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仙記

212 磨洗

(女生文學)

小徑不長,剛被打開,遠遠的,連意就看到一群狐貍跑過來。

跑在最前面的兩只狐貍一只三尾一只四尾,看到連意身前掛著的妖丹,立刻圓滾滾的眼中蓄滿了淚水,緊接著便一顆顆仿若不間斷的珠子滾落,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連意:“……”她不會哄小孩,更不會哄小妖怪。

倩倩似乎很豁達,它叫了幾聲,那兩只狐貍似乎暫時被安撫住了,止住了眼淚,不過眼中還有將落未落的淚。

看到圍過來十來只狐貍,每只尾巴都是三尾到五尾不等,顏色都是一身淺淺蒙蒙的霧藍色,唯有尾巴和臉是白色的。

這些狐貍個頭都不算大,在連意看起來,覺得它們除了尾巴有區別,和倩倩的臉長得都一樣。

倩倩又叫了幾聲,便對連意介紹:“這些都是我的族人了,我們雖說是六尾靈狐,但是成為六尾靈狐也是需要大機緣才能突破血脈,目前也只有我突破了六尾,距離成為六尾仙狐只有一步之遙了,只可惜,一切都完了。”語氣里的沮喪意味很顯著。

它們六尾靈狐靈智很高,五階便懂人語,六階便可幻化成人形,七階戰力更是凌駕于眾同階妖獸之上。

只可惜,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它們卻很難突破六尾,不能突破六尾,它們就沒法飛升,成為六尾仙狐。

而且,它們從五階開始經歷的雷劫堪比其他妖獸六階的,此后每一階雷劫都很艱難。

它原本是最有希望成為六尾仙狐的,如今什么都沒了。

所以,族人看到它,才悲痛欲絕。

希望幻滅便是如此。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如今算是活著回來了,怕什么?”老祖宗一直就是這么教導連意的。

切莫一腔孤勇,該能屈能伸時便能屈能伸,只可惜,連意活了幾百歲,她覺得自己也沒有做的很好。

她這個人啊,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她向往自由,又好奇心重,哪兒有危險就喜歡往哪兒鉆。

偏偏,骨子里其實方正的很,萬事萬物心里都有一條自己認可的紅線,沒越過那條線,一切好說,越過那條線,那是打死不從。

她和老祖宗連萬山的隨性還是有區別的,縱觀老祖宗的生平,那才是真正的肆意灑脫,像風一般,誰也抓不住。

而她,更像只紙鳶,看起來自由自在,可是還有根繩子一直牽著她,這根繩子便是她在意的那些人、事和物。

不過,人與人不同,老祖宗像風,能飛升成功,可是誰說她的道就不能呢,換句話說,若是沒有當年藤仙連意的執念和堅持,或許也沒有她這個轉世呢,誰說她的道就不適合她呢。

這就是她要的最適意的、也最適合她的道!

其實,連意自己心里越發覺得,她似乎越來越和記憶里那個藤仙連意融合了,原本還有些不自在,現在只剩下坦然。

她該去看的是未來,該解決的是所遇到的困勁,該打敗的是敵人,而不是僅僅執著于過去。

“……是啊。”倩倩一抬頭,猛然間發現,只覺得連意渾身突然有一種極為暢然的氣息,整個人一點通明,通透的不可思議。

它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說什么好。它眨眨眼,饒是靈智很高,也不明就里,是怎么了么?

它哪里知道,連意只是勸它的時候想到了自己,許是這一次在纂狻城接受的事情太多,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亦或者是去古修時代去打磨過了,那心境數度磨洗,雖然過程痛苦,居然不知不覺間,被她打磨的通透明晰,毫無掛礙。

這事,興許如今看不出來有什么立竿見影的好處,可是這樣通透的心境,等到渡劫之時,心魔將無漏洞可鉆。

可以說,只要連意扛過雷劫,至少在化神之前,是不用在乎和擔心心魔劫了。

連意此時并不知這好處,她只是覺得通體舒暢,連自主吸收靈氣的速度都變快了。

今日這日光并不是很好,天氣有些陰沉沉的,尤其天色將晚,那日光便有西沉跡象。

可是連意發現自己的身體運轉光靈自動轉化靈氣的速度并不慢。

這蘊含妖氣的靈氣,連意實在喜歡的打緊。

就利用這機會,她一邊和倩倩往里走,一邊全身正在利用光靈,自動的換著靈氣,讓身體里的靈氣和外界這含著妖氣的靈氣循環起來。

因為光靈的加持,她的速度還真不慢。而且做起來毫無痕跡。

正說著話,遠遠的又一群狐貍跑了過來,這一次品階就明顯高了。

都是五階六階還有一只七階的。

尾巴也是四條或者五條。

最前面的是兩只六階五尾的六尾靈狐。

顯然,倩倩回來的消息,它們都收到了。

那跑的最快的兩只,看到連意,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對俊男美女,只是還有些不完全,男人的鼻子有些毛茸茸的,沒變過來,女的頭上那對毛茸茸的耳朵還豎著,倒是讓冷艷的她多了幾分軟萌可愛。

兩人一上來就對著連意行了大禮:“感謝恩人搭救,否則我們倩倩就回不來了。”

連意一看來人便猜出是倩倩的爹娘,也只有爹娘才能那么火急火燎,情真意切。

看兩人眼睛都紅腫了,卻還克制著向她這恩人真誠的道謝。

連意虛抬胳膊,兩道綠光拂過,將兩狐扶了起來,客氣回禮:“舉手之勞,前輩不必客氣。”

她既然和倩倩平輩相交,自然對它的爹娘給與長輩的尊重。

倩倩沒等連意說話,已經撲進了那冷艷婦人的懷中。

一家三口……呃,兩狐一珠抱著哭成一團。

它們后面那一只唯一的七階狐貍上前一步,化成人形是個拄著拐棍的白發老者。

此老者也是五條尾巴,它上前一步,就是客氣的攀談:“恩人,你救了倩倩,就是我們的恩人,還請住些日子,讓我們盛情款待。”

連意連忙推拒:“那不能,前輩,我還有事要做,不能停留太久。”

連意打的主意是將倩倩交給狐族,再去看一眼那大椿樹,便走了。

可沒想過留在靈狐族地。

見到爹娘,痛哭之后,倩倩也緩了過來,它對那七階靈狐一股腦兒把連意的訴求都說了:“長老,小意想去纂狻城,想跟我們借“妖道”一走,還有還有,小意有藤妖血脈,她想見見我們的大椿爺爺。”

“哦,想不到恩人小友有藤妖血脈!”那長老一聽,神色又變了,原本是對恩人的客氣和感激,這會兒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連意點頭,爽快承認,手掌一張,上面一株小幼苗亭亭玉立,赫然是她金丹之上的那個已經玉化的小芽的樣子。

“自結丹,此幼苗便常伴我左右,我族中人說,我是罕見的返祖現象。”

“可能祖先也想讓我重現昔日藤妖的榮光吧。”

連意現出這小苗,也是有意圖的,她見倩倩妖丹之上,就有六條尾巴,便知道,她那金丹怕不是也是一顆妖丹。

那小芽長大了肯定是個藤子,就是她本體特征的體現唄。

至于是雷公藤還是香豌豆藤,呵呵,她也不知道。

想來,她這一生也挺神奇的。

前半生,至少小時候,她一直當自己是個人,自己必須是人啊。

等到回了本家,要守著一個秘密,那就是自家都是半妖的秘密,看在家族的面子上,守著便守著。

后來,雖然藤仙連意出現,她那時候有些不愿意接受來著,也沒多想,哪怕看到自己的金丹也沒多想,就覺得興許半妖也是如此。

她那會兒有意避免,就沒有去問問連外他們,明明他們的金丹都是正常的。

直到如今,看到倩倩的妖丹上那六條尾巴,她只覺得天雷滾滾,自己怕不是真的結了個妖丹。

她哪里是半妖,就是個妖。

罷了罷了,連意也很會自己排解,妖便妖,人便人,反正她就當自己是人了。

畢竟連家人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半妖,這點厚臉皮還是有的。

果然,那長老看了那小苗,眼中的喜色尤甚:“那你這妖族血脈很純吖,你這妖丹上都現出部分本體特征來了!”

“恩人小友莫客氣,今日容我們招待你,明日我便親自帶你去見大椿爺爺,見過了我親自送你去纂狻城。”

“如你這般妖族血脈純度很高,我帶你走那妖道事半功倍,怕是連十日光景都不用便可到達。”

“時間已經是綽綽有余,恩人小友不必著急。”

盛情難卻,人家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連意還能怎么辦,留下唄。

確實,比之前預估的時間又短了許多。她去早了沒用,那粟驊他們也得趕路吧,沒準還是她等他們呢。

主意打定,連意便答應了。

然后,她便被一群狐貍簇擁著往里面去了。

深山之地,高階妖獸的族地,到處充斥著一種未開化的野性和野蠻勃發的生氣。

對連意來說,很新鮮,倒是并不討厭。

它們將連意供在上座,圍著篝火,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連意。

這六尾靈狐數量是真的少,連意粗粗一閱,六尾靈狐的數量也就百來只。

不過,高階靈狐不算少,能幻化人形,六階的便有二十余只。

只可惜,除了長老是七階,倩倩是八階,六尾靈狐再沒有其他達到這樣的修為了。

如今,這倩倩意外出事,它們六尾靈狐連個掌家的門面都沒了,少了八階,會被其他妖獸欺負的。

畢竟,六尾靈狐這族地確實不錯。

不過,連意想是想到這些,但,此事與她無關,那是靈狐人家內部之事,她任務完成,來這兒該吃吃,該喝喝便行了。

連意本就好吃,這食材是真的純天然的,就是處理的粗糙了些。

雖說,估計是為了招待她,特意將食物弄熟了,可是沒味道也就罷了,還有半生不熟或者烤焦了的,那處理的也不干凈,毛都沒拔干凈,看著太埋汰了。

連意再不挑嘴,那至少得是人能吃的吧?

雖然用的那雞一看就是肉質鮮嫩的主兒,她也沒食欲啊。

還是長老懂得察言觀色,它一把揪過來一個大雞腿遞給連意,關心道:“恩人小友為何只吃靈果,是這雞不合口味嗎?”不應該啊?它剛潛手下去隔壁雞精家族現抓的,新鮮的很吶!

倩倩的妖丹已經被帶走了,放在了族中圣地,天狐臺上,等待奪舍。

也是倩倩運氣,這些日子,族中剛剛有一只小靈狐自己頑皮,掉到湖里夭折了。

長老卜算到族中有大禍事,但是不知是什么,倒是族中戒備森嚴該準備的也準備起來了。

這族人的尸體,對于妖獸來說,就是新的備用軀體,它們自有法子保存。

以備不時之需。

這時候,倒是給倩倩安排上了。

今日恰好是滿月,在天狐臺吸收一夜的月華,明日便可進入新的軀體。

雖說,修為恢復以及能恢復多少,都不知需要多久,但如此順利的開端也讓六尾靈狐一族松了口氣。

許是這樣,晚上這篝火晚會氣氛挺好的。

連意搖頭,違心道:“我是藤妖,自來喜歡素食,不喜葷,這是好東西,長老請。”

她能說什么,總不能自己上手回爐重新做吧,這些可都是妖啊,她在別人的地盤,還是消停點兒,萬一惹到別人她就完了。

不吃又不會死了,忍著點兒。

不過:“若是可以,待我走的時候,這雞能不能勻我些,買了也成,我家還有個弟弟,偏人修的多,很喜歡吃肉。”連外,對不住了,就幫你阿姐背個鍋吧。

“恩人小友真見外,那有什么問題,你要多少都有的。”長老一把將雞腿塞進嘴里,一邊吩咐族人,給連意裝雞,越多越好。

連意心花怒放,面上都帶了點喜色。

長老見連意高興,它也高興,只道:“聽聞人修極擅長煉藥,恩人小友可會?聽說丹藥可以讓我們舒服,還能延年益壽,能讓我們修煉事半功倍?”

“若是小友有這些或者會煉制這些丹藥,我們可以和恩人小友換。”

“哦?”用什么換?

長老笑:“咱們后山那些個藥材盡是千年萬年的,估摸著都是靈草,恩人小友可以去看看,若是可用,咱們可以談一筆丹藥的買賣。”

連意:“……”誰說人家妖就不聰明來著,明明就很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