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伊的聚會結束后，陳若玟就做上了白謹言的車馬不停蹄地趕往了下一個聚會地點。
上車之后才發現白謹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把駕照考下來了，昨天來甘伊居然是自己開的車。
普通高中生的同學聚會比陳若玟平時參加的酒會商會什么的要單調太多了，沒有馬場也沒有溫泉，甚至連表演都沒有。
高三一班加上陳若玟總共四十一號人，今天來了三十多個，選擇的聚會地點是一間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飯店，還沒要包房，而是在大廳里安排了四個相鄰的桌子，四周吵吵嚷嚷的喧鬧聲一點都不能過濾，走道里過個人都能不小心碰到鄰桌的衣角。
陳若玟臉色發黑。
“這次是你自己要來的，一會可不許發脾氣。”白謹言提前給陳若玟打預防針道。
這小姑奶奶一到這種人多的地方，壞脾氣就幾乎以指數形式增長。
看陳若玟現在的臉色和肌肉緊繃程度……估計三十秒后就要忍不住掀桌了……
陳若玟咬著牙沒答話。
給大廳另一頭上菜的服務員走得急了點，盤子里的湯汁不小心潑出來兩滴，就掃在離陳若玟一米遠的地板上。
好吧，畢竟沒碰到，忍忍。
旁邊桌有個客人大概是要去洗手間，從一中這兩桌中間路過的時候伸手在陳若玟的座位靠背上服了一把。
走個路還要扶人家的椅子，沒長手嗎！
旋轉門又一次被推開，一群人拖家帶口熱熱鬧鬧地進了餐廳。兩個五六歲的熊小孩不知道為什么比起來尖叫，然后一個追一個朝里跑。
同行的大人看了熊孩子一眼，居然還很欣慰地笑了笑。
“看這兩個孩子，多可愛！”
可愛的熊孩子互相追逐著穿過走道，跑在前面的那個嗖地一下往餐桌底下鉆進去，一只不知道洗過還是沒洗的小手扯住了陳若玟的裙擺，還高高興興地往桌子外探頭……
陳若玟啪地一聲摔了筷子，踢開凳子就往外走，兩個熊孩子繞開這一桌又往鄰桌桌子底下鉆，渾然不知自己驚險地躲過了一頓來自社會的毒打。
剛剛和鄰桌碰完杯的馬余南探過來半個腦袋。
“言哥，你又惹玟姐生氣了？”
白謹言苦笑，惹她生氣的哪里是我啊……
一頓聚餐吃到快結束時陳若玟才悶悶地回來，把身上的裙子換成了長褲，而且是沾了臟污都看不出來的深灰色長褲。
她消失將近兩個小時，居然是回家換衣服了？
從時間上估算，可能還去吃了個飯或者洗了個澡？
白謹言大汗。
一班的餐桌附近已經堆了有十箱啤酒，除了開車來的白謹言，就連幾個女生面前都擺了一兩個空瓶子，幾桌人交頭接耳聊得熱火朝天，甚至有幾個人連座位都換了好幾次了。
“什么時候結束？”陳若玟悶聲問道。
“快了。”
兩人說話間，飯桌上剩的那一點酒被全部掃光，看起來像是一班班長的男生……算了，陳若玟也不記得那人叫什么。
班長叫服務員來結了賬，三十幾號人平攤了一下費用，慢慢從酒店撤離。
一頓飯不過吃了不到兩千塊，算賬就算了二十分鐘，陳若玟等得不耐煩想直接買單，不過白謹言不讓。
“我的時間很值錢的。”陳若玟吐槽道。
白謹言無言以對。
“一會大家想去哪？”走出飯店，班長就開始征求下一步的聚會計劃。“附近有個ktv，我們去唱歌怎么樣？”
“三十多號人呢，ktv哪有那么大的包廂啊？”
“我五音不全，不想唱歌。”
“唱歌就沒辦法聊天了，同學三年好不容易聚一次會，以后都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去ktv太浪費了。”
出乎意料的，大多數人居然都不支持這項活動。
可是學生們聚會無非就是吃飯唱歌看電影，不去ktv還能去哪呢？總不能就這么直接散場了吧？
“不如我們回學校看看？”一位女同學建議道，“畢業后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也許這就是我們最后一次回一中了……”
人群有些沉默。
高考答案公布后，幾乎所有人都估過分了。雖然一班是一中高三最好的班級，可是南城的大學沒有一所好考的，因為生源太好，南城一所普通一類高校往年的錄取分數線甚至比一些小城市的雙一流大學還高。
為了能上更好的學校，很多同學都已經決定或被家里決定報考外地了。
這一去，也許就背井離鄉，回不來了。
“那就再回一次學校吧！”
聚會的地方離一中并不遠，一群年輕人也沒那么矯情，一路勾肩搭背步行就過去了。
白日里人聲鼎沸的一中校園今天夜里安靜地不像話，兩棟黑漆漆的教學樓只有屬于高二和初三的那一層還有幾個教室亮著燈。
三十幾號人彼此噓了一聲，自覺輕手輕腳地穿過樓梯，爬上原本屬于他們的高三那一層。
“呀，我們的排行榜還在呢！”一走在最前面的小個子男生興奮地指了指樓梯口。
對面的墻上貼了兩張大大的榜單，一張寫著“高三文理科二月調考排名”，一張寫著“高三文理科四月調考排名”。
每個榜單上只有一百五十個名字，理科取前一百名，文科取前五十名，能上榜的都是一中的天驕。
“四月調考我還進了年級前十，怎么樣，膜拜吧？”
“不錯，這大概是你這輩子最輝煌的成就了吧？”
“切，滾蛋。待到六月二十八，我花開后百花殺。分數起碼六百五，不是南大就北大！”
“為了押韻連放分的日期都改了，你也是蠻拼的啊……”
“還六百五，我看你就是個二百五！“
“我聽你老念叨著什么要過二百五要過二百五，小心一語成讖啊！”
“混蛋！我說的那是‘塵歸塵，土歸土，理綜要過二百五’，是理綜！”
“那也是二百五……”
“有種的放學別走，我打死你！”
幾個男生小聲逗了幾句嘴，哈哈笑著風一般跑到了一班教室門口。
教室是關著的，身強體健的馬余南輕車熟路地從窗戶翻進去把門打開了。
三十號人挨個進去，一言不發地走到自己座位邊上，摸了摸已經布上了一層薄灰的課桌，教室里安靜地落針可聞。
“這一次，是真的要畢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