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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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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縣城到府城,路程需要用時六天。

起早天蒙蒙亮城門開就從縣城出發,當晚行至后半夜,人和騾牛雙雙承受不住,許老太一行人不得不在有溪水的地方安營扎寨。

所謂安營扎寨,無非就是用從村里帶來的油布,簡單支起兩個簡易擋風棚子。

二道河村一百多戶人家,只能湊齊六輛牲口車。

這六輛騾牛車,劉老柱家就占兩輛,劉靖棟的牛車送了回來。沒有拉腳車,他最近住在書院不再回村。

還有于加棍的牛車也被村里征用,前前后后加一起要借用月余時間,郝銀花家不能出門拉活。

六輛車一路上的嚼用是錢,更不能白白用這幾家人的車,回頭到村里,要連同借用費算到成本里。

所以許老太這行人連行李也不能帶,一切從簡,只帶六塊為防止下雨扇貨的油布,以及平鋪在車板上的草席子。而支棚子的長木棍就是他們的武器,想著又能支棚子又能打人才帶來幾根長棍,再沒有其他。

厚實棉衣都沒帶一件,要盡量讓牲口車空出最大地方多拉貨掙差價。

當兩個簡易帳篷支起來,棚子高度只夠許田芯和許老太不太費勁進去,其他高大的小伙子們,比如許三叔,要矮著身子貓腰才能進去。

搭兩個帳篷,一大一小,用劉老柱的話,小的那個是為照顧許老太和許田芯兩名女眷,不用聽他們呼嚕聲。

但許老太很懷疑他們是不會搭更大的帳篷。

就這一大一小,還是她孫女指揮怎么用木棍和油布石頭塊才搭成。

此時,許田芯將車板上的草席卸下來,平鋪在小帳篷里的草地上。

帳篷能遮擋蚊蟲和秋天的冷風,要不然今日本就風大,后半夜的冷風會吹得人更是沒法打盹。

因沒有被子和棉衣,搭帳篷用不了六塊油布,許田芯又去取了一塊,打算用不透雨的油布當作棉被蓋在身上。

在許田芯布置棚子時,許老太正用從劉老大家借來的小泥鍋去溪邊打水。

許老太借著火把光,盡量用長木勺舀小溪中間相對不太渾濁的水裝進鍋里。

說起鍋,其實出門時,自家也帶了一口小泥鍋。

本是為熬牛乳藥包泡套用,想著自家帶小鍋灶孫女做牛奶皂也方便。為此,二兒子還將家里一個火盆改裝一番,讓小泥鍋能坐在上面,

但這一套家伙什給了滿桌子。

許老太惦記著,滿桌子去外縣賣套連個認識人都沒有,住大通鋪借鍋灶根本不行,就把這一套家伙什,用麻繩穿好叮叮當當跨在滿桌子脖子上讓帶走。

眼下用的是劉老大家的泥鍋,看起來好些年不用已經很破舊。回頭從府城批貨回來,總是要路過縣城取走買的油,到時再將鍋勺還給劉老大家。

許老太邊舀水,邊看眼大伙在干啥。

劉老柱正帶著村里四個小伙子忙卸車,卸完車板將六頭騾牛也領到溪水處,讓騾牛飲水。

并且一臉疲憊還不忘浸濕隨身帶的汗巾子,不著急給自己擦擦滿臉灰塵,倒是先給騾牛擦擦身子。

許老太來到這里一個月之久,已經理解這里的人把牲口看的比人重要,好些男人家甚至沒給爹娘洗過腳,卻伺候田地和大牲口像伺候祖宗似的。

她提醒句:“離我遠點兒,去下游”,她舀得是人喝的水。

提醒完又扭身看眼其他人。

剩下幾人是四散到各處,或撿或薅一些干草干樹枝子,用于一會兒燒火用。

這幾人中,屬她家老三走得最遠。

茫茫大草甸子,放眼望去附近連個窩棚都沒有,更不用提村落了。

又是后半夜今日刮風天上沒月亮,許老太影影綽綽能看到老三的火把光,看到越走越遠不放心喊道:“夠燒水用的柴火就行,痛快回來!”誰知道深一腳淺一腳出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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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柱佩服許家大妹子,趕一整天路外加大半宿,昨夜在他大哥家嘮嗑睡得晚,竟然還能中氣十足。

許有倉沒聽老娘話,心想多撿些干草和樹枝,才足夠后半夜燃燒火堆用。

許有倉擔心沒有棉被棉衣,娘和侄女住在戶外遭罪受凍。

二嘛,他擔心越是荒郊野墊子,越容易大晚上狼出沒。

許有倉打算今夜不睡,他身體好,連著幾天不睡沒事兒。今晚就坐在小帳篷前給娘和侄女烤火守門。

怕狼出沒,也是大伙為何不再貪黑趕路的主要原因。

聽里正叔說,再往前行進就是連綿成片的山,一座挨著一座佇立在路邊。

白天還好,人不招野獸,野獸秋天不缺吃喝也不隨便下山溜達,到了夜里卻不好說,要是走到那里落腳很不安全。

因這般,大伙商量一番,才選擇今夜駐扎在荒甸,等明日天亮睡足覺繼續行進。

據說再行進一天半將近小兩天,就能到達劉老大與人合伙開的客棧歇腳。見到劉老大開的客棧,也代表路程走了一半。

到那時,進了客棧,他再放心睡覺為接下來還有三天路程養精蓄銳。

許有倉不聽話,仍在遠處舉著火把四處尋干草,虧著其他人撿點就回來了,要不然許老太想做飯也做不成。

許老太將一鍋水架在柴上燒制,她打開巴掌大的小油包往水里撒點鹽,這就是“湯”了。

不是他們舍不得,非要把自己弄得很慘好似連蛋花湯都喝不起,是雞蛋那玩意兒一路上沒法拿。

所以路上能見到水的時候,他們就水里放點鹽喝,人不吃鹽哪有力氣趕路。

沒水的時候,才會將各家給的小咸菜拿出來,就著烤土豆烤地瓜吃兩口。

許老太出發時沒帶小咸菜,她是帶出來一小罐辣椒醬,但今晚她指定是不舍得給大家吃的。

即使村里那幾個小子又期待地看向她,紛紛嚷著她做的辣醬好吃,抹在土豆上很香。

可不趕路了,馬上就要歇覺,還吃什么辣醬,甭想美事兒。

她帶的那一小罐辣醬是為回程準備的。回程騾車會裝滿貨物,連她和孫女都不能再坐車趕路,要步行,可見回來時辛苦程度。

到那時,再讓這一行人吃好點兒。

用劉老柱的話,回來至少不會讓大家再吃土豆了,會從府城出發前就買些干糧帶走。

許老太燒上水后,又將土豆地瓜扔在火堆里。

想起劉老大媳婦今早塞給她兩穗生玉米,許老太從筐里翻找出來,用根長樹枝穿上玉米架在火上烤制,留給孫女。

許有倉還沒返回來時,許田芯就已經躲在小帳篷里將烤玉米吃完。

倒不是故意躲開,而是大帳篷那面和火堆附近臭腳丫子味道很重。里正爺爺和那些叔叔為松快通通脫掉鞋,坐在一邊扒土豆皮。

許老太進帳篷里,看孫女吃完烤玉米,問吃飽沒有,還要不要地瓜,奶給你將辣醬打開再吃點啊?

許田芯搖搖頭,說不吃那么多了。

許老太也就沒再多勸,而是接過孫女手里的玉米芯,又把揉搓軟和的玉米葉遞給孫女:“走吧,奶先帶你去上廁所,你整利索的拿帕子擦擦臉就睡覺。”

玉米葉給孫女用來上廁所。

許老太用玉米芯。

祖孫倆披著一塊油布,張開胳膊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互相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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