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繡

第五十章 意外

喧鬧的人群讓李輝想起軍中的日子,恍然自己又回到了晉北大營的中軍賬外。

輪值休息的將士,或聚做一團吹牛聊天,或獨自在一旁曬著太陽閉目養神。那熱鬧的場面與浩大的聲勢一點兒都不比這里遜色分毫。只是唯獨沒有這里的瘋狂與醉生夢死。

李輝所帶的軍隊向來紀律嚴明,而他所定的軍紀中,懲罰最重的當數聚眾賭博和飲酒。因此雖然閑暇時軍士們談論最多的,都是自己家鄉的好酒,卻從來沒人敢越雷池半步,去弄幾瓶塞外的好酒解饞。更不用說這樣聲勢浩大的賭博,那是李輝從未網開一面的罪責。

可李輝初入軍隊還在京城時,這兩樣東西卻是他最愛不釋手的。不論是美酒還是豪賭,都能讓他樂不思蜀。一番沙場歷練再回來后,一切都似乎與他產生了某種隔膜,雖然李輝身處其中,卻又覺得自己似乎離著周圍的人十分遙遠,這樣的感受令他十分詫異。心底自嘲莫不是自己在北邊被凍得腦子壞掉了。

可李輝心中卻確確實實的感覺到對這一切的疏離,以及對邊塞的惦念。

李輝早上想起約定后,便早早出發到了這醉仙閣。一者是為了遵守約定,再來卻也是想找找當年的感覺。

誰知故地重游卻處處感受著今非昔比的愕然。加之今日的好酒,又都被那人群中的兩人當做了賭資,因此開封的美酒又都封壇擺在了一邊。這一來不僅沒有酒和,就連香味兒都聞不到一絲了,一時李輝倒覺得十分無聊起來。

為了打發時間,李輝來到樓下,三兩下擠進的那圈群情激憤的人中。心中默想既然不想賭,那看看現場的比試也還算不錯的消遣方式,也借此來打發一下剩余的時間。

雖然不知道是哪個提起這樣的斗酒方式,但這可比文縐縐的猜謎解字要投李輝的脾氣。起碼這樣的運動的總比自己一直都不擅長的詩句,猜謎來的更直接好懂,也更能放松精神。

憑著矯健的身手,李輝眨眼間已站在了最里圈的第一排。縉云雖然身手也是不賴,卻到底沒自家將軍這么擅長在人群中左突右進。本來已是十分靠近李輝了可又被左側叫好加油的人退到了后面。

縉云暗自恨得咬牙,要是在戰場上這樣的人早讓自己一個回旋斬砍成了兩半,哪里容的他在自己面前這樣左晃右晃。可奈何現在是在京城,即使自己身上帶著武器若非威脅道將軍,縉云是不得擅自使用的。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早已站定在人群內側的李輝,縉云立刻刷新了李輝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覺得自家將軍在京城時一定是個好事之徒,否則哪來的這般本事,能在人群中游走的這般如魚得水。

雖然不否認有自家將軍武藝過人這一點,可更多的原因,縉云覺得還是千百次的實踐中積累的經驗。一如戰場上將軍曾教導自己的一樣,沒有實際的交過手,你永遠不可能看清與了解你的對手。

縉云雖心中泄氣,可到底擔心出現什么意外,不敢離開李輝身邊太長時間。因此焦急的加快腳步與周圍的群眾奮力拼搏,努力的奮勇向前。

李輝聽說那兩人初定的比試是投壺,只是不知哪個人說太過簡單,因此便在這庭院里架設起了特別的比試法子。人群的情緒隨著比試開始,已是愈演愈烈。

而在親眼看到那兩人比試的現場時,李輝還真被想出這游戲的人的跳脫思維驚艷到了。

原來場中兩人比試的地方圍出了一個方圓兩丈的圓形場地,用紅色的絲線將兩人與外面的眾人隔開,而內里也有一個一圈紅線圍成的一個圓環,而兩人都在這兩個圓環圈定的范圍內行動。

而最里面代替銅壺或花瓶等器皿的,竟是一枚被吊在半空中的銅板,似乎是四條絲線穿過銅板內的圓孔,將固定的懸浮在最里面圈出的圓形的中心。而兩人手中的竹筷想必就是投射的箭矢了。

此時第一輪比試已經結束,而最后的結果則是三局兩勝。兩人都在估量著自己站立的位置,手中竹簽的角度以及不時會起的風勢。

兩人輪流又投了三四支竹簽,第一輪勝出那人似乎運勢此時不再,偶起的微風總是擾亂他投射的角度。

李輝不覺竟看的入了神,一時恨不得自己出手為他們投射。縉云在旁邊這是緊張的眼睛快飛出眼眶,實在是人流太密,這樣摩肩接踵的在將軍身邊,縉云怕自己一個疏忽讓莫須有的刺客尋到間隙,也怕旁邊的路人情緒太過激動誤傷了李輝。一時間一雙眼睛,一個腦袋全不夠用,只恨不得自己長了三頭六臂。

第二輪結束后,李輝有些按耐不住了,恨不得這比賽可以再辦幾場,自己也要下去試試身手,并暗自決定回去晉北大營要將這游戲帶回去。李輝心想這不僅可以為自己士兵的訓練所用,就是日常休息也能給枯燥的邊關生活帶去點兒樂子。

正抬眼四下尋找小廝的身影,希望讓店家在額外舉辦幾場比賽,誰知自己等的那人就這樣撞入了自己眼簾。

只見第一次見面的白衣小生,第二次見面的皇家郡主,此時竟打扮成了個富家公子。

李輝一直沒派人追查過這人的身世,只覺得兩人不過萍水相逢,自己再次離京后還不定什么時候能夠回來,因此便也沒想和他有深交。

憑李輝在禁衛軍那幾年參加的宴會經驗,第二次見面時,這人做的位置是為皇家親眷特別設立的單獨坐席。可想而知這一定是哪個皇家的遠親了,只是這樣離經叛道的性子還真不適合那重重宮闈內的生活。

李輝很難想象面前這儀表堂堂的小生,在宮墻內與一眾宮妃、公主、侍女們生活的情景。在李輝印象中一直存著這人初時遇見時那書生的感覺,因此便基本忽略了她本身的性別。

本以為那小子是被小廝糾纏下注,沒想到細看下,卻似乎是他自己的注意?只見他拿出身上的配飾,直接放在了那小廝托著的盤子中,轉身準備離開游廊。

李輝雖能理解京城中人的驕奢習氣,自己當初在京中時,也是一樣的好賭好玩兒,可此時見那白衣小生也參與其中,不知為什么心中頓時不舒服起來。

反應過來自己的怒氣后,李輝驚詫于自己竟會一反常態,管起這樣一面之緣的人閑事來。只是片刻后,李輝就釋然了,并將這情緒歸結為,在軍中養成的看不得別人賭博的習慣。

可他卻故意沒有細究,為什么周圍這些豪賭之人就在眼前,而自己卻能對他們視而不見,沒讓他有絲毫不快。

李瑾在將玉佩放入托盤后,正打算去完成自己來此的目的,卻因為一陣被人緊盯的不適而駐足停留。尋著不適的感覺回首向下觀望,正好和李輝向上觀望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李瑾怎么都沒想到原來在宮中的宴席時,自己便被這人一直盯著,這樣相同的感覺,讓李瑾確信那就是同一個人的所為。

暗暗詫異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這位別人的英雄,自己的瘟神。李瑾邊打疊起精神,為了一會兒的苦戰而做著心理建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