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悲傷喜歡過了

第四十四章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這句話用在國家命運上是如此,用在個人軌跡上也實用。

李偲又辭職了,與其說離開了單位不如說離開了杜總。她無法想清,為什么杜總明明知道易數是有婦之夫還要為虎作倀,提職加薪批假,既然成全易數出軌,為什么又要告訴他太太他外面有人。這件事怎么想來都是復雜與怨恨,沒有答案就只有離開,躲走是她只能做的。

為了生存與療傷,李偲向她的天敵——父親徹底服軟,她求父親李總安排進他們集團。恰恰順應著新項目的開始,父親李總帶著勝利的喜悅順勢運作她進入了集團的投資發展部。

命運對于愛逃避的人總是格外“留心”,算好了時間地點,依然會在你逃避的道路上設置了一灘叫殘局的泥水,你蹚不過去就無路可走。即使,她辭職并且強令自己忽略了杜總的、易數的一切信息,可易數還是幽靈般地再度闖入她的世界。

她恰恰忘記了,這個集團公司在一開始就與易數有著不可剪斷的關系。

這天,遠遠地,李偲竟然看見了易數在走廊上和人說話,鬼使神差她竟然觀察起數日未見的他:皺起的川字紋說明正在思考,利落的平頭短發像是新理過的,鏡片后不怒自威的眼睛曾經深情凝視過她,不茍言笑線條堅硬的臉曾經在她身邊露出過最輕松的笑容,他的一舉一動在那一刻都印在李偲的眼里,愛情的占有欲在心里翻滾沸騰,危險誘惑在體內燃燒,她感到虛弱,虛弱到倘若他走過來看一眼,便會陷入他的氣息里。

后來她一直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幻覺”。

晚飯,爸爸問她新開始的工作是否適應,她心不在焉點點頭回了個“嗯”。

坐在對面的媽,看不下去,說道,“我說大小姐,你爸問你話,你嗯什么嗯?你爸可是你們集團高層,你還打起官腔,政治上成熟不成熟啊?!”

爸爸被媽媽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挺好的。”李偲低頭夾菜。

“三個字,多兩個。官腔更足了。”媽媽望向爸爸哭笑不得。

從周莊“出差”回來,李偲在家變得沉默寡言,除了在飯桌上不可避免的交流,其余的時間都獨自在臥室面對美劇和網絡綜藝節目,再也不見忙碌外出和莫名的傻笑。對于李偲的反常媽媽除了時不時地見縫插針地嘮叨也沒什么招了,而爸爸永遠都是老謀深算地默默觀察。

“今天我看見那個姓易的了,他怎么來了?莫非我看錯了?”李偲咽下一口菜裝做淡然地問。

“姓易的?哦,田總朋友。他呀,過來管項目的。是來了呀。”

她開始焦慮。殘存的念想讓人害怕。

“上次那個博士又托人帶話了。人家還惦記著你呢,反正你也單著,再會會唄。”媽媽一邊夾菜討好李偲一邊說。

“好。”

“哎呀,這一個‘好’字可是說得干脆利落,好得很!”媽媽幾乎是心聲尖叫起來,爸爸雖然在低頭吃飯,卻也能瞟到“好”字一出時候的眉頭舒展。

雖然嘴上說好,實際上李偲并沒有主動聯系過博士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工作上真的有些忙亂。進入投資發展部,太多的東西不熟悉,光有個做地產的爹沒用,自己的地產知識基本等于零也不行啊。

她的第一任務就是惡補地產知識。捧著一堆培訓資料,不停地看參考報告,不僅僅要知道字面的意思還要了解每個詞語和數據背后的指向。要知道容積率從0.23.5以上都是怎樣的物業組合,要知道多層小高層高層超高層的成本公攤等差異;要知道容積率限高建筑密度物業比例車位配比這五大地塊核心指標的單獨與共同對項目定位的影響……回家請教爸爸,這些知識對于她爸來說,一下成了爛熟于心的常識,說出口來輕松簡單一馬平川。做為聽者的她卻要在腦子里費勁地轉幾個圈,還常常消化不了。

部長指定一位同事私教樣的每天教她,她感覺壓力更大了。在這片人人都知道她是李總女兒的土地上,她只能收成一畝畝好莊稼!抵抗著想見易數的沖動,打擊著博士哥想見她的沖動,看著陌生艱澀的新知識,甩開眾人矚目的壓力,慢慢地學。

午飯后,“標兵”李偲拿著資料獨自去了樓梯間,墊著幾本雜志,攤開培訓資料就開始惡補。沒看幾行就聞到飄來的煙味,實在是聞不得煙味的她起身收拾東西換地方刻苦。

也許悉悉索索收拾的聲音以及筆掉在地上的聲音也打擾到了樓下那位煙鬼的雅興,他探出了頭仰視,而此刻的李偲也正好向下附視,是易數!

易數即刻丟掉煙,急急切切地朝李偲跑了上來,本該轉頭就走的她竟然呆立在原地。變得不是那么嗆人的熟悉的煙草味彌漫在兩人之間,他臉上笑容依舊如午間的陽光溫厚。

“你辭職的事,杜子跟我說了。你是按照你爸爸的計劃,進的投資發展部吧?”

“嗯。”

他看了一眼李偲手里的資料,問:“不太好看懂吧?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

沉默,令人欲言又止充滿罪惡感又引人留戀的沉默。

李偲轉身要走,易數拉住她:“那天的談話,我是想告訴你,我并不想騙你。我想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展現給你,又害怕失去你,請你原諒。”

“說完了?”

“偲偲……”

“好了,我知道了。我原不原諒已經沒有意義。不管她如何對你,你和她依然在婚姻里,難道要我和她分享一個男人嗎?另外,你也是做父親的人,如果我是你女兒,我被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欺騙,你會希望我原諒你還是接受你?還是選擇離你遠遠的呢?”

“這......”

“你的出現讓我很痛苦,你不是說任何阻擋我美好生活的人都是你的敵人,哪怕是你自己嗎?那現在你去實現這一條,好歹證明你對我說的那些情話里有一句是真的。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她拿起易數脖子上的工作牌,“你專心做你的項目經理,我專心啃我的培訓資料,以后就不要再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