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九零當咸魚

第六十六章 弄丟一個朋友,找回一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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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剛方亮魚魚就被一陣大鵝嘎嘎嘎嘎的叫聲吵醒,睡在她身邊的狗剩絲毫不受影響,依然香甜如小豬,院子里狗剩奶奶已經一邊吆喝著大鵝出去吃草一邊咄咄咄地剁豬草了。

院子旁邊的羊圈里那只母羊帶著幾只小羊羔在咩咩咩地叫,還有一頭小毛驢和一只大公雞、十幾只母雞也在跟著湊熱鬧,真是熱鬧得跟大集似的。

“艷紅!艷紅啊!你去看看狗剩,別又沒蓋好涼了肚子!”

“艷紅!早飯吃粥還是面湯?”

“艷紅啊!昨下晚兒來咱家的那小子呢?早飯在咱家吃不?”

“艷紅……”

老太太的嘴就沒停過,一聲高過一聲地叫楚艷紅,楚艷紅那屋就跟與世隔絕似的,怎么叫都沒聲音。

魚魚看看身邊一點不受影響打著小呼嚕的狗剩,真是母子,神經都這么強悍!

不過,也有可能是天天被這么叫,都習慣了。

魚魚其實挺吃驚的,以楚艷紅的暴脾氣,能忍受婆婆這么一聲一聲的吵,連句嘴都不回,真算是個奇跡了。

魚魚不習慣這個時候起床也沒興趣出去給老太太助攻,任老太太多吵都不動,就躺在炕上看棚頂。

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老太太喂了雞鴨豬驢,趕著羊去地里走了,魚魚才起來,走到院子里就見楚艷紅蹲院墻邊刷牙,看見他趕緊吐掉滿嘴的泡沫,“小魚兒!今天跟姐去鎮上吧!姐給你剪個郭富城頭,跟電視上一樣一樣的,老時髦了!”

魚魚看看褪去濃妝艷抹臉上還帶著點肉嘟嘟的楚艷紅,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姐,你這衣裳真好看!穿上顯得你特別白!”

楚艷紅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夠不夠白,一聽馬上樂了,“你小子行啊!這么小一丁點就這么會說話!長大了還了得!誒,你這頭發不行啊!跟狗啃的似的!走吧,跟姐去鎮上,給你捯飭捯飭,保準你馬上能找著對象!”

魚魚任楚艷紅扒拉她的頭發,笑嘻嘻地看著這個青春驚艷版的楚艷紅,眼里有光,生機勃勃,幸福滿足,干脆爽利,真好啊!

狗剩也起來了,楚艷紅隨手給她五毛錢,“別下河,別往鎮上跑!我回來聽你奶再念叨你,看我不揍你!”

狗剩笑嘻嘻地伸手:“媽,再給我五塊,我跟魚魚去城里找我爸去!”

楚艷紅的丈夫是機械總廠的鉗工,只有周末放假能回來,平時都是住廠里宿舍。昨天晚上魚魚來借宿,狗剩偷偷跟她商量,今天跟她一起進城找爸爸玩兒去,“我還沒進過城呢!我奶不讓,我媽嫌我奶吵得謊,就不讓我去!”

楚艷紅一巴掌拍狗剩光溜溜的后背上,留下一個紅彤彤的手掌印,啪地一聲響亮極了,母子倆卻誰都沒在乎。

楚艷紅:“跟你奶說去!我可不管你!你敢偷跑看我不拿繩把你跟驢栓一起!”

狗剩眼巴巴地看魚魚,魚魚裝著洗臉不看他。她也怕楚艷紅啊,前世這位就管著她,她比狗剩還聽話呢!

最后狗剩也沒跟成,被半路殺回來的狗剩奶奶用一塊錢給哄著去小賣店買麻花吃去了,魚魚跟著楚艷紅去鎮上,趕早班去彭城的長途汽車。

楚艷紅騎著她那輛時髦的24小坤車,提著大大裙擺的一角,輕盈漂亮得像朵火紅的鳳凰花。

魚魚坐在她的車后座,看著越來越遠的小村子,和小村子隔壁的二分廠宿舍區沉默不語。

楚艷紅回手塞給魚魚一卷果丹皮,“行啦!不就是讓領導給退回去了嘛!你又不是第一個,沒事,天塌下來有大個兒頂著呢,你一個小工人怕啥呀!哎,你真遇上啥事兒了去找我老頭兒,四車間的徐寶根,六級鉗工,一般的事兒他都能幫你說上話!別怕,到時候你就說是我讓你去的,她不敢不聽!”

本地農村婦女對外都叫自家男人當家的,時髦一點叫我家那位,這個時代,給老公起昵稱還在外面叫出來的可真不多,楚艷紅這句“老頭兒”說得軟糯甜美,可以直接翻譯成“親愛的”了。

魚魚捏著果丹皮的玻璃紙笑了,“姐,你老頭兒那么聽你的啊?”聽聽這語氣,又得意又有點小羞澀,真是個幸福的小女人!

楚艷紅撩了撩頭發:“他敢不聽我的!”

魚魚又看了一眼馬上就要消失的宿舍區,轉過頭來跟楚艷紅說話,再沒回頭,任那排紅磚房和那個小院子里的人一起消失在鄉間小路的轉角,被淹沒在一片碧綠的青紗帳之中。

魚魚當然沒讓楚艷紅給自己剪個時髦的郭富城頭,跳上路過小鎮的長途汽車就跑了,開車前一分鐘楚艷紅追上來,給她塞了兩個手臂粗的大麻花和兩個大紅蘋果,還有一瓶橘子汽水。

“給你路上吃!下個月杏子就熟了,我讓我老頭兒給你帶點去,你要是能來就自己來,姐跟你投緣,就當自己家,來了姐給你殺雞吃!”

魚魚抱著一堆吃的笑得特別燦爛,一點不客氣,“行,姐,那我常來!你給我寫信啊,廠里和小賣部的電話號碼都記好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長途汽車慢慢駛出鎮子,魚魚伸出頭對著站在路邊的楚艷紅招手,直到轉彎看不見,才慢慢靠在椅背上。

出來一次,弄丟了一個朋友,找回來一個故人,人生有得有失,再正常不過。

彭城的大雜院依然熱熱鬧鬧鮮活嘈雜,魚魚一進大門就看了一場熱鬧,周小瑜的姑姑周淑芳家三個兒子正以壓倒性的優勢在收拾馬大剛一家。

馬大剛和馬老太、徐美鳳被三個大小伙子圍在中間罵他們無關痛癢,打又打不過,想撒潑碰瓷人家也不給機會,眼看著周淑芳把他們家的鍋碗瓢盆鋪蓋卷往出扔,一家人急得只能拍大坐地上干嚎。

魚魚拽過住一個院子住的栓子,“這又是整哪出?”

栓子八歲,剃著小光頭,曬得跟狗剩似的,學魚魚蹲在樹蔭下給她講得眉飛色舞,“馬大剛要讓馬大麗去接小瑜姐的班,小瑜姐姑姑就來鬧,說攆不出去他們也不讓他們住消停了,連著三天了,天天把鋪蓋給扔出去,蜂窩煤爐子和大勺都給砸了!我奶說老馬家日子要過不下去啦!”

魚魚挑眉,“這么熱鬧!”

栓子:“魚魚哥,你別幫他們,你媽和你姐讓你幫你也別幫!他們以前沒少欺負小瑜姐呢!”

魚魚給栓子兩毛錢,“去買四根冰棍,咱倆邊吃邊看!”

栓子拿著錢撒腿就跑,幾分鐘之后倆人蹲樹蔭下,四只手四根橘子味的冰棍,一邊吸溜一邊看老馬家每日一次的被抄家。

直到居委會胖大媽來了,把兩家人都帶走了,進行每日一次的例行調節才算完事兒。

魚魚看著胖大媽三尺六的腰身出了院門,覺得這位大媽也有意思,明知道老馬家天天被欺負,就是穩穩當當坐在居委會等著,非等他們家當和鍋碗瓢盆被扔出來,哭喊著去找她了,她才來調節。

看來胖大媽對老馬家的印象也不好呢。

不過,這些老街坊哪個對老馬家印象能好?住著人家的房子卻對人家的孩子那么虐待,去世了都不讓人家在自己家里停靈。

大家心里都有桿秤,別以為沒有明面上的報應就沒有報應,做了虧心事總會在某些時刻被反噬回來的。

魚魚想著想著自己先笑了,那她剛剛辜負的沈郁呢?是不是有一天被她辜負的這份感情也會給她帶來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