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九零當咸魚

第十九章 再見,周小瑜。再見,周魚魚。

魚魚直接在江致遠背上睡著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后背多了三個青紫色大圓圈,是昨天周奶奶給她拔火罐留下的痕跡。

大家都以為她中暑了,迷迷糊糊地又被灌進去兩瓶藿香正氣水,早起嘴里那股又辣又嗆的味道還沒散。

身體倒是恢復了,不過這個精神力魚魚也打算以后不到要命的時候絕對不用了,透支的感覺太難受了!差點沒再死一回!

所以她現在有意識地訓練自己,把腦子里的開關關得緊緊的,絕對不再亂看,別人怎么樣關她什么事,她就想舒舒服服地過自己的日子,誰的事都不操心。

早飯周奶奶做了綠豆餅、絲瓜湯、拌苦瓜和角瓜炒黃瓜片,整個兒一個夏季降火食譜薈萃!

魚魚現在這個破身體吃不了幾口肉,可她不吃也愛看著解饞啊,整一桌子綠油油苦兮兮的菜,沒吃嘴里就開始冒苦水了。

她特別沒節操地把眼睛往徐美娟他們的飯桌上飄,他們那至少每人還有半個咸鴨蛋呢!

周奶奶一筷子敲她腦門上,“跟你們老周家人一樣沒良心!要回去就趕緊滾蛋!我還省糧食了!”

這才跟她一桌子吃飯幾天,就惦記著回那邊了!沒良心!

魚魚捂著腦門笑,哎了一聲就往徐美娟他們那桌子跑,周奶奶氣得拿筷子的手都抖了!

周奶奶和徐美娟、周愛紅、周愛華眼睜睜看著她跑到人家那桌,撈了兩瓣咸鴨蛋又跑回來了!

“奶,吃吧!”魚魚把咸鴨蛋分給老太太一瓣,自己那瓣蛋黃都摳出來抹綠豆餅上,心里有點想念自己做的秘制蛋黃醬。

夏天清早天還沒那么熱,大雜院里大部分人都在自家小廚房門口擺個小桌子吃早飯,跟周奶奶關系好的劉大媽調侃魚魚:“桂花啊,你這孫子沒白疼,有好東西知道先孝敬奶奶了!”

周奶奶閨名張桂花,多年的鄰居奶奶們都叫她名字。她很嫌棄地白了魚魚一眼,嘴角卻有點笑紋:“我等著他孝敬?不氣我就不錯了!”

這確實是魚魚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拿徐美娟的東西來孝敬周奶奶,老太太咸蛋黃挖了好幾次才挖出來,心里其實很不平靜。

魚魚笑嘻嘻地低頭吃飯,對徐美娟那一桌子的三個人視而不見。

這些天她天天跟周奶奶一起吃飯,只要出門就把門窗鎖好,睡覺也把門插好,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們,幾個人還真就拿她沒辦法。

歸根到底,也是因為徐美娟這母女三人受制于人,是靠周奶奶和周魚魚生活的。

徐美娟沒正式工作,去街道辦的小廠子里領點手工活回來做,拼了全力一個月也就能拿三四十塊錢,也就夠餓不著的程度,連肉都別想吃一頓。

而且她也沒拼全力干過活,每個月也就掙十塊八塊錢,剩下的靠周奶奶接濟。

老太太從他們回到彭城就這么定的,徐美娟在家好好帶孩子,她每個月給她生活費。她吃著住著周奶奶的,當然得聽周奶奶的話。

周愛紅今年二十一,在商場當售貨員,這工作放十年前是個人人羨慕的崗位,可放現在就太普通了,工資不多受氣不少,但她初中都沒畢業,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工作了。

魚魚用她超強的八卦收集能力知道,周愛紅他們商場的柜臺要承包給職工,有點想法的都在想辦法,周愛紅也想承包一個賣窗簾布料的柜臺,可是承包費按年交,一年三千五,她沒錢,這些天正想辦法呢。

她剛工作兩年,工資七十五塊五,加上婦女衛生費兩塊,到手七十七塊五,每月交給徐美娟四十塊伙食費,剩下的錢也就夠她買洗發水、珍珠霜、美白粉和口紅眉筆的,最多還能去逛個公園再買個冰棍,連買件新衣服都得努力攢錢。

讓她拿出三千五百塊來承包柜臺那肯定不可能,徐美娟手里應該有一點積蓄,畢竟這些年沒少搜刮周魚魚的錢,可她肯定不可能拿出來給周愛紅。

所以,魚魚分析周愛紅最后還是得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來。這幾天的跡象已經很明顯了,又一次都沒來找魚魚的麻煩,私下里一直偷瞄她,應該是在找機會跟她要錢,或者是讓她跟周奶奶要錢。

至于周愛華,魚魚上輩子就知道這位表姐是個人精。徐美娟四個女兒,老大老二嫁得早,跟娘家沒有太多牽扯,周愛紅沒文化,后來商場改制她就給別人打工,一輩子除了說話刻薄腦子蠢就沒給周小瑜留下過什么印象。

而周愛華是周家唯一一個過得不錯的女兒,高中畢業她沒考上大學,上了個中專學護理。這個時候大學生中專生都是國家包分配工作,她被分配到一家街道衛生所當護士,后來跟衛生所的一位醫生好上了,那位醫生離婚跟她結婚,又過了幾年,夫妻倆自己開了個私人診所。

后面的事周小瑜就不知道了,她對徐美娟家的事不感興趣,徐美鳳靠著她養老,弟弟妹妹也靠著她的錢生活,她性格又強勢,不愛聽的誰都不敢在她面前說。

不過不用說也能猜到,周愛華過得那么好,徐美娟和二婚丈夫帶著離了婚的周愛紅和孩子還是一直在城中村租個小單間住,她根本就沒幫過娘家。

但是現在周愛紅羽翼未豐,還是得依靠魚魚的,她下學期上高三了,以后的學費生活費還都得指望魚魚的工資呢。

魚魚覺得真正的周魚魚就像一只從小就被馴化了的小象,明明已經長大,明明那根拴住她的木樁它一腳就能踢斷,可從小深埋的恐懼困住了她,讓她到死都沒能掙脫出來。

在魚魚看來,徐美娟這三人連對手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三只蒼蠅,嗡嗡得煩人,卻一點威脅性都沒有,他們要是識趣點別來煩人,她也就是幫表姐討個公道,讓他們比前世過得再慘點而已。

要是他們敢打別的主意,直接一蒼蠅拍下去!

不過現在魚魚沒心情管他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做,周小瑜停靈七天,今天要入土為安了。

殯儀館那邊的墓地墓碑已經安排好了,魚魚跟周奶奶借了五百塊錢,加上周小瑜自己攢的那七百多塊,準備給她辦個豪華葬禮。

不但買了風水最好的墓地、定做了個最豪華的墓碑,還包了個小廳舉行告別儀式,周圍擺得都是鮮花,殯儀館提供的塑料花和紙花她一朵都不讓放。

周奶奶嫌她鋪張浪費,魚魚告訴她:“以后我也給你這么辦葬禮,比小瑜的還隆重,包個大廳,擺滿鮮花,讓所有人都看著,風風光光送你走!再買個大墓地,刻個大墓碑,給你和爺爺合葬。”

周奶奶就什么都不說了,又給她補了一百塊錢。

周小瑜的葬禮其實沒幾個人參加,她這些年除了看孩子做家務就是上班、擺攤賺錢,連交朋友的機會都沒有,前世的幾個好朋友都是自己獨立出去之后交的,現在送她走的竟然只有幾個家里人和大雜院的鄰居們了。

家里人又在忙著為了房子吵架,沒多少心思管葬禮的事,魚魚就全權接手,自己一個人把所有的事給安排了。

徐美鳳想反對,她倒不是對葬禮不滿意,她是想難為魚魚為徐美娟出氣,可魚魚就問她一句話:“我安排我付錢,你不同意就聽你的,你出錢?”

徐美鳳就啞火了。

早上八點半,殯儀館的車來了,魚魚也沒管別人,自己捧著周小瑜的骨灰盒上車。

捧骨灰盒這個事兒按理說不應該魚魚來做,周小瑜就是沒孩子還有親弟弟呢,那可是她從出生就照顧大的,長姐如母一點水分都不帶摻的。

可倆弟弟馬小剛和馬小銳今天一早就被馬家老太太給提早攆走上學去了,早飯都沒讓在家吃,破天荒地一人給了五毛錢讓在外邊吃,就怕周魚魚提出讓他倆剛給捧骨灰盒。

周小瑜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孫海城,是徐美鳳頭婚生的,去年進廠工作了才搬出去,以前在家也都是周小瑜給洗衣服做飯伺候了他十多年。

孫海成從周小瑜去世以后就來看過一次,帶了一沓最常見的黃表紙,就再沒露過面了。今天他也沒來,據說廠里要趕生產任務加班。

魚魚對此沒什么感覺,前世今生她的葬禮都不希望兄弟姐妹參加,他們不來她清清靜靜的更舒心。

告別儀式很簡單,參加的人只有十幾個,小廳門外也只有八個花圈——江致遠和張大鵬一人送了四個。

裝著周小瑜骨灰的小盒子很快入土了,墓碑也立了起來,等魚魚從墓碑前回神的時候人都走干凈了,只剩下她和江致遠、張大鵬三個人。

墓碑上的貼的不是照片,是一張工筆肖像畫,魚魚出錢,江致遠請他們學校的美術老師給畫的。

因為選遺像的時候魚魚才發現,周小瑜三歲之后就再沒照過照片了。

父親去世,奶奶體弱一直住在療養院,三歲以后周小瑜就跟著徐美鳳改嫁,再沒人想過要給她拍一張成長過程中的留念照了。

馬家去年拍的全家福都沒有帶周小瑜,因為她姓周。

最后沒有辦法,只能請人照著魚魚的樣子畫一張小瑜的肖像當遺照。畫像出來熟悉小瑜的人才發現,她跟魚魚長得真的特別像。

兩人都隔代遺傳了外祖母的美貌,白皮膚瑞鳳眼,嘴巴鼻子小巧可愛,還有一個特別俏皮的小翹下巴。

張大鵬看著墓碑上的遺像畫哭得像個傻子,“哥,小瑜連張照片都沒有,我怕我以后忘了小瑜。”

魚魚沒搭理他,忘了挺好,不忘記一輩子那才叫糟心。

她拿出小酒壺對著墓碑你一杯我一杯地干杯,再見,周小瑜。再見,周魚魚。

江致遠蹲在墓碑邊燒了快倆小時的紙錢了,從葬禮開始他就沒停過手。

張大鵬比他還夸張,他甚至定了一堆紙糊的房子、家電和衣服,看墓地的老頭用小推車推了兩車才給運完。

倆人比賽似的在那燒紙,魚魚被嗆得眼睛通紅,慶幸前世自己死了沒讓他倆知道,也沒墓地讓他倆禍害,要不真是死都死不消停!

張大鵬還在那跟江致遠商量:“以后清明和七月十五咱倆一起來,你這金元寶哪買的?看著挺真的。”

江致遠:“我自己疊的,回去我教你。你給小瑜燒三輪車干嘛?她到那邊不用擺攤掙錢了。”

張大鵬:“對,不燒這個!以后我給她燒錢花,不用再出攤了!”

魚魚:真后悔整塊墓地,以后總這么煙熏火燎地誰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