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地獄進發

005 清理開始

13:20:00。

鈴鈴鈴——

伴著北嶼中學的預備鈴,男男女女們像是被喪尸追著一樣,呲牙咧嘴尖叫推搡著擠出校門。

跑在前面的幾位,即便已經撞進救援人員的懷中,卻依舊驚魂未定。

“黑域!!黑域!!”

“別擋我!!”

“這里是秘境么?這是外面么?你是真的么?!”

校園內部,有責任感的老師正在組織撤離,但也有不少教員已經跑出了兩條街。

更多人介于兩者之間,搶著在安全范圍拉起警戒線。

亂潮之中,一輛黑色的機關定制版SUV一個加速甩尾剎進了警戒區。

穩重地停好車后,主駕的墨鏡男就此望向了副駕的女人,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女人穿著標準的機關白襯衫和黑西褲,尺碼驚人的完美,只是她左臂打著石膏,連同大片的紗布一起掛在了脖子上,遮住了多半邊妙不可言的曲線。

她還有著一頭少婦般慵懶的長發,似乎只是隨手綁了個馬尾,卻將線條勾勒得恰到好處,透過兩鬢優雅散落的發絲,剛好可以看清她精致的面容,以及了然無趣的神色。

此刻,看到男男女女們像是被喪尸圍城一樣逃出校園,她的臉上才終于有了那么一點精彩,單臂伸了個懶腰道:“女高中生比以前可愛了。”

“嗯。”墨鏡男信服點頭。

“我們等安靜點再過去。”女人打了個哈欠。

“行。”墨鏡男這便掰下鏡子,抽出梳子,小心地整理起大背頭。

“很在乎自己在女高中生眼里的形象?”女人一臉屑笑地問道。

“沒錯。”墨鏡男神氣點頭。

“所以才圍著中學轉圈巡邏?”

“是這樣。”

“沒用的,你怎么弄都是一個千篇一律的機關男,像路標背景板一樣,沒人會多看你一眼。”

“哼。”墨鏡男甩了個臉,取出了刮胡刀。

“不過再這么下去,我也要成為千篇一律的機關女了。”女人側過身,臉貼在椅背上,拍了下石膏說道,“不是早讓你們去申請別的崗位了么?給企業投簡歷也可以,跟著我,除非碰到千載難逢的滅世危機,不然死之前都只有日常巡邏了。”

“哦。”墨鏡司機刮著胡子應了。

與此同時,車后廂傳來了一個異常正經的年輕女聲:“局長,報告整理出來了。”

“現在是組長了。”女人按開了車窗,架起手肘抵在頰前,檢視著人群道,“但規矩不變,只說重點。”

后排的正經女這便展開匯報:

“北嶼中學秘境爆發后3秒,監控AI已將其編目為β1-2103257,并給出了初步分析。

“與本月前3次秘境爆發相同,這次也是極小范圍秘境,只涵蓋了一間教室。

“遭遇人員46人,其中45人是高三四班的學生,1人是班主任。

“46人都未有尖兵培訓記錄,未有遭遇秘境記錄,當然也沒有尖兵資格。

“其中有一位學生是知名企業董事的親屬,不過親緣關系較遠,相信董事先生不會太在意。

“接下來是預估的秘境參數——

“秘境類型為規則,強度等級為1,和前3次一樣,都是最低。

“綜合遭遇人員素質,AI給出的成功清理概率為2.7%,個體幸存概率為1.4%。

“雖然規則類秘境情況復雜,但該秘境強度極低,一隊無角色尖兵足以無視規則,以強行消滅主宰的方式摧毀秘境,只不過這樣同時也會損毀部分寶藏。

“考慮到遭遇者是學生,1級秘境的寶藏也不會太豐富,因此秘境安全局新海分局已下達指令,集結最近的尖兵,以摧毀主宰的方式完成清理。

“秀夫哥也在集結名單內,最好快些入場。”

“走!”墨鏡男說話的同時,飛速塞回了還沒來得及用的鼻毛剪。

“不急。”副駕的女人卻依舊欣賞著外面的風景,微微撅著嘴說道,“低強度的規則類秘境正是最適合野苗子的沃土,不給他們時間發芽就燒山,安全局又一個漂亮的決策。”

“局……組長,我提醒您一下。”后排的女聲勸道,“如果您還在原來的職級,您是有權讓救援隊暫緩行動的,不過也正是因為類似的決策,我們才淪落至此。況且對機關而言,市民安全絕對優先于尖兵培養。”

“哪有什么事是絕對的,都是利弊權衡。”女人擺弄著手指道,“四十幾條命搏一個野路子妖人,值得一賭。不然將來都是批量培訓的標準化尖兵,清不掉的秘境只會越來越多,最后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正確的。”墨鏡男噴著口氣清新劑,震震點頭。

“狗秀夫你別搗亂!”后排正經女罵過之后,忙又沖副駕的女人提醒道,“組長,您千萬別當眾說這些,分局長特意吩咐過我要看好您。”

“他怎么吩咐的?”

“局長他……他希望我盡好屬下職責,在必要的時候提出建議。”

“我要聽原話。”

“‘你他媽給我盯好那個瘋婆子,出了事連你一起炒!’”

“……”

“記錯了,是‘你他媽給我盯好那個瘋美少女’。”

“行了。”女人舒了口氣,抓起風衣推開了車門,“瘋婆子我能接受,只是討厭他強調性別,我就只會叫他肥蠅,而不是肥公蠅。”

話罷,她一躍下車,風衣迎風一展。

“β1-2103257,清理開始。”

……

β1-2103257爆發后1分07秒。

秘境內,第一波恐慌已逐漸平息,大家開始嘗試打開手機之類的電子設備,確認無法使用后才開始觀察環境。

可這漸緩的情緒很快被一個聲音打破。

啪嗒——

臺前傳來了眼鏡落地的脆響。

循聲望去,正見韓春雙膝跪地,雙目激凸,左手抓著脖子,右手拼命地摳進嘴里,好像要從食道里把什么掏出來。

抽搐與干嘔之間,他的眼淚、鼻涕和嘴角撕裂迸出血漿混濁在一起,粘成了線向地面垂落。

眾人驚視之間,又是“咣”地一聲,韓春整個人都脫力撲倒,下巴重重地砸在地上,與滿地的粘液浸在一起,如同蝸牛一樣笨拙地掙扎起來。

他卻依舊拼命瞪目四望,抻著左手想要抓住誰:“嘔……嘔嗚……幫……幫我……”

這個瞬間,一切都安靜了。

這樣壓抑的沉默持續了足足5秒。

接著。

“啊!!!!!”

“什么東西!!!!”

“滾開啊!!!!!”

第二波恐慌來襲。

眾人瘋了一樣涌向門口,踹向窗戶,不時回望一眼韓春,怕他蠕動過來。

但門怎么都撞不開,玻璃也踹不碎。

鄭睿星連滾帶爬地抓來了消防器,掄起來就去砸玻璃。

更壯的男人們早已漲紅著眼,流著鼻涕拼命撞門。

女人也想做什么,但能做的都被男人搶了,她們也只能在后面干嚎。

此時此刻,根本就沒人還記得什么“三不一等”。

這種時候只有恐慌,恐慌,還是恐慌。

但對李清明來說,情況正相反。

此前他在這里的每一天,都是一種折磨。

唯有現在,他才終于感受到了校園生活的美好。