他嚇死過去,當場白眼就翻上了天,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了。

連意好心上前一步,還以為他怎么了,好心想攙扶他一把,結果他嚇得倒座在地,驚恐萬分的樣子讓連意才恍然明白,這李莘杰是怎么了。

真是的,連意都不想說他,堂堂掌門親傳弟子,居然會怕鬼。

當時,灝恒差點笑死過去,就是,蛋蛋也忍不住在她丹田內嘎嘎笑個不停。

實在是……她都替清術門覺得丟人。

就算她真的變成了鬼,又有什么可怕的,好歹他們在臨魔城,她還幫他療過傷來著……

好在后來是平靜了,紅微掌門親自接見了她,又給凌霄宗傳了信。

然后,不到幾日光景,連意就看到臨法掌門、師父還有伯祖連晨遠親自來了。

然后,她就被接回來了,然后凌霄宗就發公告了。

此時,連意正躺在老祖宗慣常躺的躺椅之上,旁邊老祖宗坐著,窺天站著。

非是她想躺,實在老祖宗如今覺得她脆弱的很,她就是想曬個太陽激活一下光能,結果老祖宗偏偏讓她躺著,她真是受寵若驚。

窺天很氣:“這躺椅是我的,別以為你剛回來,我就要讓著你,我早就算出來你要回來了。”

“你跟小意爭什么爭,這躺椅怎么是你的了,原本是老夫的,而且是我家小意提老夫置辦的,如今小意坐一下怎么了?你想坐,去你的議道峰,臨法不是給你置辦了一間豪華洞府,而且里面的擺設都是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干嘛一天天往我們萬劍峰跑。”

“過些日子,小意要回鴻陣涯了,我也要跟她一起回去了,到時候,我就把這些都帶走,你休想再坐了。”

連意回來,連萬山仿佛整個人都被注入了生機。

整個人又恢復了幾百年前的神氣活現。

實際上,何止是他,整個連家,整個鴻陣涯,甚至整個凌霄宗,這些日子都洋溢著喜氣洋洋。

連意的爹娘,連外甚至和連意抱頭痛哭,那種久別重逢,恍若隔世的感覺,到如今想起來,連意都覺得酸酸的。

就是師姐和師父,特別是師父,見她歸來,眼中那淚光閃爍,至今還讓連意記憶猶新。

雖說窺天早早的,將她沒死的消息告訴了連家人,甚至凌霄宗的元嬰修士們都知道,可畢竟沒看到人,那種時時刻刻提著心的感覺,反正大家是受夠了。

窺天嘆了口氣:“既然你們要去鴻陣涯,我就不去陪你們了。”

他和連意帶回來的灝恒特別不合,是以,他寧愿呆在萬劍峰,也不想去鴻陣涯看到灝恒,反正他如今纏著藍皮那象妖,也不會時不時的來萬劍峰。

“出息?怎么?窺天,你一個器靈還怕那一個神魂?”

窺天和灝恒比,連萬山自然站在窺天這一邊,他特別看不上窺天讓著灝恒那樣子。

“……只是不與他見識,再說,如今鴻陣涯太熱鬧了,不如我住在這小院子里清凈。”

黃布丁,藍皮還有灝恒都在鴻陣涯,又加上連意回來了,她那些朋友,什么賀卓雅之流,肯定成日往鴻陣涯跑,這幾日,連意恰好呆在萬劍峰陪伴家人,她們雖然收斂,可是照樣一兩日總要來一回,把窺天煩死了。

他覺得,他還是喜歡清凈的。

“哼,嫌棄我家不清凈,你不如去議道峰吧,那兒有你的洞府。”

連萬山可看不上窺天看不上這兒看不上那兒的壞毛病了,自然是要懟一懟的。

“別別別,萬劍峰可好了,我去那議道峰干什么,那議道峰上人更多。”

“臨法那老頭成日里不是和這個議事,就是和那個議事,再不然就是把他倆徒兒叫過去考校功課,我看著都替他累,那議道峰每日就更不清凈了。”

哪兒有這兒好,連萬山是連家老祖宗,他的小院子,除了連長海幾個人,還有家主長老,平日誰也不會隨隨便便來的。

如今,他已經順利在連長海家要到一處小院子,這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換。

窺天索性就席地而坐了,這樣在連家混跡了兩百年了,他從剛剛醒來的焦慮和不知所措,變得如今平和了很多。

連家祖孫倆,連萬山和連意,都有一處神奇的地方,就是哪怕天崩地裂在眼前,他們也能迅速調整好自己,把日子過好的人。

此次回來,連意和連萬山說了很多話,包括她在結丹心魔劫中看到自己變成藤子一事。

其實,當時窺天不在場,可是誰讓他是窺天鏡呢,只要他想看,就沒有看不到的東西。

那一日,連意和連萬山說起她前世是藤妖的事情,甚至說起了灝恒和藍皮與她的溯源。

連萬山人老成精,雖然看起來就像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婦人,可是豈會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不知道他突然回來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能不知道,如他窺天,那藍皮,灝恒一個一個的出現,可能代表著什么不一樣的事情要發生,他能不知道連意身上有一件救她于水火的至寶,可是他從未問過。

連意說完這些,連萬山一派閑適輕松,窺天至今記得他的神情,他一本正經的看著連意,很嘚瑟的說:“那你是賺到了,原本你就是雷公藤啊?投胎到了咱們家,咱家香豌豆的血脈比你原本的可強多了。”

連意也很開心,她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也這么覺得。”

當時窺天就無言望天:“他這是遇到什么樣的祖孫了,這兩個算正常人嗎?”

老的沒有憂心忡忡,一臉嚴肅,耳提面命,小的也沒個擔憂害怕,瑟瑟發抖,仿若就是在聊“今天天氣好不好”這種話題一般。

后來,他慢慢也想通了,這世道,天道難測,萬事萬物是沒有定數的,有的東西,該來的總會來,但是,卻不一定就是必然的結果。

你既然不知道它們什么時候來,也不知道有什么結果,還不如活在當下,沒得一天天擔憂這兒,擔憂那兒,壞了心性的。

“對了,小意,做個烤肉吧,我老人家這些年,都餓瘦了許多,今日既然無事,陽光正好,咱們何不吃點肉?”

連萬山想一出是一出的提議。

“……昨日不是剛和我爹娘,大姑,連外,小朵姐、賀師姐、我家師姐還有窺天吃了烤肉?”

連意望向窺天,想讓他幫她說句話來著。

非是她不想弄,實在是這烤肉特別麻煩,要腌制醬料,要把肉片的薄薄的,老祖宗還有窺天吃起這肉來,那大快朵頤的勁兒,她真是不想說。

而且,窺天這個大嘴巴,今天一大早,黃布丁來找她玩兒的時候,窺天還嘚瑟的炫耀了吃烤肉的事情,把黃布丁氣走了。

連意覺得,她很快就要面對被黃布丁帶著大批人馬過來,把她吃窮的結果。

“怎么啦?難道有規定說,昨日吃了,今日就不能了?”

連萬山不高興了:“小意,你現在變小氣了。”

“……行吧,那你們負責把肉,食材片好,準備好,我只負責腌制和烤。”她家老祖宗越活越小,她也沒辦法。

“既然這樣,把我師父,言柳師兄,藍皮他們一起叫過來,還有伯祖,家主他們一道,咱們今日做個大的。”

“對了,酒寶寶這些年釀了不少酒了吧,多拿點百年陳釀出來,今日,咱們就開個烤肉會,不醉不歸。”

索性就辦個大的,她自回來,還沒有這么正式的請大家吃過飯。

索性借著這次機會,謝謝大家。

兩百年了,無論是芙菲還是賀卓雅,甚至黃布丁,藍皮都對她老祖宗和爹娘頗為照顧,臨法掌門和師父他們,對連家在資源上的關照,連家子弟在一些方面得到的照顧,這些不光是她有眼睛會看,私下里,老祖宗也跟她說過。

無論如何,她都該表示感謝。

“干脆請師父和掌門師叔牽頭,把宗里師伯師叔都請來喝酒吧!”

連意抬頭看看時間,嗯,剛剛早上,時間還很多,夠她準備食材的了。

“族里,伯祖也在家,家主也在,就在萬劍峰上如何?”

連萬山一拍掌:“大善,太好了,窺天,你幫我傳信給大家,順便傳信給連外他們,讓他們幫小意準備食材,我去找酒寶寶,去找好酒!”

窺天無奈,“好~”他能怎么著呢,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一老一小一個不怕他,也不敬畏他器靈的身份,平日里把他指使的團團轉,罷了罷了,誰讓他也想喝酒,想吃肉呢。

連意也坐不住了,趕緊站起來,雙手在空中親點,點點綠色熒光之下,一張紙在空中凝結成形,她掏出一個儲物袋,一把塞給窺天:“窺天,這里面是靈石,這是要買的食材單,都交給你了。”

一邊說著,和連萬山說了一聲,自己也下山儲備食材去了。

連萬山也去找酒寶寶了。

窺天目送他們離去的背景,搖搖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突然抬頭看看天,用手擋住微微刺眼的陽光:“真是好天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