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悲傷喜歡過了

第四十章 法器,急雨秋風驚夢醒(二)

妖精坐起來解開包著濕發的毛巾,用力甩在床上,這浴巾都包了幾個小時了。

“她口紅的色號很囂張,但是很好看,你覺得呢?”妖精繼續不停嘴。

“啊?”李偲轉頭看著妖精,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哎喲,妖怪,你可算出聲了。”妖精如釋重負,繼續念叨,“他還真會演戲啊,還把自己老婆放一邊,來追你,好象可以放下一切樣的,你看他那眼神好像自己很無辜。后怕,幸虧那女的還算理智,要不然跟那網上的潑婦一樣要扒你衣服拽你胸罩扯你頭發抓你臉的話,我還真不一定罩得住你。蘋果怎么也在?他們什么關系啊?她們也三角?為什么男的都這么不靠譜!要不是他老婆出現,他還想怎么繼續……”

“好了,不要再說了。”李偲打斷了妖精的話,拿起毛巾蓋在臉上又重新倒進床里。

那條亮閃閃的粉水晶項鏈并不象征著純潔美好的愛情而只是一次新鮮好玩的獵艷;那些美麗的房子,那些美好的情話都是獵艷游戲里的一個道具,一句戲言,她卻把游戲當真,以為自己是上帝的寵兒,是特例是傻乎乎卻可以撞見幸福的女主角。大頭說的對,讓她無法拒絕的他,讓她跟喝醉了似的如漫步云端的他,是位可怕的中年男人。

他是最常見的他,而她并不是最獨特的她,too

,還有,too

naive!翻騰在腦海里的除了否定還有不斷地疑問,那些注視里是否有一絲的真情?那些親昵里是否有一秒的疼惜?那些情話里是否有一句發自肺腑?當她付與真心的時候,他是覺得洋洋得意還是理所當然?他想過以后要如何處理彼此的關系嗎?有或者沒有,實際上,已經沒有意義了。這些疑問只能換來越來越多的挫敗感和臉上那條毛巾一起壓得她越來越不能呼吸,滿清十大酷刑之一種。

妖精點來的晚餐,像一桌豐盛的蠟,味同嚼蠟,兩人都沒吃什么。唯一扎扎實實下肚的是那瓶紅酒,并非故意想要弄出個借酒消愁的樣子對鏡自憐,只是當你被某種情緒堵塞了思緒,無法消化的時候,你的胃也是容不下任何固體,只有液體可以在身體里流通,或者大哭流出,或者大喝流入。酒是最厲害的魔術師,它可以讓舌頭松綁,可以讓故事生動,可以用來洗刷內里的憋屈。

“你應該狠狠敲他一筆精神損失費。”妖精從沙發上跳起,打開錢包把她的銀行卡拿出來,“你知道嗎?一開始,我對于商務男給我那5萬元特別反感,覺得那是侮辱,我人格被貶得低低的了,幾個意思?嫖資嗎?單次的話算多少錢?30萬開始和我戀愛,5萬結束和我的關系,我就像他買來陪他度過婚姻觸礁期的玩具一樣。我現在是領悟了,錢應該要!必須要!”

“為什么?”李偲歪著頭問。

“金錢是心靈很重要的救濟。”她說這話的時候,銀行卡在她手里被抖得像振翅欲飛的蝴蝶。“為什么事故中死去的人,他們的家屬會得到一大筆補償金?錢能買回死去的人嗎?能買回失去親人前的好心情嗎?不能!那為什么還是要給錢呢?”

“為什么?”李偲趴在沙發上問。

“一切都成空的時候至少還有錢能供你發泄,讓你坐在溫暖舒適的房間里隨著性子浪費點了又吃不下的晚餐,把碟子盤子勺子筷子隨手放得到處都是,讓你歪七倒八地靠著枕頭坐在地上,扯著被子趴在沙發上,專心難過而不用心疼飯錢和操心收拾屋子。花錢shopping,花錢做SPA,花錢吃吃喝喝,花錢坐在摩天大樓的酒店房間里看著底下的密密麻麻的小人和小車消磨著悲傷,和花錢請個心理醫生做心理干預是一樣的道理。”

“可是無論如何都會難過,人死不能復生,情死不能挽回。”

“那也得讓你的傷心難過,穿件厚實的衣服別再赤裸裸地暴露著給凍著了。”

夜晚,躺在各自床上睡不著,李偲翻了幾圈,妖精那邊也傳來幾圈細碎的沒睡的聲音。

李偲干脆坐起來,“我所有的感受就是兩個字——失敗。以前和鄧江心在一起的時候,好好的兩個人感情失敗了。和易數在一起的時候,好好的一段感情,人不對,也失敗了。說實話,和易數的感情很好,相處很棒,我很享受。他頭頂著光環走進我的生活,把我從感情的泥沼里撈起來,然后輕而易舉得把我騙進了一段感情,然后突然對你說,對不起,我有老婆了。我啪嘰一下又被摔趴泥巴坑里了,我從始至終都在失敗的感情里混著,這說明什么?說明我是個失敗的人。”

“瞎說什么呢?照你這么說,被騙錢的人還要不要報警了?這又不是你的錯。”

“不,從小到大都夸我長得漂亮,成績又好,各種殊榮加身,弄得我不知道多有優越感,其實,我就是個lo色r。之前,我為什么就不去追究一下他的經歷,一本相冊就把我給騙了,在周莊那幾天,看見他不接電話,看見他說話奇怪,看見半夜一個人溜下床抽煙,看見他這樣那樣我本該懷疑,該問,我那股子糾結的勁兒哪去了?那股子愛計較的勁兒哪去了?怎么就那么不愿多想呢?都是他媽給愛情這個狗娘養的東西給吃了!我就這么輕易地被這個騙子給騙到了又輕易地被結束了這段感情,我還要怎樣失敗?”

妖精在床上換了個姿勢用兩個枕頭靠在床頭慢悠悠地說:“那你說我呢?辭職的時候全公司都知道我去嫁金龜婿了,我爹媽并不知道商務男已婚,雖然不支持我遠嫁深圳但經不住我軟磨硬泡也點頭了,我開開心心準備著飛離他們的庇佑,結果把自己撞得血肉模糊。你說,我回家怎么和他們解釋?我覺得我簡直是腦子進水了,我的美好前途都被自己那一時的荷爾蒙沖動給毀了,而那個男人只是像結束一筆生意一樣結束了我們的關系。我是太自信了還是太蠢了?我覺得我是蠢,那男人是賤,世界才叫渣。”

“那你覺得大哭一場會把進腦子里的水倒出來嗎?”

“哈哈哈……”妖精大笑,半響才接話,“腦子都浸濕了,就算哭完還是要等腦子晾干了才不會難過。你現在還想哭嗎?反正我已經在深圳哭傷了,你哭我繼續陪你哭。”

“哭不出,不如再多進點水,我們再喝點酒吧。”

酒店外的路燈亮得讓人分不清時間,只有偶爾馳過的車子和長街的回響提醒,現在不是白天那個世界了,因此人變得多愁善感,變得脆弱。脖子上的粉水晶已經被摘下,想狠狠拋出去卻又像是長在手心里一樣,貼著,甩不出去;一直震動的手機像午夜的妖孽不停地撩撥你最敏感的神經,她索性用項鏈捆住手機再丟回包包深處,就讓這條“法器”去鎮住這妖孽,讓我在酒精給予的溫柔假象里平靜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