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繡

第九十六章 密信

李瑾從母親口中得知,父親在那日與自己書房夜談后沒幾日便被一封圣旨,叫回了郊外祭天大典的現場。

此時府中便只剩了李母與李瑾兩個主人,也因此李瑾又恢復了日常的作息。

李府雖說不小,內里的侍從卻并不多——也是因為李父李母較喜歡安靜的關系。加之李夫人平時治下極嚴,賞罰分明,因此李夫人便并不需要早起,因此李瑾也就得以在日上三竿后才起床,去母親那里請安,之后的一天便可以無所事事的度過。

只是如今李瑾再無平時的安閑可享,人只要一靜下來,腦中立刻充斥著亂七八糟的事情。為了能讓自己得到一點兒休息,有時李瑾會將皇帝隨密信一起,交給自己的古玉拿出來賞玩,上面那精巧的機關,可以暫時讓她忘憂。

就比如現下,四周無人,李瑾獨自坐在錦月閣的書房內,手中就正拿著那在日光下顯得無甚新奇,甚至可以說是太過質樸的古玉把玩。

窗下偶爾會起微風,今日是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陽光也似乎充滿了溫度。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李瑾盡量讓陽光可以更多的包圍自己,可能是下意識的覺得似乎這樣心中的陰霾便會少一些。

手中的古玉在夜晚的燭光下會散發出奇特的光芒,那奇異的一幕讓李瑾久久不能忘懷,至今記憶猶新。只是此刻在陽光下看去,手中的玉佩卻沒有任何反光的樣子,甚至古玉本身會讓人有種暗啞無光的錯覺。如果不是觸手的光滑冰涼,甚至都會讓人誤以為,這只是一塊被稍微精雕細琢過的石頭。

李瑾又再次將其拿到日光下,隔著古玉望向天空。仍然是沒有什么反應,已近午時的日光以及今日的天氣都尤為好,可那古玉就似是渾然一體,一點兒光亮都沒透過來。難道這東西只能在晚上用么?李瑾疑惑的放下手,將古玉拿在手心摩挲。

還是說這玉中的某種東西只有在燭光之下才會有反應?想到這個可能,李瑾起身拿來書桌上的燭臺,用火折子點燃了蠟燭。在日光之下,除了燭心忽左忽右的火苗外,周圍的一切都全不受丁點兒影響。李瑾覺得自己此刻一定是被太多的事情逼迫的快要發瘋,否則怎么會有這么異想天開的想法。

只是在李瑾將那古玉放到放到燭火前時,令人驚異的事情的確發生了。一如那晚一樣,璀璨如星光的光芒出現在遠處天光大亮的空中。好在李瑾反應敏捷,這邊一手迅速撤下古玉,一邊另一手迅速打落支撐隔窗的支架,將奇異的光澤收斂在屋內。

李瑾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錯事的孩子一樣,胸中有擂鼓一般聲音震耳欲聾。只是片刻后又李瑾又在安慰自己,如此艷陽高照,就算是剛剛有些光亮在天際閃現,應該也不會被人注意。只是皇帝的密使怕是一定會注意到,李瑾剛剛想到這里,就像是回應一樣,身旁的窗戶以一定的節奏被敲響了,三短一長。

李瑾聽著窗前輕微的敲擊聲,心中清楚那聲音根本不會是自家侍從弄出來的,又有那個仆從會這樣來敲主人的窗子?即使不明白其中的含義,李瑾也知道那大概是讓自己快些開窗,拿出要傳遞的信件。因為此時廊下可能隨時會有人經過,這樣被看到可能性就太大了。

可此時莫說是信件,就是張紙條李瑾身邊都沒有。況且就算倉促之下編寫理由寫點什么搪塞其實也應該無傷大雅,只是無緣無故李瑾找什么事情去向皇帝匯報呢?尤其此時正是李瑾剛剛從淮陽王府回來后沒多久的時間,難道要自投落網說自己要求見皇帝匯報前幾日進入淮陽王府的事情嗎?

從淮陽王府回來后已經過了數日,可無論是皇帝的召見還是初時遞上去參拜慈寧宮的拜帖都杳無音信,就連靜妃那里也是一點消息也無。惟其安靜的毫無波瀾,才讓李瑾此時越發的焦躁不安,如今錯上加錯。一時李瑾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窗戶上又傳來了不同節奏的敲擊聲,兩短兩長。之后李瑾覺得自己似乎在窗戶上看到了一個人影一閃而過,之后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安靜。只是在李瑾剛剛緩過口氣的時候,身后的門上又傳來敲擊聲。

李瑾正驚異,難道這次是想直接躲到自己的書房?卻看到下一刻推門而入的是自己貼身侍女香雪,看到來人李瑾才終于放下心來。

香雪則十分好奇的看著李瑾說道:“小姐大白天的點什么蠟燭呢?”又看見李瑾身后閉合著的窗戶道,“關窗榻上也不暗的。”

李瑾沒心情解釋,緩緩坐到身后的美人榻上,并不留痕跡的將手中的古玉收起。剛剛虛驚一場,沒分辨清楚,敲門的聲音鏗鏘有力,正常的很,怎么會是與剛剛那么謹小慎微敲窗的是同一個人。此時想來那兩短兩長的信號可能是告訴李瑾有人靠近,等找機會再來取李瑾要送的東西。

心下想明白后,李瑾似乎開心了一些,香雪誤打誤撞倒是為自己剛剛那窘迫狀況解了圍。可不一會兒李瑾的眉頭就又皺了起來,只是自己的問題卻還沒徹底解決到底要寫些什么給皇帝呢?

好在此時身邊有香雪在,那人定不會輕舉妄動靠近這里,自己此時倒是可以細細的考慮清楚再讓香雪離開。

香雪放下夫人讓自己拿給小姐的銀耳羹,便準備退出房去,李瑾卻招手道:“香雪來幫我磨墨。”

李瑾做出要寫字靜心的架勢,其實只是為了拖延香雪離開房內的時間。

只有兩人的室內又恢復了初時的寂靜,只有遠處的更漏還在響著滴答的水聲。香雪在整理李瑾練習過后已經干涸的草紙,直到達到第六張時,李瑾才揮手道:“去休息吧。”

香雪不明所以,只是最近小姐似乎很多時候都會這樣莫名其妙,香雪似乎已經習慣了,沒說什么,行禮后便離開了室內。

聽到房門從外面關上的聲音,李瑾拿出素絹剪裁成一張只有拇指寬度的紙條,開始書寫,片刻后兩行端著的小楷便出現在那素白的紙上。李瑾拿著紙條起身來到窗旁,安然坐在榻上等著字條上的墨跡干后好將其卷起,也是為了等待那要來取密信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李瑾平靜的數到第三百聲水滴的聲音時,窗外又響起了輕輕的兩聲敲擊聲。

李瑾閉眼等待的時候,腦中除了轉著自己寫在紙條上的事情外,心中其實還很好奇。這送信的密使到底在大白天會作何打扮,自家的家丁這么少,大家幾乎都是認識的,那他又是如何混進來的呢?

此刻聽到敲擊聲,李瑾幾乎是有些雀躍的將窗格的下扇支起。

外面正對著李瑾的側面站著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此時卻是深深低著頭,似乎怕面孔被李瑾看見般。李瑾正待要按照約定拿出手中的密信,誰知窗外窗外那人竟將一個竹簽一樣的小竹筒扔到了李瑾的榻上,之后轉身就走,動作快到李瑾幾乎都沒看清他的動作,人影就已經到了自家院子邊,李瑾眼看著那人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后,一個縱身就越到了自己這錦月閣的外面。

那個方向李瑾記得應該是府中的后花園,那里除了一處院墻挨著自己錦月閣外,其他三面幾乎都是直接隔絕李府與外面的街道的。看那人功夫大概到了后花園想出李府就更容易了。只是李瑾不明白,這人不是應該來取自己要送給皇帝的密信么,怎么反倒是給自己送密信來了。

只是不等李瑾去撿榻上的竹筒,遠處又走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還沒到眼前李瑾就認出了那人的眼睛,那分明就是自己第一次傳遞密信時,來取密信的人。李瑾一驚之下緊緊咬著嘴唇,這些人真是拿別人家當無人之境么?這一個個的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李瑾覺得自己很應該提醒母親注意自家的安全戒備了,只是一想到對方的身份地位與手下勢力,李瑾立刻又放棄了心中的不平氣。心中安慰自己道:“何苦,與這些人較真豈不是就是已知南墻偏要去撞嗎。”

這一耽誤,那皇帝的密使也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