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繡

第十五章 大病

喧囂的宴會終于緩緩落下了帷幕。

皇帝早在宴會進行到一半時就離開了、此時在內侍宣布罷宴后,緊接宣布的就是召喚鎮國大將軍去御書房的圣旨。

一石激起千層浪,借著宴會后的喧鬧眾人在私下里都開始了竊竊私語般的議論,在或詫異或了然的議論聲中,李瑾快步穿過人群,向泰華園——自家的車所在的地方快步行去。

香雪發現回來的小姐,臉上盡是疲憊之色,原本櫻粉色的嘴唇此時像是鋪了層寒霜一樣青白。而李瑾的神色則更加讓人擔憂。只見李瑾此時的整個人都似乎有些恍惚。

“小姐,小姐……”香雪不敢大聲去喚李瑾,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讓自家小姐的狀況更加糟糕。

“……嗯?”李瑾雖有些渾渾噩噩卻也還算是清醒。

“我的小姐,你可嚇壞我了。到底是怎么了?臉上像敷了層白紙一樣嚇人。”香雪此時仍然驚魂未定,邊手忙腳亂的準備熱茶邊拿眼覷著李瑾的一舉一動。

聽到香雪的描述,李瑾伸手撫上了自己的面頰,失笑道:“哪里有那么夸張,就是今天天太冷了,估計是夜風吹多了吧,沒什么大礙的,回家喝點兒姜湯也就沒事兒了。”說完安慰似的沖香雪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在香雪看來,牽強的似乎用盡了李瑾所剩的全部力氣。

李瑾的確覺得很不舒服,頭昏腦漲外還有陣陣惡心的感覺。不知是不是回來的路上即驚且嚇,加上又在雪地里挨了會兒凍的原因。

心里明白自己回家后估計要大病一場,可是此時卻沒有時間讓李瑾安心養病,甚至現在這樣渾渾噩噩的狀態她都有些忍受不了。

原因無他,此時一切都還不明朗,而自己又不能請求外援,甚至李瑾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一切的只能靠李瑾自己的腦袋整理清晰,而各種事態都是這樣不可捉摸。

不僅如此,對宮中人、事、物所知少的近乎為零的李瑾,對剛剛經歷的一切都只是本能上的反應,除了逃離危險外,別說沒有防御“外敵”的能力,就是不留下不利于自己證據這件事,李瑾都很難做好。好在現在的現狀是,現在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落入旁人手中。

李瑾此時很慶幸,宮中此時的主事是靜妃,而自己與靜妃間還有一層較為親密的關系,否則這次即使沒在宮內的角門口被當眾發現,有錦帕做證據自己也是難逃擅闖皇家禁地的干系。

即使現在雖然免去闖下大禍的擔憂,可自己要如何與靜妃解釋?想到自己不知何時遺落在某處的那塊錦帕。伸手到袖筒里再次確認它還在后,李瑾才稍微允許自己的精神放松些。

到如今李瑾也只見過靜妃三次,自己可以完全信任她嗎?

李瑾頭痛欲裂,眼前不斷閃現著各種各樣的面孔與片段——似乎在很遠又在很近的地方看著自己的白衣公子,手中拿著白玉的酒杯遙敬自己、一條沒有盡頭的小巷、一雙不知是誰的銳利的注視著自己的眼睛、一切混亂的充斥著李瑾的腦袋。

只記得最后清晰的出現的是,石燈后李輝被白雪覆蓋了的眉宇。

李瑾用最后的力氣支撐著自己來到馬車的最里面,靠在車中準備讓人小憩的錦緞引枕上,閉眼對香雪道:“我休息一下就好,別讓人進來打擾,回府后叫醒我……”

李瑾說完就再保持不住身形,斜斜仰靠在車壁上半昏半睡了過去。

李輝在回到宴會上自己的席位時,就發現今日第二次見面就留給自己一份大禮的人魂不守舍的在思考著什么。

那樣子脆弱卻堅強,讓李輝不自覺的想起自己在山澗時見到的一種不知名的樹木。

獨自生長在懸崖峭壁上,卻挺拔非常。似乎想靠自己撐起天地一般努力的生長著。可是自然的風霜哪里放過任何事物呢?尤其是那樣勢單力薄的生命,果然,自己在多年后再次去到同一個地方后,那里已不見了原來的樹木,只余下空空的寸草不生的山崖。

終于挨到宴會結束,李輝知道官宦人家的家眷離開宮中都會去泰華園乘坐自己的馬車。正打算避人耳目的再去見見這個倔強的人,告訴她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她沒什么可以擔心的。

只是自己的腳步還沒邁出,皇帝召喚自己的詔書便在空中響起。如此場合李輝就算是當年也沒膽量公然抗旨。擔心的看著李瑾幽魂似得離開席位向著泰華園而去,而此時李侍郎也早在宴會途中就被召去了御書房。

李輝踟躕了一瞬后,召來自己的親衛耳語一番后,便大步流星的隨內侍去了剛剛角門的方向。

李瑾不知自己睡了多長時間,再睜眼時,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帳曼。原來已經到家了,衣服也已換過,而枕側是還未干透的濕毛巾。

摸了摸額頭,觸手還是些熱。看來自己是害風寒而發熱了,不知道自己這么回來嚇沒嚇到母親,而父親是一定會教訓自己的吧。

李瑾的位置離著眾人圍坐的圓桌有段距離,距離李父的席位則更遠,因此李瑾心中倒不太擔心自己長時間的離席被父親發現。

可是怎么解釋自己這場大病呢?算了,就說是夜風太大吧。李瑾頭仍然隱隱作痛,不想再難為它做過多的思考,剩余的力氣還要想想自己該怎么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果然不負李瑾所望,香雪換水回來時發現李瑾已經靠在床頭,便快步來到李瑾身邊。

“小姐,感覺可好些了么?”邊在床邊放下銅盆,并在李瑾身后墊好織錦的大引枕,香雪邊觀察著李瑾的神色。此時李瑾的臉色雖然有了血色,可更多的卻是發熱時出現的潮紅。

香雪看著雙頰似是有兩朵紅霞透出的李瑾,越發覺得自家的小姐出落的更標志可人了。

李瑾看著香雪細細看著自己,明白是擔心自己的安慰,便強打起精神笑著說:“哪有那么嚴重,就是夜風吹得太多又有些累了,才在車上睡著了,怎么那么大驚小怪。”作勢輕輕敲了敲香雪的額頭,又說道:“怎么到府中時沒叫醒我,娘看到一定著急了。”

香雪沒敢正面直視李瑾,只低低的垂著眼睛道:“小姐也太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了。您不知道,在車上時您就半昏過去。我叫了您好多聲您都沒反應,嚇的我都快哭了,可聽說老爺還在宮里沒回來,我也不敢擅自聲張。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那個早上的軍爺竟不知從哪里知道了咱們的車,找到了咱們。”

說著抬眼偷偷打量李瑾的神色,李瑾卻是正在閉眼養神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示。

“你把我的情況告訴他了。”李瑾平靜的說道。李瑾很清楚自己這個丫頭時而精明,時而過于天真,尤其是著急焦躁時更容易做傻事。

“小姐生氣了嗎?”香雪說著似乎是后悔,眼看著眼眶都紅了。

李瑾無奈的趕快睜眼安慰道:“我哪里生氣了,只是現在實在沒精神罷了。你當時做的沒錯,今日來咱們車旁的那兩人還算是可信任的。”

聽到這里香雪立刻破涕為笑:“我就說嘛,我看他們也不想壞人,而且還告訴咱們進城安全的路呢。我把情況和他說了后,他說自己會些醫術,上車遠遠看過小姐。便拿了瓶藥酒讓我給小姐揉搓肩膀,脖子和額頭,之后不到片刻小姐的表情明顯就沒那么辛苦了。”

李瑾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心想自己昨天所有的倒霉事基本都是由這兩位好人而起,他們自然知道自己這病大半都是由驚嚇而起,也就能對癥下藥了。

接著香雪像是才想起,一拍手道:“我怎么忘了,那軍爺走時交給我一封信,說是等小姐醒后一定要交到小姐手上,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看他那么鄭重的表情,信我一直收在身上,片刻都沒離身。”說著拿出收在胸前的信封。

李瑾接過信,按了按又開始一陣陣悶疼的頭。不知道這里面又有什么在等著自己,可即使不看事情也不會自己過去。李瑾邊拆信封,邊對香雪說道:“去給我熱些湯水類的東西。對了,還有安神湯。”

事情要一件件的做,首先則是把體力恢復到不會一用腦子就頭疼欲裂的程度,體力是現在李瑾最需要恢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