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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解鈴還須系鈴人

老老太:沒錯,她作證。

她是后來的,都知道曾孫女一頓吃仨菜,饞。

「干什么去?」

「嚇我一跳。嬸娘,你怎么起這么早?」

特意起來的。

聽聞你談成一份大買賣,鎮北軍那些大將又很講究,先付了貨款,允你三個月后交貨。

但你很可能貨不貨的三個月之后再說,倒是容易先把掙的錢花掉。尤其是怕你又花在我們這些沒用的人身上。

「不會的,嬸娘,咱家有車又有房,我還買那些做什么?我不是還給過你布嗎?」

「那你是要出門給自己買?」

「對,買藥,訂貨。沒有這些,我拿什么給人家交付。我趕牛車走。」

「噢,那成,我去告訴你奶一聲。」孩子干正事是不會攔的。

于芹娘心想:要不然像上次似的,不聲不響,她暗下里放走田芯惹得全家擔心夠嗆。

「別的,我奶昨夜又忙到半夜才回,別吵醒她啦,我這不是和你說完就行嘛。」

于芹娘看著侄女的背影,有些為難。

那她就再次做主放人走?

可是,她真的很想再磨嘰一遍別亂花錢。

按理,銀錢是田芯自己賺的,咋花她一個做嬸子的管不著。

可事實擺在那里,每次田芯賺大錢后,他們總是會借光。

細想想,于芹娘有點不是滋味,這不等于在趁著田芯年幼,用孩子撈錢嘛。

本來就上啃老,這又啃小,要是等幾十年后,黃泉路上再啃祖宗,這點沒出息的事,等于是全讓他們占了。

于芹娘吱吱嗚嗚時,許田芯走了兩步,忽然站住腳,扭頭看向她嬸娘認真道:

「嬸娘,你是從哪聽來的啃老?

是不是村里誰,背后說你和我叔叔他們閑話啦?

我有沒有本事?

好,既然你承認我有本事,你就信我的。

我告訴你,首先,他們笑你們啃老啃小,你們可以笑他們沒老沒小可啃。更何況,你們不是。

因為在家里待著陪我奶和我,什么活都幫忙干。家里有個什么急事,也立馬出現,不過就是在家里吃個飯睡覺,那并不叫啃老。

真正的啃老是……」

許田芯認真的表情沒了,變成一臉八卦指指村西方向。

怕西院郝銀花奶奶家里聽見傳閑話,小聲和于芹娘細掰扯道:

「里正爺爺家的大兒子才是,嬸娘,你覺不覺得?」

于芹娘立馬點點頭。

一大清早,劉家大兒的名聲就在倆人的講究中身敗名裂。

許田芯特意摘下手套細數:

「他獨自去大城池打拼,掏空劉爺爺家攢了大半輩子家底。

他倒在大城池買個鋪子買個房車的。

然后還對老家爹娘說得好聽,要證明自己有本事。

我看他在外多年,就證明了有本事掏空他爹娘老本。

就這,嫌棄不夠,還想掏呢。

無奈,一是血緣牽絆,二是被貪心一葉障目,有些父母歸根結底為那個面子,他就是看不清楚。

有些父母,那真是,寧可要那些把家底掏空跑外面證明自己的,也嫌棄在家陪伴的兒女。」

好在,劉爺爺現在清醒點,開始修煉小號。

而幸福就是對比出來的。

許田芯講究完劉老柱一家子,立馬夸自家道:

「但我奶多睿智啊。

所以嬸娘你放心,我奶她不怕你們吃,不怕你們喝,家里多雙

飯碗的事兒。

就怕將來咱家有錢,你們也嚷嚷要出去證明自己,不讓出去還急眼。

再來個不停創業,屢戰屢敗,那有多少家底也遭不住。

畢竟買車買房它有個數,去外面瞎折騰,那無底洞。」

是不是這個道理,對不對?

許田芯兩手插袖子里,這不是剛剛講究人把手套摘了,還用胳膊碰碰于芹娘的胳膊尋找認同感。

「你說的咋這么對呢。」于芹娘覺得心里一下子松快不少,啃老又啃小的負罪感都減輕了。

像是那日里正的老娘一邊洗菜,一邊閑嘮嗑提出,要給老四介紹位縣里的姑娘。

說這回家里可太有本事了,能找縣城姑娘。

老四立馬嘀咕說他不去,別說縣城,就是京城也不去。

還說他是舍不得離開家,舍不得離開娘。

只有他在家,娘打水,他才能給提桶。娘炒菜,他給燒火,要是雪太厚,娘走不動道,他還能給背著。他跑外面去,誰對他娘能像他似的?

「娘,我想給我那頭牛買個鞍子,你能資助點嗎?」

婆母立馬就給老四掏錢,那次一點兒沒多問。

然后里正的老娘也問老三對城里姑娘有沒有想法。

三小叔也說:「我們家里三代人努力,才換來今日有衣穿吃飽飯的日子。我跑縣里干活當姑爺,就為吃飽飯?那我何不如在家蹲著,已經能吃飽了。」

過后,老四和老三湊一起還說,反正出門在外,沒人問他家里的錢是娘掙的還是靠侄女本事掙的。他就知道,他們這熊樣照樣被叫聲三少四少,有錢才是大爺,他們跑外面當什么女婿,放著少爺不當,腦子被驢踢了嗎?

得,合著就剩她和她男人鉆牛角尖。

許田芯又用胳膊碰碰于芹娘,打算再接再厲勸道:「另外,嬸娘,你放松點兒,不要我出門,你就害怕我花錢。花,怎么啦?你看看這是啥。」

「銀票。」于芹娘感覺自己真是出息大發了,最近她見過十兩整銀,見過五十兩元寶,這又認識了銀票。

「不,這就是一張紙。」

「啊?」

「你不花,它不就是一張紙嗎?無論放多久也沒價值,存不好還會被蟲子咬。我只有把它花了,用在自己身上,它才叫屬于我的,明白沒?」

許田芯戴好手套,捂好座山雕的棉帽子。

今日她穿一身黑做男裝打扮。

許田芯扯牛車越過家門口了,于芹娘才好氣又好笑的反應過來,又利用她腦子笨,歪理邪說。

還整個不用白不用,敢說這話的都是有本事的有錢人好嗎。

好在她家田芯全占,于芹娘有些自豪地急沖沖追出來喊道:

「芯兒啊,你等會兒,去哪也要吃飯,我給你下碗熱湯面條。」

許田芯一擺手:「不了,去關爺爺家蹭飯。」

許田芯到關家看到炸沒的兩間房子,真心覺得,就黃世仁來了關爺爺家,都不好意思要賬。

「英子姨。」

「噯,田芯,外頭冷,快進屋。牛車放那吧,我喂它,我拴。」

「怎么一大早就洗衣裳?」許田芯攥鞭子進屋時問道。

英子姨有些不好意思,她家換洗衣裳少,就要洗得勤快。

尤其她爹那件貴衣裳工作服,不洗舊衣服,貴衣裳換不上。

雖說家里現在借田芯和許家光,已經過上從前不敢想的日子。

但她精打細算慣了,仍然舍不得將銀錢用在吃穿上。有那銀錢,給家里添置口水井多好。

不過,今早關家

知道許田芯要來,吃的好。這叫第一次來家端飯碗。

英子特意放一鍋六個雞蛋的疙瘩湯,小咸菜就準備了四樣。

怕許田芯放不開量吃不飽。她爹又起大早,路過一大片楊樹林去隔壁村買牛奶,正在屋里用牛奶蒸漂白的大饅頭,惹得她兒子一早上也姥爺長姥爺短的圍著鍋臺轉。

「開飯嘍。」關二禿非常高興地端疙瘩湯。

一桌坐著女兒外孫徒弟,家里人齊了。

關二禿的外孫,小名叫糞缸,大名叫虎撐。

此名還有點講究。傳說藥圣孫思邈行醫路上遇到一只大老虎,用鐵圈給老虎救治好了,老虎自此就跟著他。

后來,孫思邈死后被民間封為藥王,香火不斷。

藥王爺的廟里正中間供奉孫思邈,旁邊就趴一只老虎。

打這起,所有的行醫者都會拿一幌子,用以傳承,幌子上畫著一只大老虎。

許多行醫者也一手拿鐵圈兒稱之「搖鈴」,鐵圈就是從老虎那來的,一手拿幌子為「虎撐」。

而關爺爺的幌子被他同門師兄的媳婦搶走燒了,恨他給兒子治死,也是有點嫉妒師父的虎撐傳給關爺爺。

關爺爺又沒錢再找人畫虎撐,好的畫很貴的,只能給外孫起名叫這個。

許田芯不打算隨便找人畫虎撐,她認為畫得再好,畫家沒見過真老虎的話,會失了靈性。

她曾和許老太說:「要是我遇到老虎……」

當時,許老太一點兒沒留情地打斷吐槽道:「哎呦我天,還想偶遇?那老虎躺著都比你個高,人不大,你夢還挺全。」

扯遠了。

虎撐正在小聲和許田芯說:「姐姐,你先別吃疙瘩湯,你聽我的吃餑餑。今早俺家大餑餑可好吃啦,不一樣。你絕對沒吃過。」

他在灶臺邊轉悠,姥爺給他一塊餑餑皮,他嘗到味了,甜甜的。

許田芯有點好笑,無非就是放奶放棗放糖唄,阿姨我啥沒吃過。

沒當回事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唔?」

許田芯為試味道,連吃大半個饅頭才追問:「用什么做的?」

怎么有點冰淇淋味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里怎么會有香草味的饅頭。

英子也疑惑。

無奈關二禿就是不說。

一直到許田芯喝完一碗疙瘩湯,關二禿也吃飽了,才笑呵呵道:「這可是好東西,田芯啊,多吃點。」

「到底是什么好東西,您又添了什么藥?」

「聰慧,我用你家牛糞熬煮一個多時辰……田芯兒,怎的啦?」

許田芯嘴里的饅頭掉了。

以后一定要先問清楚,再端關爺爺家飯碗,哪怕是喝水也要小心些。

她吃完倆饅頭了。

不需要的冷知識又增加。

當牛糞煮許久后,應該是就會出現香草味的湯,要是敖干剩下的晶體就會是香草精。

或許我們吃的冰淇淋,那個形狀不是湊巧。

「田芯兒,你說這個,你奶做糕點往外賣,能不能賺許多銀錢?我白送她。」

真是謝謝了啊。

到了鎮上,許田芯摘下黑豬皮棉帽子,從帽子里面縫的小兜拽出一張銀票遞給關爺爺:

「這次由您來采購,早晚要面對。

同樣都是第一次做人,您憑什么要讓著他們?

再說咱買這么多銀錢的藥,他要是趁此緩和關系,咱就接著買他家藥。

要是還和您……那咱還真不敢買他家的了

今日見分曉,不行干脆斷了這面的路,重新想辦法,我們也省心,以免心里膈應怕影響療效。」

別在這里賺著她許田芯的錢,還假裝不知道她和關二禿的關系。

許田芯從不認為關爺爺治死這家藥堂兒子有錯,也并不是在為醫生這個職業說話。

而是就事論事。

這里的醫療水平有限,望聞問切,草藥針灸,沒有儀器。

有儀器在現代也有病情嚴重會死的,有人小闌尾炎手術都死,甚至拔個牙有生命危險,按個摩骨頭碎了,每個人身體情況不一樣,干什么都有風險。

合著,在醫生沒有出現任何失誤的情況下,在別的醫生都不想淌渾水,說你那個手術不好做,干脆不管你死活也不掙這份錢的情況下,關爺爺一文錢沒收,就認個情理,為人實在得要命給做手術了,結果死了,就不依不饒唄?

誰也不想這樣。

然而這一家子讓關爺爺草藥都賣不出去,四處敗壞名聲。好好的醫術,這些年從沒賺到過錢,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要是都這么不講理,干脆沒人做醫生了。

醫生也索性看到稍稍有點嚴重的患者,直接就說沒救得了,別貪絲毫風險。救活還有功,死了還不得罪人。

所以說醫者仁心,關爺爺就吃虧在「仁」。還不愿意事先說嚇唬家屬的話,覺得患者家屬已經夠焦慮難過,總愛說:「我定會勉力一試。」

再次走進藥堂。

關二禿沒想到,才進來就遇到最嚇人的嫂子。

當年他嫂子罵他,瞧你那鱉孫樣,往后只配像狗一樣的活著。我們要看你像狗一樣被溜,舔著臉四處求人問,有沒有看病的?還賺不到幾個大子。

他有問過,嫂子,你為何罵這般狠,是你們非讓我給侄兒做手術,又做得這么絕。

他嫂子說,我家一向比你過的好,你們一家子性命加一起都不如我兒一人貴重,沒讓你們全去陪葬就不錯了。

此時:「兄嫂……」

他嫂子聲音尖利:「呸,放你娘的屁,管誰叫嫂子呢。難怪從昨夜就右眼皮跳,我還當是哪個王八蛋,原來是火燒的胡子,禍在眼前,災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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